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翎笑道：“没错，对于我们人来说，那确实是废材，但对于自然而言，它却并非废材，它依然可以防砂护林，依然可以存积水土，让大地变成绿洲，依然可以阻止荒漠的进程。”
  拓跋天儿冷笑一声，说道：“那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好不容易还剩下一些废材的树木，明明已经没有人去砍伐了，结果那位突然一纸令下，把它们都砍了去做筷子，好家伙，仅剩的一些也消失不见，没了树木，整片区域便是连戈壁都保不住，都得变成沙漠！”
  冷月翎却摇了摇头，说道：“那我来问你，若是想要将那里变成绿洲，需要做什么事？”
  拓跋天儿说道：“自然要大面积去种树！”
  冷月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没错，但……谁来种？”
  “让附近百姓去种。”
  “那些百姓，粮食还种不过来，生活都成问题，你让他们拿什么去种树？”
  “这……”
  拓跋天儿说道：“拨款！上头拨款，让他们拼命的种！”
  冷月翎又笑了。
  “我怎么不记得北魏这么有钱？记得就在前几年，连前线士兵的铠甲都远不如前，怎么？难道北魏突然之间得到了宝藏，亦或者是赚到了大钱？”
  拓跋天儿脸一红。
  不说话了。
  是啊，这笔财政支出，可不是北魏能够承受的，若是北魏做不到，怕是秦国也应该做不到才对，尤其是秦国之前遭了太多的罪，天灾不断，人祸不断，稍微消停一会，自己还直接带人杀了过去……
  确实应该是没什么钱了。
  藏金阁倒是有钱。
  想到这里，拓跋天儿赶忙说道：“萧家的藏金阁，有那么多钱，让他花钱去种不就行了？他总能花的起。”
  冷月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小云平日里的生活很简单，其实是不用那么多花费的，他是必须花。”
  “啊？还有必须花钱的事？”
  拓跋天儿想笑。
  她觉得冷月翎找来的这个借口，实在是有点……太过不讲道理了。
  冷月翎却是继续温柔说道：“小云花钱，那是在告诉天下人，他很有钱，并且不在乎花钱，人们看到了，就会知道藏金阁有很多钱，并且也没有出什么问题，这样，人们才能安心把手中的真金白银换成藏金阁的金钞，所以小云是必须过着奢华的生活。”
  “这……”
  拓跋天儿一愣。
  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件事。
  然后立即说道：“那他花钱去种树，也可以啊！”
  冷月翎却摇了摇头，说道：“小云花钱可以，一方面证明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无可厚非，即便是百姓或有诋毁嫉妒，但并不会埋怨仇视，但若是小云把钱花在种树上，首先这是一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另一方面，人们都会去想，这是小云把他们的钱花在了其他的地方，造福了别人，却剥削了自己，即便这种花销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他们心里就是不舒服，不光是反抗情绪会变高，更是担心小云把钱都败坏光了，所以这种钱才不能花，即便有钱，也不能花在那些地方，这是藏金阁做事的一种准则。”
  拓跋天儿仔细想了一下，好一阵才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
  人心方面，还真是如此。
  她之前提出疑问，还是她想的太浅，太简单。
  但她聪明，一点就透。
  如今已经想的明白了。
  冷月翎继续说道：“而就算是退一万步讲，这笔钱真的有人出了，不管是我们藏金阁，还是其他什么人，这笔钱给出去了，经过层层盘剥，最终达到那里还能剩下多少？又找谁去干这个活？他们拿了钱，真的就能去种吗？毕竟种树这种事，本身就有风险，十株树苗能活八株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只有一半，也只能忍了，而那些种树的人，会不会在一开始就直接毁掉一半树苗，这样可以节省他们种树的时间？或者索性所有树苗都给毁掉，说是刚种下去就来了一场沙暴，都给吹坏了？这种事我们是没办法确定的，毕竟这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不能处罚。那么真金白银砸下去，到底能砸回来多少森林？你心里有个计算吗？”
  拓跋天儿哑口无言。
  旁边的酒鬼也是瞠目结舌。
  原本他也以为这件事很容易，但如今一听，才意识到冷月翎说的那些事，还真的是都有可能发生！
  冷月翎却还没有停下。
  继续说道：“所以要有人监督，但监督需要多少人？而监督就相当于赋予人权利，权利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会让种树这件事变得更加麻烦，给了他们沆瀣一气的机会，甚至层层盘剥之下，让实际种树的成本变得更高，所以花钱去种，那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哎……人心如此，就算是再过几百年，几千年，只要人不变，这件事应该就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酒鬼叹了口气，做出了他的评价。
  拓跋天儿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这种事，她也是毫无办法。
  加上国库原本就没有这份闲钱，应该……就是晾在那里，任由它变成沙漠，除此之外好像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可冷月翎却说道：“但树，是要种的，所以小云才开始卖筷子。”
  “啊？”
  两个人听完又是一惊。
  这绕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
  这不也就是一个死胡同吗？
  冷月翎却极为自豪的扬了扬头，然后说道：“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想要让人种树，不能给钱，不能强制，要让他们主动去做！”
