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禁军和邓云较量自是有败无胜，可现在十万禁军皆按逐虏军之法操练，假以时日，血战沙场，自可锤炼出一支真正的精兵！”
  张世杰有些不服续道:“更何况陆相先前也说了，邓云能写出那样的诗句，自是忠臣良将无疑，然而现在陆相所言分明是在质疑自己的判断，岂不是自相矛盾，也罢，就假设邓云有一天真要反，两位相公又该如何自处！”
  陈文龙微微摇头，张世杰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外加一叶障目了。
  张世杰自己也知道殿前禁军和亲军禁军之间巨大的战力差距，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乃至去面对罢了。
  “现在南城大营的训导将军是邓云麾下尖刀营副将伍荥吧。”
  张世杰沉着脸点了点头。
  “南城大营的校场本相也去看过不止一次。”陆秀夫笑道:“真要说起来，这伍荥练兵倒没有藏什么私，只不过殿前司的兵实在是让本相有些失望，伍荥说过，他完全按照逐虏军练兵之法操练禁军，然而禁军的承受能力与逐虏军相差甚远！
  远到连一半都不如！比如逐虏军独特的负重越野，是背负二十斤的重物奔行十里，伍荥说这是逐虏军最基本的体能要求，三个月内达不到这个要求，只会被踢出军中沦为辎重后勤兵，几乎不太可能拥有上战场的机会！
  在逐虏军的战卒看来，上战场就是去获取战功，用敌人的人头来染红自己的功勋的，所以他们敢战肯战渴望去战！沦为后勤兵，什么荣耀什么战功就基本上和他们没了任何关系，这在逐虏军是耻辱！
  可在殿前司呢？能达到这个基本要求的甚至不到一半，也就是说如果以邓云的要求来，禁军在邓云哪里至少有一半都得直接淘汰！而这就是差距！”
  张世杰冷哼道:“亲军司是什么伙食，殿前司吃的又是什么?他们能有充足的体力来保证高强度的训练，殿前司的兵拿什么来坚持。”
  “不光如此！”陆秀夫笑道:“参政说的只是一方面，伍荥作为训导，他其实在殿前司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强化军纪，二是锤炼体能，几个月下来几乎没有脱离过这个范畴！
  而逐虏军的强固然是因为吃食保证了操练的消耗，但本相以为这绝非关键，逐虏军之强在于信念！
  什么信念?无敌的信念！民族的信念！
  邓云让每一个兵都在每天操练结束之后去认字，不要求会长篇大论，但一定要识字，字识的未必要多，但是日常经常使用到的一定要会！
  这么做让邓云在军中曾经也被质疑过，但是现在都已是心悦诚服，为什么？因为识了字的兵在精气神上明显有了提升，哪怕这种提升很细微，但至少能让他们明一些事理！
  三国时期徐整所写《三五历记》，逐虏军每一位战卒必须熟被，听听此诗中所写‘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士披肝沥胆，将寄身刀锋，帅槊血满袖，王利刃辉光……
  倾黄河之水，决东海之波，征胡虏之地……’
  你我文臣，读到这样的诗词都能感受到什么是热血沸腾，甚至涌出想要亲执利刃上阵厮杀的念头，更何况是将这首诗词背下，融入到骨子里面的武夫！
  邓云这是在潜移默化的让麾下的雄兵在不知不觉当中产生出了信念，而按照邓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逐虏军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魂！”
  “军魂……”张世杰喃喃念道。
  陆秀夫的脸色凝重了些许道:“就是军魂，历史上但凡强悍之军皆有其魂，比如雄霸天下的秦军，比如大汉的细柳营，比如大唐的玄甲兵，比如岳王爷麾下的背嵬军！
  军魂是一支军队是否强大的标志，有了军魂，这支军队里面的兵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大宋、为了汉家的天下、为了自己背后的父母妻儿、为了他们的主帅邓云、为了逐虏军的荣誉等等。
  不管是什么样的信念，所诞生出来的魂，都是这些战卒在战场上有我无敌，所向披靡的坚定意志之体现！这一点张参政身为统军之人，想来比本相要清楚的多。”
  张世杰无语，军魂说白了就是一支军队的精气神，可说起来容易，想要让军队具备这种精气神又谈何容易。
  说句自嘲的话，他张世杰现在连兵都养不起，还谈别的，岂不是可笑！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陆秀夫呵呵笑道:“参政说本相的话自相矛盾，不知白居易的这首‘放言’诗可能解惑?
  邓云能写出那等必然彪炳千秋的雄诗，能厉兵秣马，千里来援，至少在这个时候他的忠心毋庸置疑，至于以后……以后地位、眼界和手中的力量，掌握的地盘都变了，这份忠心是否会改变谁又能说的准呢？
  文彦博说‘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乎’，岳王爷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京城，明知凶多吉少，却依旧慷慨而死，天下人谁不知道岳王爷乃是大宋第一忠臣。
  然而周世宗的忠臣成了我大宋的开国之祖，名垂青史！而高宗朝的忠臣却冤死于风波亭，那么张参政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成为太祖还是岳王?”
  陈文龙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陆秀夫，说实话，陆秀夫的这番话算不上大逆不道，毕竟太祖皇帝篡周家江山乃是事实，连太祖自己都不避讳，至于岳飞已然被平反，既然平反，自然说明高宗杀岳飞乃是冤杀！
  这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史实，不是含糊抵赖就能扛得过去的。
  见张世杰不言语，陆秀夫继续道:“至于要是真有一天邓云扯起了反旗……本相身为大宋的相国，自不会如留梦炎那种屈节事贼君，本相会在金殿之上先说邓云驱逐鞑虏，复汉家山河的盖世功勋，然后自是痛骂**，与大宋社稷同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