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从三江回来，就没时间给小伙伴上课了。好在赵梁柱回来了，过两天张甜甜和田满莲也会回来。
  崔主任打来电话，说让他和伍山牧去县里，县长有事相商。
  赶到县政府，崔主任直接带他们去了县长办公室。秘书给他们倒了茶，然后翻开记录本准备记录。
  “今天随便聊聊，就我们几个，我想知道田有益田科长给县里创办加工厂的具体章程。”贺县长微笑着说。
  “贺县长，崔主任，我没有具体章程，只是有些想法。加工厂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农副产品的加工。比如茶叶，野生茶叶和人工栽培的茶叶，都要按照顾客的喜爱来制作；比如竹笋，春笋制作成干笋；比如坛子菜和红薯粉丝；比如杨梅可以炮制杨梅酒，山梨可以制作梨子罐头；比如木瓜、紫苏、青梅可以一起制作，杨梅和紫苏也可以一起制作，城里人特喜欢吃。加工厂下面设置野茶加工车间，人工栽培茶叶加工车间，坛子菜加工车间，水果加工车间，红薯加工车间等等。”
  “你对加工厂的预期值是多少？”
  “一年给县里增加1万的收入应该可以吧。”
  “厂长人选的要求呢？”
  “厂长嘛，应该大公无私，一心为集体，有强烈的责任心；他应该懂业务，热爱食品加工；心细，讲究卫生；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传染病。”
  “如果让加工厂成为你常驻都城机构的下属单位，你打算如何管理？”
  “最重要的是选个合格的厂长。如果真如县长说的这样，这个厂长必须是我们红岗人，必须是我放得下心，能把后背交给他的人。加工的食品不是给自己吃，是要卖给顾客的，我们要根据顾客的喜爱来设计，质量就是加工厂的生命线。如果我在都城拼死打开销路，而厂里生产的东西质量不好，我怎么卖的出去，怎么赚的到钱，怎么向开发商和县里的百姓交代。”
  “嗯，也有道理。你回去写个总的规划出来，年后开会拿出来讨论。农历年三十和初一，我打算下到贫困村组去看望下村民，田有益、崔主任、你们都来。”贺县长揉揉眉头，很疲倦的样子。
  “县长，你好好休息。慰问品和车辆我来购买和协调。”
  崔主任连忙告辞，咪咪也跟着告辞。崔主任扯着咪咪和伍山牧去了他的办公室，问咪咪准备什么慰问品好。
  “困难的村民，当然希望过年吃餐饱饭，有鱼有肉哦。”咪咪看着崔主任问道，“你知道全县有哪些困难户吗？”
  “基本知道。”
  “两天能跑完呀？”伍山牧问道。
  “开车去呢。”
  “开车也跑不完。我到过与其他县交界的山区，路很难走的。”咪咪说。
  “那怎么办？”
  “跑一个方向呀，或者两个乡三个乡，或者贫困乡的一个村一个组，只是意思一下嘛。”
  “那礼物呢？”
  “按县里以前的标准呀。”
  “以前没有。春节慰问贫困户以前没做过。”
  “复杂的太难搞，简单点，每家2块钱，4斤面条；或者2斤肉4斤面条。面条到龙厂长那里去买，他会给你出厂价。”
  “好，以后按照这个标准来。”
  “那说不准啊。物价上涨，钱不值钱了，你就要加。”
  “到时候再说吧。”
  “我车子的油票呢？多拿些，跑长途都跑了好几趟。”
  崔主任打开抽屉，拿出油票给咪咪，笑着不说话。
  咪咪接过，数了下，是200斤，就没再说话。与伍山牧告辞后回到咪咪高高楼，倒头就睡。第二天县里发工资，伍山牧来邀伴去领工资，咪咪才被叫醒。吃饭时，田守岗问咪咪，栏里的那头猪什么时候杀。
  “有多重啊，膘长的怎样？”
  “才长起架子，没什么膘。”
  “喂着吧，过年后催了膘再说。”咪咪吃了口饭说，“三十那天，我要跟县长下乡慰问贫困户，二十九的晚餐猪食我喂，我睡这里，你们只管回家。三十早上的食我喂了再走，中餐和晚餐的食让一高来喂，他骑单车摩托都行，很快的。”