  “他们吃饭都是个问题，还主动去种树？”
  “有何不可？只要……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砍树倒是有利，毕竟能做成筷子。”
  拓跋天儿忍不住冷嘲热讽。
  冷月翎笑道：“没错，就是让他们砍，然后做成筷子卖钱，先赚第一笔金钱，等钱到了涨，他们的生活就能为之改变，曾经为了生存而拼命的人，现在能混上一个温饱……呵呵，这种日子，是能让他们上瘾的。”
  “天下百姓，所图的不就是这个吗？自然谁都喜欢。”
  酒鬼也撇了撇嘴应着。
  冷月翎道：“可树很快就会砍光，这种赚钱的手段就会消失，他们又会怎么办？”
  “这……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去种？”
  酒鬼算是无心之言，为的是嘲讽。
  可这话在他自己耳中，还有在拓跋天儿耳中，就一下变了个样子。
  两个人立即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冷月翎。
  冷月翎轻轻一笑，看向拓跋天儿，问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拓跋天儿眼角剧烈抽动起来，沉声道：“十道坑，除了那些缺点之外，真的很适合做那些一次性或者用几次就丢的筷子，而十道坑其实还有一个优点，这也是它所有缺点的来源，那就是它长得极快，根本来不及让木质紧实起来，只顾往粗往高了长，寻常树木，十年成材，优秀的木头，百年成材，真正难得的好木，则都是千年才有碗口粗，想要成材，数千年都不一定。但唯独十道坑这些树木，成材只需三年……如此速度，若是都能把木材制作成筷子贩卖，并且肯定能贩卖的出去，那他们种树，就跟种果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盈利几乎是一样，而这种荒凉之地，除了十道坑这些树木之外，果树或者庄家都没办法长得好……”
  冷月翎笑道：“你果然也是一点就透嘛。”
  拓跋天儿眼角抽动着继续说道：“所以在当地人知道并且享受了种十道坑带来的利益后，他们会拼命的去种树，只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那片戈壁……应该就会变成一片绿洲了。”
  冷月翎微笑着点头，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对！”
  可正此时，拓跋天儿突然怒道：“你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智慧才对！快说，是不是他早就告诉你了？”
  冷月翎咳嗽了一声，然后略显心虚的说道：“其实，这就是一种思维方式的改变，我们作为一些站的比平凡人高的家伙，就需要担负起更多的使命和责任，并且我们不能用寻常普通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这话说的，越来越像那个家伙说的话了！”
  拓跋天儿咬牙切齿的说着。
  所谓言多必失，果然，冷月翎想要卖弄一下，却还是露馅了。
  但她只是咳嗽两声，并没有承认。
  毕竟只要她不承认，也没有拿出确实的证据，那她就没错，她也不应该尴尬。
  一旁的酒鬼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坐在一块假山的大石上。
  “原来还真的可以做到……用一种看似混蛋的方法，去做到别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这个家伙……”
  他转头看了萧云一眼，苦笑道：“到底还有多少惊人的地方？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他了，现在看来，终究是差了一些。”
  萧云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一旁听着。
  如今才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说，遇事不决时，不妨换一个角度，兴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他举起手中那枚金箔丹药，说道：“就比如说这枚丹药到底要怎么吃，或者……你要收我为徒这种事，其实总有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你换一个角度就行。”
  “我想到了。”
  酒鬼突然回答了。
  抬起头看向萧云，然后说道：“我代师收徒，你来做我的师弟，想我那惊才绝艳，活了数百年依然坚持本心，把握住自己欲望的师父，应该还有资格做你的师父吧？”
  萧云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同意吗？单单是我看不起你吗？”
  酒鬼眼角抽动两下。
  这世上看不起他的人，好像也只有面前这萧云一个了吧？
  换一个地方，他到哪里不是上宾？
  不过他却也能明白萧云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世人都传你是仙人门徒，梦中授业，若是有了凡人的师父，对你名声不好，对吗？”
  萧云耸了耸肩膀，却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终究是圣品。”
  酒鬼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我师父，也称得上是仙人了吧？”
  “嗯……”
  萧云想了一下，突然咧嘴笑道：“好像倒是也没错。”
  “就是！”
  酒鬼也一下子笑了起来。
  一场纷乱。
  果然因为思考方式转了一个路线，换了种想法，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可就在这里一片和气的时候，老鸨突然冲了进来。
  满脸慌乱的对萧云解释道：“我们拦着了，但没有拦住……”
  下一刻，就听到外面突然有人高声呼喊。
  “那个什么狗屁倒灶的臭要饭的，给本公子滚出来！还有拓跋天儿那个小娘皮，也一同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