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去百年前玩了几年回来，绮丽对云雀恭弥的兴趣越来越少，没过多久就消磨干净了。
  她对彭格列也没了兴致，丢了一只眼睛的少年也忘得差不多了，毕竟他们都只是她实在无趣时的额外消遣。
  还好要刷满云雀恭弥的幸福值对她来说很容易，针对战斗狂，只需要让他尽情战斗就行了，就像游戏升级那样，打倒每一个阶段的敌人，进度条就会往前挪出一截，直到满级的那一天。
  那么，在云雀恭弥的强者之路上，绮丽所扮演的就是最后一道关卡里的最终*oss——不得不说，反派的定位相当适合她。
  言峰绮丽是云雀恭弥必须打倒的对象，只要打败她，他那卡在90许久的幸福值就可以移动了。为此，绮丽一直等到他十八岁那年，真真实实地、不放水地输给了云雀恭弥。
  要放水的话就太假了，根本达不到预料之中的效果，而且，云雀恭弥本身就是拥有极高战斗天赋的人，在只用体术的情况下，绮丽确实没有绝对能够胜过他的自信。
  她做事向来是要做到完美，哪怕需要演戏也得演到几近真实的程度。
  所以，待到幸福值圆满、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之时，云雀恭弥浑身是伤，被黑键划出的口子还在流血，他勉强站着，除去逐渐收敛的战意，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他的视野里，女人慢慢捡起被打飞脱手的武器，俯身之时，同样被汗水打湿的黑发顺着肩头滑下，恰巧遮挡住嘴角浮起的笑意。
  她再站直身子，便是背对着已经长大成青年的云雀恭弥，略微侧首，垂眸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话音轻扬，夹杂着明显的轻松愉悦，随后——她就离开了，头也不曾回。云雀恭弥也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女人的影子消失在并盛中学教学楼顶层天台的门后，才啧了一声。
  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含义。
  离开的女人也没有再回到云雀宅来。那时云雀恭弥已经一手建立起风纪财团，不去找泽田纲吉那帮人麻烦的时候，便留在并盛一直没有出去。
  不过，他所掌握的情报来源却非常广泛。后来的有一天，云雀恭弥的办公桌放上了一份关于失踪已久的言峰绮丽的情报。
  那个女人与恢复成年人身体的reborn约战，胜负不明。
  可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不是言峰绮丽。
  “委员长，是不是需要……”
  曾经的副委员长现在的副手草壁犹豫着开口，他模不清委员长的心思，便将关于言峰老师的情报送了上来，心里斟酌着，委员长应该会很生气，毕竟失踪了这么久终于才得到相隔数日的消息——那位很有可能已经……
  他在这边自顾自地忐忑着，却没想到委员长的反应和预料的截然不同。云雀恭弥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份情报一眼，连打开都没打开，便开口让他拿走，更没有解释这么果决的原因。
  ——居然用这种方法脱身么。
  等到一头雾水的草壁离开办公室，男人抬眼看向敞开的窗户。窗外树影摇曳，他养的鸟儿站在树枝间，张开小口唱起了并盛中学的校歌。
  过了半晌，他才冷哼了一声。
  用一天的滞留时间解决完事情，绮丽终于回到了系统空间。
  按照往常的习惯，每次到了最后完成任务的时候，系统总是被宿主的黑泥弥漫打击得萎靡不振，进行“试图说服——未果——忧郁地开启下一个任务”这样的过程。而这次绮丽没有对他投掷黑泥了，这回的任务对象云雀恭弥还活蹦乱跳，也没有出现任何心理上的创伤，但系统还是萎靡了。
  原因无他。
  宿主她……非要将任务世界的一样物品带走，还是老样子，做出决定以后，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主意。
  绮丽想要带走的东西，便是她愉快地挖下来的那只眼睛——系统瞧见那玩意儿到底是啥后，立马深刻感受到了那种人类才有的“心肌梗塞”的感觉，差点丧失语言功能。
  【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结巴了老半天，系统才找回了说话的功能，几欲吐血地道：【你——你把轮回之眼带走能有什么作用啊！你又用不上！】
  那只轮回之眼是在百年前挖走的，本该一直好好生生待在宿主的眼眶，在他死后再经多方流转，多年后再回到转世后的宿主身上。可是，绮丽将那只眼睛带到了百年后，这个世界的法则便自行补完了设定。轮回之眼应有一对，而现于世间的只有一只，另一只不知何时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因为绮丽插了手，在她手里的这只轮回之眼就替换成了应当消失的那一只，避免了六道骸没有得到轮回之眼产生的错乱。
  系统是真的不懂自家宿主在想什么。
  绮丽却不以为意地表示她有用处就行了，也不多言，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她都会得到相应的积分，本是可以积攒下来在她最终结束穿越任务时兑换奖励的，但她选择在这时使用积分将那只轮回之眼兑换过来，就放在了系统空间。
  系统：【………………好吧，你开心就好我不管啦！】好烦，一想到以后要和这诡异的眼睛在系统空间里面面相觑就好忧郁。
  然而残酷的宿主却并不管可怜兮兮的系统怎么想，反倒是格外积极地问它：【下一个任务是去哪里？现在就可以走了。】
  【唔，我看看……】
  系统维持着沉默，应该是在等待随机抽选的结果。而过了半晌之后，它终于说话了，但是声音微妙地有些奇怪：【真巧啊，下一个任务世界是你的本世界，任务对象是——哦，也是你熟悉的人呢。】