  伍山牧在旁边喝茶等咪咪，听了守叔父子的对话，知道咪咪在家里有话语权。不像自己，爸爸根本听不进不同意见，到现在参加工作了，还是只能暗暗地帮着妈妈做些小生意，赚点零花钱。妈妈反复叮嘱，工资自己攥着，留着找对象成家用。可是，自家的房子不翻新，有哪个妹子看的上呀。
  两人领了两个月工资，把常驻机构的账给崔主任过了目，就各自回家。咪咪回红岗守山屋，睡了两晚。
  三十是农历的大年，咪咪是第一次没跟爸爸在一起，也是第一次跟领导下乡。县长没按照崔主任安排的方向走，而是去了最有名的全县最穷的秃山嘴。那里距离县城60里，此次同行的有两部车，领导们一部，新闻媒体一部。
  咪咪知道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领导。他告诫自己少说话少做事，跟在队伍末尾认真看。
  秃山嘴是个不大的山村，因为山上全是石头，不长树木花草而得名。村民都在山脚居住，房子都是石头垒砌泥土涂缝的墙，茅草盖的屋顶，跟咪咪的守山屋差不多，但矮小得多。山下也是良田，只是不大，田垅路大多是石头。村民平均6分水田，2亩山土。如果农闲时搞点副业，或者出去做工赚点活钱，也不会很困难呀。
  村长和组长接到县长，感动的热泪盈眶。三十过年啊，县长都来看望我们，心里是有我们呀。他们请大家去村办公室坐坐，县长不让，说先上山。
  秃山嘴的山边上有树有草，上去几十米也有茅草荆棘，但到了半山腰和山巅，真的没有一根草了，全是嶙峋怪石，颜色也是怪怪的，说是黑色吧，又有点发黄。
  村长一边走一边说：“秃山嘴是县里最穷困的组，我这个当村长的脸上无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秃山嘴人并不懒，共20户人家，家家都有家传手艺，有的会刺绣，有的会雕刻，有的会木工，有的会蔑工。晴天阴天在山里田里土里做，雨天在家做手艺，可是还是没饱饭吃。”
  “包括吃红薯杂粮都吃不饱吗？”
  “是啊。红薯土豆这些杂粮天天能吃饱，那还讲什么呢？他们一人6分水田，种两季，交了征购粮，留下种子，只有过年过节才有米饭吃。”
  组长是个看上去50多岁的男子，村长介绍说他只有38岁，是组里最好的劳力。他沉默着，一脸苦色，一直不说话。咪咪认出他是帮卖绣品的小姑娘挑东西的男子。
  县长越听脸色越黑，急的崔主任向村长使眼色。村长当着看见，把心窝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今天可是个好机会，乡政府领导没来，没人抢话，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阻止。
  新闻媒体的几个人，有人专门记录村长的话，有人山上山下屋前屋后到处拍照。
  咪咪跟着仔细看，认真听，但一直没上前。
  村长再次邀请领导去村里坐坐，县长说：“我们不打扰，今天过年，20户人家是吧，我们一家家看过就走。”
  崔主任赶紧向随行的秘书使眼色，让他去车里挑东西。他们的车子停在村委会，距离这里有2里路。秘书跑步下山，其他人跟着村长组长边看边向山下走。
  下山后是由西向东走的，村民家都是在山脚。走近地坪，村民都出屋来看，村长说县长来看大家，给大家拜年，村民都不好意思地站在地坪里，但不请大家进屋坐。咪咪知道，他们觉得自己的屋子太简陋，不好招待贵客，何况还是当官的呢。
  县长也不说多话，握着村民当家男子的手，说：“不好意思，过年都来打扰。我们只是来看看，给你们拜个年。”
  崔主任赶紧把2斤肉和4斤面条送上，当家的都推辞，说：“给领导拜年。政府关心我们，县长主任心里有我们，我们很高兴。自己拿不出好东西招待，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呢？”
  崔主任说：“这是县政府县长的一点小意思，请收下。”
  县长趁着几个机会，进屋去看个圈，出来走向下一家。
