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怎么了？”复院长看了看画上的自己，又看看复漫馨，“这就是你妈妈画的年轻时候的我。”
  复漫馨缓缓摇了摇头：“爸，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能做的，也已经做了，今后，我希望你能够真正地明白妈妈的用心。”
  复院长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忙问道：“你先不要和我说这些，我问你，之前简暧霖绑架的事情，你有没有受伤？”
  复漫馨愕然：“爸？”
  复院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复漫馨，又看看她的肚子，说道：“孩子还好吗？去做过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男孩儿还是女孩？”
  虽然简暧霖曾经说过，她爸在之前去找过他，也打听过她的事情。
  可现在亲耳听见父亲的关怀，复漫馨还是有点恍惚。
  只是，如今的复漫馨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激动得欣喜若狂。
  “嗯，孩子很好，我没有去看性别，简霖也说，不看性别保持神秘感。”复漫馨回答道。
  复院长颇为感概，第一次知道复漫馨怀孕当时还是庞言绅跟着，那时候，庞言绅还说孩子是他的。
  那时候，自己也对女儿漠不关心，甚至都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起轰动的绑架案，恐怕他都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他……”复院长犹豫着，看了看复漫馨身边的保镖，欲言又止道，“漫馨，爸爸想跟你单独谈两句。”
  复漫馨顿了顿，颔首道：“好。”
  她话音一落，身边的保镖就退后了几步，远离他们，但又能清楚看到复漫馨。
  复院长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离开，只能小声道：“漫馨，简暧霖对你好吗？”
  “很好。”复漫馨眸底情深，“他对我非常好。”
  复院长想了想，又说道：“男人一开始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很好，但你自己也要为自己打算，不要傻乎乎地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复漫馨淡然反驳道：“爸，简霖不是你。”
  复院长脸色瞬间僵住。
  “简霖的确是有偏执障碍，或许这个病会一直伴随他很多年，但我爱他，也相信他。”复漫馨缓缓说道，“爸，感情没有平等付出，等价交换，感情是相溶的。我和简霖，是一个整体，不分彼此。”
  复院长怔然。
  复漫馨又笑了起来：“我和简霖的婚礼就在二十天以后，我衷心期待你们能够来。”
  “漫馨……”复院长轻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却不知道又能说什么。
  女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从来也不了解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一样。
  “我还要去跟干爹干妈他们说一声，就不能一直在这里了。”复漫馨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复院长，“爸，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上。”
  遇见简暧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复院长手臂抬了一下，复漫馨却已经松开了怀抱。
  看着复漫馨头也不回地离开，复院长仿佛看到多年前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在听见他说要和别人结婚的那一瞬间的决然离别。
  复院长失神地上前迈了一步，复漫馨却已经坐进了车子，由着保镖带她离开。
  他的心，倏然空荡荡的。
  杏花镇的冬天，寒风刺骨，复院长直到看不见复漫馨的车子，才幽幽地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画，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模糊，却瞬间发现，刚才明明是年轻时候的自己，转眼间竟变得苍老。
  复院长蓦地瞪大了眼睛，又再次认真看了看画像，苍老的容颜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有些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复院长想问复漫馨，可她已经走了。
  他怔怔地看着画像良久，转身朝墓地里面疾步走去。
  来到那笑容灿烂温柔的女人墓碑前，复院长有些气喘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复院长喃喃出声问道，好像照片上的女人会给自己答案一般。
  他又看了看画，还是自己过往年轻时的容貌。
  复院长坐在她的墓碑前，仔细地看着画里的一切。
  这只是一幅非常写实的肖像画，背景都是最为空白的颜色。
  他突然想起，当初他追求她的时候，打败了多少追求孟欣的男人。
  他曾许诺，会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可那时候，孟欣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孟欣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连阳光都为之傲然，“所以，完美只存在人的心目中。”
  “那你想要什么？”他那时候问，“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一份单纯。”孟欣说道，“一辈子仅一场单纯爱情。”
  那时候，他回答了什么？
  复院长怔然。
  “好，一辈子仅有的一份单纯爱情。”那时，年少轻狂的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可这样“一辈子”在他的时间里过的太快太快。
  两年的时间磨灭了他一辈子的热情，钱、权、地位，成为了他最为渴求的东西。
  他忘了对孟欣的承诺，忘了曾有的山盟海誓。
  他不要爱情，不要单纯，也不要她。
  二十几年，时至今日，他才又想起了他曾许下的诺言。
  复院长望着照片上的女人，喃喃自语道：“你真的早就不爱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刺骨的冷风在回应着他。
  可他知道，复漫馨说对了。
  孟欣在他因为仕途而毅然决然地选择跟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爱了。
  她只要一份最为单纯毫无杂质的爱情，为此，她可以付出一生，乃至牺牲自己的一切。
  可他辜负了她。
  复院长泪眼迷蒙地看着画像，年少的容颜渐渐变得苍老。
  孟欣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纵然最后失去也没有后悔。
  而他，困守在一场只有交易的婚姻生活中，成不了负责的丈夫，当不了合格的父亲。
  甚至，连自己最初的梦想也未能完成。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除了孤独自私的自己。
  复院长抱着画框，呜咽着落下眼泪，唯有冰冷的墓地和寒风陪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