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幸埋忠骨，碧波寒潭映忠魂！”
  李恒在英烈墓园外轻声念叨着墓园正门廊柱上的两句话，叹了口气道:“邓云，禁军区区一个都头，能用一年半的时间，从无到有，拉出一支虎贲之师，据说还亲自做了一首《正气歌》……读之，浩然之气凌空而起，但凡胸中尚有一丝正气，无不能被此诗震撼到热血沸腾的地步，当真是一代奇才，乱世中枭雄一般的人物！”
  “只怕是托名而作……”李恒身边幕僚杜甲轻笑道。
  李恒看了眼杜申笑道:“文人相轻，这个词用在子华身上倒也贴切……”
  杜甲被挖苦了一句也不气恼，只是苦笑道:“非是子华嫉妒，子华也深为钦佩能作《正气歌》这等傲气凌云，豪气冲天般雄诗的才子，只是实在不敢想象，此诗出自邓云的手笔……”
  李恒摇了摇头道:“子华这心底还是看不上武将呐……”
  正所谓言多必失，杜甲口快说的这么一句，听在李恒耳朵里面确实不是个滋味，谁让李恒自己就是个武将呢……
  “大帅乃是儒将，岂是邓云鄙夫可以相提并论……”
  “邓云这次出山，倒还真是够彻底……”李恒没纠结诗词上的破事，笑道:“全军出山，遣散民夫不说，甚至连这山中的坟墓都被挖掘一空，看来是怕本帅入山之后，掘坟泄愤……”
  说完这句，也不待身边幕僚、将领回话，径直走上山去，转悠了一圈，脸色陡然见沉肃道:“六十七座坟被迁移，子华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杜甲叹了口气道:“现在所知的逐虏军三场战事皆与大帅有关，也就是说这三场仗，逐虏军仅仅战死六十七人，算上重伤退役，逐虏军的战损大概也就两百人左右……”
  “两百左右！”李恒冷哼道:“押运队全军覆没，我军战损一千，一千五百骑兵追击，全军覆没，战损一千五，本帅屯兵山脚因大意被袭，损失战马超过五百，被杀被俘精兵超过六千！三仗，逐虏军战死六十七，战损两百，我军战死超过三千，总战损八千多，还不算损失的两千匹战马！”
  杜甲呐呐无言，周边的几个将军也是一样无言以对，这样的战损比例，说自己被逐虏军把脸给抽肿了，都不为过！
  “大帅……”杜甲想了想，有些忐忑道:“邓云出山进入广南，这些战死兵卒的遗骸不可能随军而去，想来多半是迁葬出山，就地掩埋……”
  李恒的目光落在杜甲的脸上，冷笑道:“子华的意思是本帅可以派兵去大索信州，将这些兵卒的尸首给找出来，鞭尸泄愤?”
  杜甲没敢接话……
  眼看李恒就在爆发的边缘，副将郭立连忙接口道:“三战失利，皆非正面对决，末将还真不信这邓云是战神降世，所谓的逐虏军中的战卒都是虎贲之兵，战场上的挫败想要找回来就在战场上找，大帅身为大元柱国之将，岂会行鞭尸泄愤这等徒惹人笑的举动，倒是这邓云迁葬，无端打搅战死之兵的沉眠，才是真正的可笑，末将以为，如今逐虏军既已前往广南，那么我军只要快点击溃文天祥，然后转道南下，未必没有机会与之正面相撼，一举洗刷大帅身上污名的机会！”
  李恒身上的火气消散了下去……
  “击溃乃至歼灭文天祥部没那么简单……”李恒话音略显凝重道:“本帅和宋都木达本已商议好的战略，因为文天祥的突然退兵而功亏一篑，这一点就是到现在本帅也没想通……
  按照时间来推算，文天祥退兵的时候，我军先锋刚刚进入池州，而且为了封锁消息，斥候四散，但凡前往江南西路的皆被捉拿，文天祥没有可能收到消息，而果断退兵，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无从得知……
  另外，这也和文天祥的性子不相符合，文天祥敌视大元由来已久，如今身为残宋右相，开府南剑，他的战略目标就从来没有变过！
  督军府就是要占领江南两路，兵指临安，给我军在福建的主力灭宋大军造成压力，迫使主力回兵临安，从而给残宋朝廷以喘息之机！
  这一次昔里吉叛乱，灭宋主力抽调八成回军平叛，这等于是给了文天祥收复江南两路最好的时机，文天祥这人打仗的本事一般，但是对于形势的判断还不算差！
  因此哪怕去年经历惨败，逃去了汀州，这一次依旧能抓住时机反攻，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光复江南两路全境，完成残宋朝廷交代给他的任务。
  他又怎么可能在江南西路战事一片大好，最多只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光复西路全境的时候突然间放弃既得地盘，收缩防线，屯兵于一州，摆出和我军硬耗的架势，这中间必然是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邓云的身上！
  邓云率军出山前往广南，走的就是赣州这条线，文天祥多半与其会过面，而会面之后，文天祥就从兴国县撤离，这说明什么？
  说明文天祥对于我军突袭并不知情，更不存在做出预判，而且就算文天祥真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全面收缩兵力去和吉州和邹洬汇合！
  那么按照本帅的判断，对我军动向了如指掌的是邓云，而且只会是邓云，是邓云将消息传递给了文天祥，并且劝说文天祥与邹洬合兵！
  这就有意思了，邓云借道江南西路，文天祥拥有节制之权，却没能留下邓云，反倒被其劝说！
  这说明什么？
  说明文天祥自己都觉得邓云南下比留在江南西路更加合适，而且文天祥也认定就凭他手里的那群乌合之众，能将本帅和宋都木达死死拖住在西路战场，从而为邓云在广南和大元主力争取时间！
  他哪来的底气认定邓云一定能战胜大元主力，不过本帅倒是很期待……”
  杜甲叹息道:“大元主力若是轻敌，没准要吃大亏！”
  李恒冷哼道:“本帅损兵折将，一时间成为朝堂诸将的笑柄，我倒要看看，塔出他们若是也被邓云击败一次，以后还有何脸面嘲笑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