  咪咪也进去看了，屋子里东西不多，一般是两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锅灶都不大，碗筷都不多，灶前没有吊烟熏的腊肉腊鱼。但屋子里比较干净，东西摆放的也整齐。
  到第四户人家的时候，出来迎接的是小姑娘，咪咪认出就是卖绣品的那个。
  咪咪没管其他人，随着县长进屋，四处看看，县长到下一家去，咪咪留了下来，问道：“大姐，你的东西绣的很好，如果别人提供布料，你能绣出更好的吗？”
  大姐坐在床上，靠着窗子的亮光正在绣东西，见咪咪问话，她抬头看了两眼，笑着说：“你就是替村民买卖山货小菜的田干部吧。”
  “我姓田，不是什么干部，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你可以喊我小田。你的绣品是我买了。”咪咪笑着解释。
  “我绣的东西布料确实不好，因为我买不起好的布料。你提供好的布料，我能绣出更好的绣品，质量你放心。”
  “你的手艺很好，质量方面我信的过。那绣个手帕需要多少工钱呢？”
  “这个有行价，上次那样的手帕5毛，线也要对方供应。他想绣什么东西，必定会绘出图案，相应的丝线也会准备好。”
  “如果他没准备好呢？”
  “那我要看过图案，才能列出需要的各色丝线。”
  咪咪听了点头。
  见咪咪要走，大姐从床头针线篓子里拿出叠东西说：“我这里有10条手帕，20双鞋垫，我请你帮我卖掉？”
  “可以，你说个价。”
  “照上次的样。”
  咪咪付出30元，拿了包绣品去追县长。正好碰上进门的小姑娘，就把袋子里的糖粒子拿出来送给她。
  小姑娘不停地说谢谢，咪咪走出老远，还听见她在大喊“谢谢叔叔”！
  这一次下乡，没喝村民一口水，没吃村民一点点东西，车上也没备吃的，一行人返程，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没人说要吃饭。主要是为村民的困苦现状而苦恼，加上县长的脸色一直不好，没人会为了一口吃的让领导难为，让自己在领导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是过年过成这样，恐怕都要记忆深刻了。
  到了县城，县长叹口气说：“崔主任，代我向同志们陪个不是，今天的生活没安排好。你给所有人发个加班费，让他们都回家过年去，车子留下，让田有益开车，我到红岗农会去看看。”
  崔主任想跟着，贺县长拒绝，说安抚了下乡的全体同志就帮了大忙，不能再耽误大家与家人团聚的时间了。
  咪咪开车跑的飞快，到达红岗农会，晚餐还没散席。保叔见贺县长来了，忙吩咐胖婶加菜。叔叔们主动把剩菜端到毛坨们那桌拼桌，把桌子抹干净，重新上菜开席。咪咪请了田爷爷、老校长、满爷爷、田嗲嗲、、华叔、林叔、小龙叔、龙厂长作陪。见高老师带着全家来了，又请了高老师来作陪。
  大家坐定，正欲举杯，新港河乡镇的一二把手都来了，保叔赶紧加了凳子，把人请到桌上，陪县长喝酒。
  咪咪装来碗米饭给县长，县长笑着对大家说：“我今天还是早上吃了饭的，到秃山嘴去了一趟，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我先请假，吃碗饭填填肚子，等下再和大家喝酒。”
  大家都说县长辛苦了，请随便吃。然后找对手拼酒。
  县长笑笑，夹菜吃饭，不快不慢吃完一碗，又喝了碗汤。转头四顾，没看见田有益，就叫道：“田有益，你也辛苦了，来，一起吃。”
  咪咪正端着碗在伙伴们的桌子上吃的欢，见县长叫自己，就端着碗站到了县长旁边，家叔眼尖，给他搬来条独脚高凳，他就挂角坐下陪县长，又给县长装了碗饭。
  “今天不去秃山嘴，我真不知道我们县还有这样的贫困村，唉，我工作不到位呀。”县长叹息着自我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