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那日从游乐园回去之后，吉尔伽美什就像是开启了相当神奇的开关，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说是任性也好，说是古怪也好，他的性情多是反复无常，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几个月或是一年才难得见到一面，这家伙开始频繁地在绮丽面前打转。不用说，甚至自觉地住进了教会，跟绮丽白天晚上都能打上照面。
  因为想要完成任务的缘故，绮丽也跟着他演，丝毫不觉得膈应。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两个形似母子的家伙看起来相处得融洽，殊不知这俩的心一个赛一个黑，并且彼此之间对各自的底细都心知肚明。
  绮丽在等着看吉尔伽美什到底想干什么，一开始还琢磨着可能真的是心血来潮，但很快她就改变了想法。
  那个英灵也在等待。
  或许就是在等她最终忍耐不住的那一刻……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她不禁有些好奇了。在这种情况下，随后意识到的，便是一个颇为遗憾的结果。
  【这次任务看来要失败了呢。】
  跟系统闲聊的时候，绮丽便如此遗憾地说道。
  【什么！】比起她的淡然，系统的音调听起来都高了不少，完全没想到失败这两个字会从自家凶残的宿主嘴里说出来，【不像你啊绮丽，还是第一次——等等，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绮丽的目光还停留在面前的书页上，伸手再往后翻了一页，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然呢？吉尔伽美什……呵。】
  她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将白纸染黑那么简单哦。唔，不过，说实话，你们真的确定他需要所谓的……被关爱的美好童年吗？】
  简直是笑话，这可是用着少年躯壳的英灵，不知道存活了多么漫长的岁月，三观早已经定型，很可惜，就算是她，也没能力影响多少。
  系统噎住了。
  【呃，这次确实是系统的失误……那个什么，bug已经在调试了，再等——再等几天就能出结果了！】
  绮丽继续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没有接话的意思。
  于是，自知理亏的系统踌躇了半天，只有谨慎地转移话题，问她：【绮丽，你在看什么？】闲聊的一开始就在看这本书，看了老半天了。
  【史诗。】
  【啊？】
  【——那位最古之王的史诗。】
  也不管系统反应没反应过来，绮丽这时候已经将书合上了，因为在她和系统暗自交流的同时，那位被提到的“最古之王”已经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的房间，根本没有擅闯女士卧房的自觉。
  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更无忌惮，当着绮丽的面拿起了还放在她膝盖上的册子，随意翻了几下，随即便露出了很难看出是刻意的惊讶。
  “原来你这么想了解我。”少年笑得开心，眼眉弯了起来，顺便一屁股坐到她的床边，“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比起这种东西——”
  血红双瞳中闪烁着相当隐晦的色彩，“如果是绮丽想知道，唔，我也不介意告诉你长大后的我的生平嘛。”
  此时已是最适合睡眠的时间。
  女人的卧室并没有多少彰显出性格鲜明的布置或是装饰，在吉尔伽美什出现之前，她便是靠着床头坐着，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台灯，透过灯罩变得发暗的橙黄光芒堪堪照亮附近一圈的范围，似乎，也让这两个各种意义上都不能和睦相处的主从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穿的睡裙。”
  缓和了的气氛就这样立马被打破了。
  绮丽瞥了他一眼：“有这么奇怪？”
  “嘛，与其说是奇怪，还不如说是……嗯，超出想象。”吉尔伽美什饶有兴趣地看着女人，而她却是仿佛将他干脆地漠视了，自顾自地抬脚，双腿压在被面交叠，睡裙的下方起了褶皱，将膝盖以下笔直的小腿显露无遗。他又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就算睡觉也是穿得浑身通黑，没想到，你还是有一些像女人呀，绮丽。”
  早习惯了吉尔伽美什就算笑着说话也会带刺，绮丽也轻笑：“很抱歉，我确实是一个相当无趣的女人——毕竟是曾经收到的礼物，压箱底不穿就辜负这份心意了。”
  她没提这睡裙是谁送给自己的礼物，将这个话题就此搁置。随后，目光下移，注意到落在自己脚踝上的少年的指尖。
  少年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在那片过分白皙的肌肤表面轻滑，而视线却是直视，扫过了女人将黑发撩到耳后显露出的光滑脖颈。
  目光是炽热的。
  那又像是在审视。
  “吉尔伽美什。”绮丽突兀地唤了他一声，嗓音隐约有些低沉。
  “你，想做什么？”
  她问。
  “啊，想做什么？不要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啦。“
  其实只是单纯的欣赏。
  以没有防备的姿势在他眼前现身的女人，实际上处处都是危险。
  她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束缚的女人。
  “话说，为什么就是不想讨好我呢？是你的话，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
  脚踝，手腕，脖颈，还有黑发后若隐若现的耳垂，都应当用最为华丽的饰品来点缀。宝石？太朴素了，还是只有他所欣赏的黄金最为适合。
  只要她愿意，他自然会慷慨地挥洒宝库中无穷的珍宝。不过，他也知道，此时的女人定然不会答应。
  哪怕她无比贪婪，哪怕她的*难以填满——
  “我以为，你并不需要我的殷勤呢。”
  少年弯起眉眼，甩着悬空的腿轻盈地跳下。
  没错，这就对了。
  这个女人啊，真是再虚伪不过了。
  最为古老的英雄史诗流传到今日，有些许缺漏，但后世之人仍能从遗留下的字句中得到迷离的幻想。
  吉尔伽美什，他是受民爱戴的君主，他是人神之子，他又荒淫残忍，暴虐无度。
  史诗的中心是王与神所创造的宿敌兼友人的故事发展，不过，除开这最重要的部分，还有一些特别的记载。
  他凭借权势收敛财宝，令臣民为其修建城池，除此之外，他还做过一件激起人民愤怒的事——
  传说中，他为他的女神母亲，用黄金铸造了一座华丽无比的神庙。
  数日之后，系统将bug修复的消息带回并告知绮丽，得到修正之后，她需要去往另一个时间点。
  于是，待到后来再睁开眼时，她便已经来到了数千年前的乌鲁克。
  这次的身份竟是神明。
  也就是现任乌鲁克之王的母亲，宁孙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