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我是卓家的女婿，这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家具，您看摆在什么地方。”推着家具进了龙记商行，陈墨找到了商行掌柜李东学，客客气气的问道。
  李东学却是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陈墨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问道：“你就是卓家那上门女婿陈墨？街坊们倒是都很羡慕你这小子的艳福啊，卓家那闺女长得可不是一般的俊。可就是她爹妈眼光太高，一直想将她嫁入大户人家，挑三拣四的，却是把她给耽搁了，没想到却白白的便宜了你这小子。”
  “掌柜的说笑了……”陈墨心中很是不悦，但脸上还是堆起了一个笑容。这掌柜的说话很是无礼，不过想起卓老汉来之前的交代，陈墨却是不敢得罪他。
  “行了，我也没空和你啰嗦，我看你小子倒是年轻力壮，像是有把子力气。你看到那边在卸车了吗？”李东学朝着院子侧门口指了指，就看门外停着辆大马车，正有不少伙计从马车上将麻袋一个个搬下来，流水般的搬到商行的库房里去。
  陈墨点了点头。
  “你过去搭把子力气，帮忙把大车里的货都给卸下来。搬完之后你再来叫我，我给你把这些家具清点一遍，清点完了之后你将它们送到库房去就可以回去了。”
  陈墨心中一沉，这掌柜的也太奸猾了，他这是让自己白给他干活呢。不过想起卓老汉的叮咛，陈墨也没法子，连个不悦的模样都没显露出来，一溜烟朝着院子侧门跑去帮忙了。
  自己当然能拒绝，甚至撂挑子走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自己出了这口气又能怎样？这可是卓家的生计，自己要是把卓家这条路给掘了，卓家立刻就得陷入困境之中。没有本事的时候就不要有脾气，陈墨对这个道理一向都很明白。
  看着陈墨乖觉的模样，李东学扭头看了看坐在太师椅上的少东家。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卓老汉是商行的老客户了，虽说生意不大，但是他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等羞辱老客户的事情，否则又怎么配做这个龙记商行的掌柜。
  这是少东家龙傲天吩咐他这么做的，他也没法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要知道龙傲天可是龙家的独子，龙家的产业早晚全都由他来继承。得罪少东家，这不是自己掘了自己的后路么。
  一手拿着个小小的葫芦凑在耳朵边上听着，一边看着进进出出搬着麻袋的陈墨，龙傲天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葫芦里传来了阵阵蟋蟀的叫声，龙傲天脑子里也不断的转着念头。
  “这小子能屈能伸，倒还真是个人物。不过你以为就这么着我龙傲天就能放过你了么，做梦……”葫芦里蟋蟀的叫声很是清脆，龙傲天躺在太师椅上，椅子轻轻的摇晃着，他放佛进入了梦乡。
  “小白，我给你安排的身份你都知道了吧，你给我狠狠的羞辱那小子，逼着他离开卓家，背弃嫣然，让嫣然对他死心。这件事你要是再办不好，可仔细你这一身龙皮，我刚好缺件皮袍过冬。”
  龙傲天想到了南明圣母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恍惚觉得身上一阵发凉，这一身龙皮被人用小刀子正一点一点割下来似的。
  “这件事倒是不能蛮干，羞辱这小子很简单，他如今就是个普通人，还不是任我捏扁搓圆。不过要让他负了姓卓的小娘皮倒是得好好的琢磨琢磨，想个妥当的办法。圣母还对我偷偷溜出去的事情生着气呢，可得好好的拍拍她老人家的马屁，让她消消气。”
  看着陈墨就像是一头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搬着麻袋，龙傲天忍不住心中也是有点佩服起来。这事要是搁自己身上，自己还不得立刻就炸毛？但是这小子却不，他反而卖力的很。别人一次都是抗一个麻袋，他却是抗两个麻袋，而且一点懒都不偷，肩上的麻袋一卸下来就屁颠屁颠的跑回大车处继续去扛麻袋了。
  就算是给自己家干活也不用这么认真吧，这小子还真是能隐忍，这种人最好不要和他做敌人，若是一旦和他做了敌人，就得斩草除根。
  李东学看了这一幕也很满意，他本以为年轻人会气盛，自己安排他做这些事，只怕立刻就要爆发。没想到卓家的上门女婿不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尽心尽力，干起活来比自己商行里的伙计都要用心，更加能吃苦。
  “这年轻人日后必成大器！得找个机会劝劝少东家才是，别为难这个年轻人了。”李东学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小半天的功夫，陈墨帮着伙计们将一大车的货便全都搬了下来。伙计们都歇息了去了，陈墨拉起了衣服下摆擦了两把汗，却是就继续搬起了自家的家具来。
  “陈小哥，我看你还是歇息一会儿吧，我让伙计给你倒碗水。”李东学笑道，如今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大增，说话也客气了起来，勤快的人在哪里都会招人喜欢。
  “不用，掌柜的，您忙您的，我一会儿就搬完了。忙完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家里面还有很多事呢。”陈墨客气说道，如今他却是基本上算是适应了现在普通人的身份。
