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过后，林栋华准备带儿子回家了。他依旧礼貌地问孙应枝和邵老师，需不需开车要载他们一程但孙应枝明显察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淡，她摇了摇头，和邵老师叫了出租车回学校。
  回到学校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一脸焦虑的欧阳哲父母坐在办公室里久久地等候着孙应枝。
  他们尚还抱着一丝侥幸，争辩着说儿子虽然野蛮粗暴了一点，但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当他们亲眼看了监控录像带之后，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欧阳哲的责任。
  欧阳妈妈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他爸爸还是难以接受地说，
  “孙老师，你说两个孩子是在后门口聊天，聊着聊着我家小哲就推了林熙一把！他们到底在聊什么？你确定，不是那个林熙说了什么欺负我儿子的话，我儿子才选择反击的？”
  孙应枝叹了口气，整理了下思路，随即正视着欧阳父亲的眼睛，
  “欧阳哲是个很不合群的孩子，这点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也找过你们几次想要谈谈，可是你们都是借口很忙。”
  欧阳爸爸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因为这几天我们真的很忙……”
  “忙什么？是忙着闹离婚吗？”孙应枝冷冷道，看着欧阳父母错愕又有些恼怒的神色，她继续道，
  “我无心管你们夫妻的私生活，离婚与否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个人决定。但是你们闹离婚的方式恐怕是相当有问题的吧，班上也有几个家庭离异的孩子，但欧阳哲这样乖戾的个性，却是独此一个的！你们知道两个孩子在后门口聊什么吗？”孙应枝深吸一口气，
  “圣诞节到了，小哲原本想制作贺卡送给最喜欢的妈妈做圣诞礼物。可是妈妈和爸爸要离婚了，小哲就放弃了那张贺卡。林熙家也是父母离婚的，他想鼓励小哲，就告诉他离婚并没有那么可怕，爸爸和妈妈就算离婚了也都是深爱着孩子的，我想，这都是林熙父母给他的教育吧。而当林熙告诉小哲，他的妈妈昨天来学校接他，亲亲热热地带着他去吃必胜客的时候，小哲就愤怒地推了林熙一把……”
  孙应枝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对濒临分手的夫妻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震惊，难堪，羞愧……
  “你们说，小哲真的是因为见不得林熙幸福吗？还是因为他太羡慕林熙，所以更加无法接受，自己即将一无所有的事实呢？”
  孙应枝幽幽说完了，办公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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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欧阳哲的父母买了赔礼道歉的水果，在孙应枝的带领下去了林熙家。姜远夕那晚也跟去了林栋华家，双方大人坐在客厅里聊着林熙的伤势，聊着未来的赔偿，气氛还算融洽。因为有了孙应枝之前的那番话，欧阳夫妇明显少了几分戾气，不断诺诺地点头称是，态度诚恳。
  欧阳爸爸还无声无息地悄悄握住了妻子发抖的手，孙应枝看在眼里，转身带着林熙静静地回了他的小房间。
  “大人们谈话，小孩子就不要听啦！来，给孙老师看看你今天的功课吧！”
  “那么孙老师你也是小孩子咯！”
  “你个小滑头！”她笑着刮了下林熙的鼻子，额头上厚重的纱布还是让人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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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孙应枝和欧阳夫妻，看着孙应枝再三诚恳地鞠躬致歉，姜远夕的怒火才稍稍平静下来。她并无意在前夫的家里久留，于是等林熙安睡下后，她也就提着包准备走了，
  “现在看来欧阳家还算是讲道理。说到底，这件事也有点意外的成分在。”
  林栋华笑了笑，“你还记得吗？在熙熙三岁的时候，有一次你看管不力，孩子摔跤磕碰到后脑勺，直到现在熙熙的后脑勺还有一小块地方长不出头发呢！”
  “喂林栋华，提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你什么意思。”姜远夕嘟着嘴。
  “我的意思是，孩子的成长中总会遇到各种意外。”
  “哼，可这次也不全是意外吧，如果那家的父母能管教得更好。如果那个孙老师能加强班级纪律管理……”
  “是人都会有做得不好的方法，都会犯错的。就比如你我吧……”
  “喂!你是想说我们当年匆匆奉子成婚就是一个错误？”姜远夕狠狠瞪着他，几乎想伸手去揪他的衣领。
  “不……我们奉子成婚不是错误，错的是我们没能好好地经营下去……可是没关系，我们还是会努力改进，起码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吗？”
  “我真是……真是看不惯你给熙熙的班主任开脱的样子。”姜远夕蓦地鼻子一酸，连忙偏过头去，“喂，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黄毛丫头吧！”
  林栋华听了，不由顿了顿，才道，“你想太多了。远夕，我要谢谢你今天没和孙老师和欧阳的家长撕破脸大吵大闹一顿。”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态度这么诚恳，我也下不了嘴啊。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儿子。”
  “有点晚了，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林栋华送她到家门口。
  姜远夕的大眼睛在昏暗下闪了闪，还是挥挥手，“不用了，你啊，好好陪着儿子吧！再联系！”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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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的事情异常顺利地开展着，欧阳哲家赔偿了林熙全部的医药费用，并表示万一以后有相关美容手术的费用，也可以随叫随到地来学校商议。医务室邵老师松了一口气，
  “看来两方家长都挺给老师面子啊。”要知道此类事情，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曾经有两个五年级的孩子在走廊里奔跑，互相撞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孩子的脸上受伤了。女孩的家长怒不可遏，而另一方家长则觉得是意外而已，不肯全赔，还推说是学校的地板太滑了，学校也有责任的！三方于是纠葛不已，差一点要闹上法庭呢！
  孙应枝听得愣愣的，说，
  “所以，这次我班上的事儿，真的算是圆满结束了？”
  邵老师摇摇头，“现在的医疗费不过几千元，欧阳父母也就爽快地给了。如果日后要做美容手术，要几万块的费用，你说欧阳家还会不会这么痛快？只能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只能庆幸眼下的事情好好地解决了。对了，林熙今天来学校了吗？”
  “没来。他爸爸给我发了微信，说盖着纱布的这几天，医生叮嘱不能淋湿不能晒太阳的，有太多顾忌，所以干脆请几天假在家休息。”
  “不来也好。”邵老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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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熙的病假一请就请到了学期末，直到期末考试的那几天他才姗姗来迟。
  额头上的针口已经拆线了，但还是不能晒太阳，颜色也有些可怖的艳红。于是林栋华给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张创可贴，头顶还压了一顶鸭舌帽。
  林熙的期末考试成绩并不理想，缺席了好几节复习课，自然是这种结果。
  他本人有些失落，看着胡洋洋得意洋洋地拿了三个满分，可自己的每门学科总是差了一口气。孙应枝便屡屡安慰他，他也发誓要在即将到来的寒假好好加油，奋起直追。
  于是过了不多久，寒假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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