将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出来，复院长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摸了摸画，又看看墓碑上的照片，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柔和道：“谢谢你的礼物。”
  复院长撑着站起身，面对着孟欣，深深地鞠了一躬。
  “以后，我可能没有时间再来打扰你了，你要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复院长叹了一声，“我也是时候该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他抱着画框，走的颤颤巍巍，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复院长没有再继续在杏花镇逗留，他连夜坐车回了远海市。
  一路上，他一直抱着那幅画，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在意，只抱着那幅画不肯松手。
  回到远海市，复院长就先去了他们医院合作的律师事务所。
  “我要一份离婚协议书。”找到合作的律师，复院长开口道。
  律师一愣：“复先生您要离婚？”
  律师看着复院长胡子拉碴，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的样子，提议道：“复先生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要不先回去休息一晚，然后我们再协商如何？”
  复院长却摇头坚持道：“我很好，我要和我太太离婚，但我什么都不要，房子、存款，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
  律师震惊道：“复先生，您这样净身出户可对您没什么好处啊。”
  “我不要什么好处。”复院长抱着画，说道，“我已经有了最好的礼物，其他的我都不想要。”
  律师秉持着自己的原则，又一次问道：“复先生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当然。”复院长点头道，“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要。”
  律师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请你稍等，我们立即帮你起草离婚协议。”
  复院长点点头，等待着。
  他轻轻地抚摸着画框，宝贝着。
  一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律师很快就打印好装在文件袋里交给复院长。
  复院长拿过，连看都没看。
  “复先生，请允许我再重申一次，这份离婚协议里，你将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利益。”律师再次说道。
  复院长却笑了笑，好像已经得到了全世界：“我知道，谢谢。”
  律师摇头。
  他拿着文件袋，没有迟疑地回到了家里。
  复漫笙在家，复夫人也在家。
  看到他回来，复夫人微微一怔，却没有起身。
  “爸？”复漫笙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疲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复院长慈祥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就是赶回来有点急了，别担心。”
  复漫笙欲言又止，想问问他是不是看见过复漫馨了，又怕问出来母亲会生气。
  他瞥见复院长手里一直抱着不撒手的东西，蓦地想起复漫馨走之前说的话，难道这就是姐给爸的东西？
  “既然回来了，那就去洗个澡。”复夫人缓缓开口道，“儿子刚好也在家，我们难得一起吃个饭。”
  复夫人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你想把复漫馨叫来，我也不反对。”
  复院长看了妻子一眼，将画交给复漫笙，说道：“漫笙，你帮爸爸保管好这幅画，我和你妈说点事。”
  “好。”复漫笙不解地接过画框。
  复夫人蹙眉：“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们，上楼再说吧。”复院长拿着文件袋，慢腾腾地朝楼上走去。
  复夫人看见他手里握着的文件袋，心底猛地就沉了下去。
  “漫笙，你在楼下等着，妈上去和你爸谈谈。”复夫人也起身。
  “妈！”复漫笙喊道，“别和爸吵架。”
  复夫人笑了一下：“好，我不和他吵。”
  复夫人一步步走上楼梯，推开书房门的一霎那，她便主动开了口：“你是回来跟我离婚的吗？”
  复院长愣了一下，呵地笑出声：“你都猜到了。”
  “看到你手里的文件，我多少也能猜出来。”复夫人走进去，关上房门。
  复院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你最近是去杏花镇看她了吧？”复夫人不答反问道，“漫笙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该知道的我还是知道。”
  “海华，我们这样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也该放了彼此了。”复院长语重心长，将离婚协议拿了出来，“我什么都不要。”
  复夫人走过去，拿过桌上的离婚协议看了一遍，笑起来：“你居然舍得净身出户，你就不怕你父母寻死觅活吗？”
  “他们房子、钱，还有退休金，已经足够他们很好的生活了。”复院长说道，“有没有我的，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了。”
  “院长的位置呢？”复夫人又问道，“你该知道，和我离婚后，你的院长位置也不可能有了。”
  “离婚后，我也会提出辞呈。”复院长回答道。
  复夫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裂痕：“你连江合医院院长的位置也不要了？那你想要什么？”
  复院长目光悠长：“梦想。”
  复夫人看着丈夫那平静的面容，似乎看到当年自己被这个男人所迷恋的情景。
  为了梦想而奋斗拼搏的样子，爱着那个女人的眼神……
  可当那个女人失踪以后，他再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复夫人垂下视线，看着离婚协议上的白纸黑字。
  她从一旁的笔筒拿出一支钢笔，在两份协议里都签下自己的大名。
  复院长没料到对方竟然会这么爽快地签字，竟然还有点不敢置信。
  “既然你放弃了所有的财产，那我没有道理不接受，不是吗？”复夫人将笔递给复院长。
  复院长接过，也很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要去民政局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复夫人冷淡地说道，“哦对了，我听漫笙说，复漫馨就快和简暧霖举行婚礼了，如果你不想记者大肆报道，给她抹黑，我劝你最好还是在她婚礼以后再离婚。”
  复院长点了点头：“谢谢你，海华。”
  “不用谢我。”复夫人高傲道，“我之所以同意，不过是不想儿子夹在中间难受。”
  她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转身离开：“在正式离婚前，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谢谢。”复院长又说道。
  复夫人打开门，冷淡道：“我不需要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跟我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