  他本就不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从小就受尽了冷眼。如今的情形就算再差，难不成还能比当年生活在王家的日子难熬么？这些对陈墨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李东学点了点头去了，留下了陈墨独自一人继续在这儿搬东西。院子里躺在了太师椅上的龙傲天突然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忙忙碌碌的陈墨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那个装着蟋蟀的小葫芦，拔开了葫芦塞子，一头肥硕的蟋蟀从葫芦口就爬了出来。就看这小东西双腿一弹，蹦到了地上，在地上就蹦跶了起来。
  陈墨一手提着两个净桶，一手搬着四张方凳，朝着商行的库房走去。这是最后一趟了，将这几件东西搬完自己就可以推着板车回去了。不过回去的时候路过集市得买点菜带回去，就买一条黑鱼吧，熬个汤，给卓嫣然补补身子。
  他却是没发觉，一头蟋蟀飞快的爬过了青石板地面，躲到了石板之间的缝隙之中，却是正好藏在了他经过的路上。
  到了库房，将净桶和方凳放了下来，陈墨一身的轻松，忍不住直起了腰，手掌虚握着拳头在腰背上轻轻的捶了两下。要说这点活，以往来说根本就和吹口气也没什么两样，但如今这一趟干下来陈墨却是觉得有点腰酸腿乏。
  “可不能多耽搁，要是回去晚了只怕岳母她又要不高兴。”陈墨心中暗暗的思忖，也顾不得再歇息，转身出了库房就朝着自家的板车走去。
  “我的虎牙大将军！”正当陈墨就要弯腰扶起板车的把手，拉着板车回家的时候，突然商行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听这声音简直比死了爹妈还要凄惨。
  陈墨忍不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立刻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这人长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材。而且陈墨看着这年轻人，不知怎么地竟然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似的。
  不过此刻却是容不得他多想，因为那年轻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朝着他冲了过来。莫非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陈墨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的虎牙大将军，你死得好惨啊……”到了面前，陈墨就看那年轻人一下蹲了下来，从地上捻起了一个东西，脸上满是痛心和悲伤之色。
  “你为我南征北战，斗败了多少对手，没想到你没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却被人给一脚踩死了，这真是太惨了……”
  陈墨看着那年轻人手里面已经被踩扁的蟋蟀，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悄悄的向后退了开去，这种时候，还是赶紧开溜吧，就别留下来自讨没趣了。
  悄悄的退出去两丈，陈墨小心的转身便要扶起板车溜走。身后的龙傲天猛地抬起了头来，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腾”的一下，他站起了身来。
  “站住！”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喝，陈墨身子忍不住一颤，不过他却当作是不知道叫自己的。这种时候可不能露怯。要是对方一叫自己就转过了身去，这不是表明了自己是在心虚么。
  “喂，前面穿黑衣服的小子，叫你呢，你耳朵聋了吗？”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陈墨这才转过了身来，脸上看起来一副迷茫的模样：“您……，您这是叫我？”
  “你把我的蟋蟀踩死了，莫非想要就这么跑了？”龙傲天抬了抬手，掌心里托着那头已经被踩的面目全非的肥硕蟋蟀。
  “这个……，在下冤枉啊。”陈墨一脸无辜的模样。
  “冤枉？”龙傲天冷笑了一声，两步来到了陈墨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的鞋底亮了出来。就看陈墨鞋底上有团湿痕，上面还有一根细细的蟋蟀断腿。
  “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怎么冤枉你了？”龙傲天脸色看起来简直要阴沉得滴出水来，心中却是暗爽。这头蟋蟀本就是他操控着往陈墨的鞋底下撞的，他的修为可没有失去，而且作为龙族，对于万兽本就有天然的威压，驱使一头普通的蟋蟀那简直就是吹口气一样简单。
  “这个……”陈墨顿时傻了眼，被抓了个现行，让他根本没办法抵赖，“少东家，我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这小东西满院子乱跑，也不能全怪在下吧。您看这个蟋蟀值多少钱，在下照价赔偿给您就是了。”
  刚才在搬东西的时候，陈墨听到了掌柜李东学对这年轻人的称呼，知道了他的身份。
