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千年的狐狸，就没必要在跟前玩什么聊斋，当然，如今这世上还没有聊斋……
  “周掌柜看来还是不放心邓某呐。”邓云招呼周掌柜坐下后笑道。
  周掌柜:“小老儿虽然是个生意人，可看人一向很准，虽然以前没有和邓将军照过面，可邓将军的所作所为小老儿可清楚的很，因此敢肯定，哪怕大宋亡了，哪怕逐虏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无投降异族蛮夷的可能，更不会做出卖卖祖宗的事来。”
  邓云呵呵笑道:“周掌柜抬举了，邓某身为汉家男儿，身上流的是炎黄子孙的血，给异族做狗，加害自己同胞的事不会干，也不敢干，甚至连想都没敢想过……”
  “邓将军乃坦荡君子，这一点小老儿还是信得过的……”
  邓云摆了摆手打断周掌柜的话头道:“你我先前也算是神交，如今更是面对面坐在了一起，客套话就不说了，周掌柜如此不遗余力，不赚邓某的银子，还干冒杀身之祸，岂能无欲无求，说吧，邓某该如何？”
  周掌柜脸色一正，森然道:“周某如果说是为了天下大义，是为了汉家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受奴役，所以才会这么做，邓将军可信?”
  “信！”邓云斩钉截铁般说道:“但凡身体里的血还没有冷透，但凡还有一点荣辱的汉人，都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当汉奸去做走狗，因此，周掌柜说的，邓某自然要信，也不能不信，但是邓某以为还有别的原因，不知周掌柜愿否告知。”
  “邓将军这话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小老儿啊……”
  邓云目光一凝！
  周掌柜的话或许连卢帆都没听懂，但是邓云听懂了……
  阿里海牙拿下了信州，对于大力资助逐虏军的周掌柜却无任何责罚，甚至还让他入山劝降邓云，而邓云一旦答应，那么周掌柜毫无疑问是大功一件。
  蒙古人，豺狼也，杀戮、掠夺、征服才是他们融入骨血里的本性，阿里海牙放过周掌柜或许确实是有忽必烈崇佛的原因在内，但即便崇佛也有限度！
  忽必烈是大元帝国的开国皇帝，大元一统天下才是他会在意的地方，其它的诸如礼佛，那也要看情况，分场合！
  邓云非常肯定，如果佛门威胁到了大元的统治，那么华夏的土地上必然会再次掀起一股灭佛风暴，同样，如果知道哪一座寺院公然资助敌军甚至和蒙军对抗，那么至少那一座寺庙必然会灰飞烟灭！
  所以邓云很好奇为何瑞峰寺会让周掌柜剃度，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想来第一种可能性就是压根不知道。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既然不大，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阿里海牙和瑞峰寺达成了某些方面的协议！
  这个协议的内容必然包括邓云，要么劝邓云投降，要么赚邓云出山杀之！
  身为上位者，身为一军统帅，在这个乱世，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时代，邓云没有办法不万事小心，也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敢保证周掌柜没有投靠阿里海牙。
  现在周掌柜倒是干脆，直接把这层遮羞布给掀开了……
  “邓某从来没有不放心周掌柜过！”邓云满脸的大义凛然。
  “那好，小老儿就直说了吧。”周掌柜略微顿了下，眼睛里面浮现出一缕悲伤，缓缓说道:“小老儿并非信州百姓，祖籍乃是钓鱼城，小老儿家世世代代都在钓鱼城外不过十几里的一个小山村里生存，十七八年前，贼酋蒙哥率大军进攻我大宋，杀到钓鱼城时屡攻不下，就四下裹挟民夫去攀城头送死，小老儿的爹娘被杀进村子的贼军杀害，老妻被削了头颅，三个儿子被抓走死在了钓鱼城下，女儿……那群畜生……”
  邓云沉默，不用说也无需问，这必然是一个一旦提起就足以让周掌柜痛彻心扉的往事……
  “小老儿满门尽皆死在蒙古军的手里，我被抓走攻城的时候摔下城墙，却侥幸逃过了一命，待到深夜，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走，一路走，饥寒交迫，差点被饿死的时候遇上了瑞峰寺的德慧禅师，最后被带来了瑞峰寺，因为小老儿识字会算账，德慧禅师没让小老儿出家，而是来了信州当了掌柜……
  小老儿与蒙古贼人有着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无法洗刷掉的仇恨，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都只是想要亲眼看见蒙贼能被大宋的百万强军杀的魂飞魄散，如果大宋能杀回北土，掀翻蒙狗的王庭，那小老儿就算是受千刀万剐之刑，也是在所不惜！
  邓将军既然问小老儿想要什么，小老儿没什么说的，只想求邓将军答应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只要邓某能做到，绝无二话！”
  周掌柜脸上露出一股惨笑，道:“恨只恨小老儿手无缚鸡之力，恨只恨不能手刃仇敌，为周家满门血仇，小老儿不知道邓将军什么时候出山，也不知道邓将军出山以后会怎么打，小老儿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有一天，邓将军能在战场上俘虏蒙贼，那么请赏小老儿一百个，小老儿只想亲手用刀砍下贼兵的头颅，腌好了带回家乡，去祭奠横死的亲人！”
  “我答应你！”邓云狠狠的咬出四个字道:“不要说是一百，就是一千、一万，只要周掌柜肯亲自动手，邓某也会满足！”
  周掌柜起身对着邓云长揖……
  “邓将军山中的物资……”
  “大概还能坚持三个月……”
  “那么三个月以后呢？”
  “这个暂时还没想好……”
  周掌柜无语，身为主帅，对于逐虏军的前景规划都没有，实在难以想象一旦逐虏军出山会有什么太好的表现……
  至于今天在校场看到的一切，周掌柜理所当然的认定，那是邓云故意给监视自己的人看的，因为兵就算再烂也不可能烂到那种程度……
  “阿里海牙在信州城待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