  绮丽略显惊讶：【嗯？】
  可系统却没有提前给她剧透，声音还是很奇怪，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你去了就知道了，事先声明，我这次绝对没有动手脚啊。】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打开传送通道，将宿主送去第四个任务世界。
  一道白光闪过，系统空间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装着轮回之眼的玻璃器皿放在桌上。
  系统“瞥”了一眼那容器，顿觉惨不忍睹，不愿意再看了。
  继心肌梗塞之后，它又明白了“辣眼睛”是何等微妙的感受……
  *****
  绮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回来。
  原本的设想中，在她最后得到想要的东西时，才会重返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重新恢复属于“言峰绮丽”的真正的身份。
  罢了，提前回来一次也没关系。
  由于是回归本世界，系统没有给她安排新身份，一切照旧，倒还免了不少麻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身为冬木市言峰教会掌控人的修女，言峰绮丽就是外出度假离开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绮丽的心中没有类似“感慨久别重逢”这种无聊的情绪，仿佛在其他世界度过的加起来足有几十年的时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根本未在这具看起来仍旧年轻貌美的躯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回归亦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的教堂早已因为经年未修也少有人出没被附近的居民视为鬼屋般的存在，平时也没几个人从这里路过，更别说对这座破旧的教堂多加关注。
  她推开外围生锈的铁门，铁门向后嘎吱地挪移，掉下了一层铁锈和灰尘。一路走去，教堂的四周都没有人迹，显然，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进到这里面来过。长久没有生灵的气息，教堂里面也是昏暗得吓人，不过，这些都不是绮丽所关注的。
  径直来到地下室，纵使里面依旧只有将所有事物淹没的黑暗，她仍旧看到了——墙壁，拐角，地板，门的缝隙……那些已然与漆黑融为一体甚至更深的痕迹。
  也是干涸了不知多久的，血的颜色。
  关在地下室的那些从十年前的大火幸存下来的遗、为她的英灵提供生命力的饲料们消失了。
  想来，都已经死了吧。
  女人的身影同样处于光亮无法照入的地方，与幽深的暗色融在一起。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得从口中发出的极低的声音，似是若有所思地念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尾音略起，勾出了些许耐人寻味的意思。
  “……去哪里了呢？临走之前，还做出了这么不礼貌的事情……”
  轻声自语完，绮丽也探查了地下室的清醒，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没有再在这里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教堂，下一个目的地，是临近现在最繁华的商业街的一处高档小区。
  门口的保安认得她，见到许久没到这里来的她时态度还颇为殷勤。他自以为绮丽便是奢侈地买下小区内地盘最好的一栋楼顶上三层的富豪，却没想到，她才没那么有钱，时辰师托付给她的家产没有浪费在买那么多房子上面。
  随随便便就有这么大的手笔，并且占据最高之处与蝼蚁们隔绝的傲慢家伙，当然只有那一位了。
  来到最顶层，绮丽不需要用钥匙来开门。因为，这整个一层楼，都被那个任性的王打通重新装修过了。
  今天，她也不需要思索在哪个角落找到根本不想要看到她的王，并冷淡地让他好好听话。因为，偌大的空间里，就听到接连的一串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回荡。
  电视机欢快地播放着游戏自带的音效，屏幕透出的荧光照在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人脸上，更显现出他的专心致志。
  直到脚步声走近，那人才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抬头望向不请自来的女人。
  “好久不见呀，绮丽。”
  不急不缓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清脆。
  金发少年眨了眨眼，赤红色的瞳孔越加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子。
  他的相貌精致，天真的语气与神情更显得纯洁，然而，这个天使一般的少年笑了起来，随即从口中说出的，却是与天真截然相反的恶意话语：“契约好像失效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死了。”
  “还好没有，像你这样让人厌恶的女人，怎么可以轻易地——死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