  “”赔偿？龙傲天心中暗暗冷笑，自己可就在这儿等着这小子掉坑里呢，“我这虎牙大将军可是一等一的蟋蟀，整个南明城也找不出几头来，我当时买的时候可花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陈墨吓了一跳，虽说在以往这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就算是掉在地上他都未必会去捡，但是如今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在这南明城中，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一处不大的小院了。这败家的二世祖竟然用一百两银子来买一头蟋蟀？这简直就是个坑爹的玩意儿。
  “怎么？你刚才不是说要赔的吗？现在想抵赖了？”龙傲天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陈墨的衣襟，“我告诉你，得罪了我龙傲天，在这南明城你寸步难行。”
  陈墨的念头飞快的转着，终于是下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哗啦……”将钱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数了一数，金豆子一共有九粒，另外还有两片金叶子。此外却还有两粒银豆子，不过这两粒银豆子却就不抵什么用了。
  “少东家，这些金豆子和金叶子加起来也有个十两左右，应该也能抵一百两银子了，就当是在下踩死了您的蟋蟀的赔偿吧。”陈墨将金子递了过去，心中却是一阵肉疼。这可是他身上所有的财富了。
  一把抓过了金子，龙傲天冷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这穷鬼身上倒是有点钱……”
  他当然知道陈墨身上有多少钱财，他报了这么个数字就是要将他身上的钱财全都给榨出来，让他身无分文。钱是英雄胆，他就是要一点一点的将陈墨逼入绝境，让他的心里崩溃，让他抛弃卓嫣然，最好是一个人悄悄的溜走，这样也算是交代了南明圣母给他布置的任务。
  “小子，我只说我这蟋蟀买了一百两银子，可没说它只值一百两银子。”龙傲天冷笑道，“前天，我和李家钱庄的少东家斗蟋蟀，赢了一千两银子。半个月前，我和胡记车马行的少东家赌斗，赢了八百两银子。这虎牙大将军到现在至少也为我赢了三千两银子。”
  龙傲天闭上了眼睛，装模作样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我这虎牙大将军打遍南明城无敌手，本来我已经约好了好几场赌斗，给我赢个万儿八千的银子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我看你这穷酸样，只怕让你多赔也没有，你就赔个三千两银子吧，少爷我便宜你了。”
  什么？让自己赔三千两银子？陈墨这一下当真是“腾”的一下一股火气直往上冲。这二世祖实在也太无耻了，就算这蟋蟀是纯金打造的，自己赔的金子也够打造好几头了。不过随即陈墨便忍了忍心中的火气，如今他却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能力，而且更关键的是刚刚与卓嫣然成了亲，对方对自家的情况可是知根知底。
  自己要是图一时的痛快，连累了家中，那可就不是大丈夫所为了。
  “少东家，您这么算实在有点不合理。您拿着这十两金子可以去再买一头厉害的蟋蟀，也未必就不能赢这么多钱财。更何况赌斗这种事情哪里能有稳赢不输的？说不定您那虎牙大将军下一场比试就输了，赔了一大笔钱财也未可知。”
  “怎么？你是质疑少爷我的眼光喽？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上门女婿而已。你们卓家这么多年要不是有我们龙记商行关照，一家老小早就做了乞丐，你竟然敢当面顶撞我。”龙傲天一副气愤到了极点的模样。
  “来人，给我将这小子拿下！”龙傲天一声大喝，商行中的伙计听了都跑了过来，将陈墨团团围住。
  “少东家，少东家，您这是……”李东学急的直搓手，“那卓老汉和咱们龙家也打了二十来年的交道，这么做是不是……”
  “哼……”龙傲天冷哼了一声，“我若不是看在这个份上，早就将这小子摁在地上打板子了。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我的吩咐吗？给我将这小子拿下。”
  伙计们一拥而上，将陈墨就给按住了。陈墨现下也就是个普通人，面对这么多的伙计，哪里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李掌柜，你去给我拿纸笔来。”龙傲天淡淡的向李东学吩咐道。
  片刻后，李东学取了纸笔回来了。
  “我说，你写，”龙傲天吩咐道，“本人陈墨，今欠下龙记商行少东家龙傲天纹银三千两，一个月之内若是无法将钱还上，愿变卖家中一切财产抵债。”
  李东学一边写一边手都有点发抖，他从来没发现少东家龙傲天竟然还有着这么一面。这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啊，卓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千两银子来啊。
  “去，让那小子在借据上摁下手印！”
  李东学不敢不听，来到了陈墨身前，一旁的伙计掰开了陈墨的手掌，将他的食指在印泥上沾了沾，摁在了借条上。
  “哈哈哈，放开他，让他滚吧。”龙傲天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