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灰牙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塌陷的山谷，一个带翅膀的女人坐在仅剩的高梁之上，脚下是沉入地底的长廊。
  灰牙仰头看着她，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她问道：“你要上来吗？”
  灰牙摇摇头。
  “你渴望权势，你渴望征服的快感，你为什么不上来？”
  灰牙想了想，老实说道：“因为我能力不足。”
  “是吗？”女人沉默的时候，就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然后她又说道：“我被困在这里了，要是你能带我走，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如何？”
  灰牙有些恍惚，这种话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你看！”女人伸手指着远方。
  灰牙顺着她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山河巨变的景象。
  人类像蝼蚁一样铺满了整座广场，所有人在朝着他兴奋地大喊，然后高楼拔地，一层盖过一层的宫殿，却还没有灰牙的一根手指那么大。
  “你现在还感觉不到，等你想要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什么意思？”
  “我是说……讨伐的力量！轻而易举地碾碎……再次相遇的那一天，你来和我制定契约吧！生生世世，永远不容悔改的契约，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女人看着灰牙的眼睛，灰牙又想起了制服天使的那段契约章，以及那一首，突然从心底冒出来，能彻底还她自由的歌——
  正在发酵的最后一口酒，浓烟一样刺穿了胸口。
  摇一摇手里的萤火虫，再见了，夏日的河流。
  “快想起来吧！”
  灰牙突然就惊醒了。
  他躺在床上，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小萝莉倒在枕头边上睡得很沉，灰牙看着她，觉得刚才的梦境无比的真实，或许真的就是天使被降服的那一幕。
  但后边释放天使的那首歌，灰牙觉得自己明明会唱的，可是后两句，为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本杰明每隔一段时间送点吃的过来，好歹算是有良心。
  直到第三天早上，灰牙终于能下地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回庭院去。
  李斯坦现在已经成了打掩护的高手，加上又有大法师的协助，灰牙在与不在都没有问题。
  他俩这会正坐在魔法格斗的地下室里，灰牙今天回来，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目的，就是见见加奈。
  可加奈坐得远远的，全程连头也不回一下。
  灰牙本来还挺高冷地摆着一张臭脸，结果被李斯坦无情地揭穿：“你得了吧，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你这段时间不在，她理都不理我。”
  “她干嘛要理你？”
  “以前她老问我你在哪，怎么样……现在倒好，我主动叫她她也不理。”
  ……
  “看来是变心了，这女人呐，没点本事还真降不住。”
  李斯坦叨叨叨地说个不停，灰牙心烦意乱地收回了视线。
  目前的局面是他搞出来的，他本来只是觉得，不该把加奈拖进来，万一出点什么事，人家也是无辜的。
  或许还有一条，他一直觉得加奈神神秘秘的，很多事情还没搞明白，虽然灰牙私心里觉得她值得信任，但是也不该完全把自己交出去。
  现在好了，就算交出去，人家想不想要还不一定，灰牙觉得自己就该高冷下去。
  就这样，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加奈要退学。
  李斯坦开始劝了：“你想清楚哈，现在上还来得及。”
  “算了，”灰牙这回是认真的，“这个姑娘傻得很，我说什么她都信，还是不要害了别人。”
  李斯坦没说话，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坐在地下商城的台阶上喝着汽水。
  时间过了这么久，要说这两个人都变了，其实一点也没有。
  不过李斯坦倒觉得，难得灰牙这么想，他也该有所觉悟了。
  汽水喝完，灰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今天晚上还得回去。”
  “哦！大忙人，一路走好！”
  “传送你会用的，你可以过来找我，近段时间我可能不回来了。”
  灰牙转身丢下了李斯坦，害得李斯坦在背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人还真是，说变就变了。
  接下来没过多久，就到了鬼麒麟聚会的日子。
  本杰明一大早送了一个淡蓝色的盒子过来，里面是新裁制的礼服。
  按照灰牙的要求，选了矿灰色做底，轻质麂皮的中长外衣，亚麻混织同色衬衫，陶土红的口袋巾，灰牙严肃拒绝了领结这个东西，所以整体上的效果，就连本杰明这种挑剔多年的老男人，此刻都闭上了嘴。
  今天是酒会，按照计划，本杰明会在外边全程接应，而且娜娜莉也在受邀的行列，所以她风风火火地将各种武装炮弹塞满了本杰明的后备箱。
  出发前，她踩着高跟鞋过去打开给灰牙看：“怎么样？”
  灰牙低头扫视了一圈，啥也不认识：“那今天就靠你了，我最近状态不好，得好好休息休息。”
  娜娜莉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又通宵了？”
  “那是！本杰明故意徇私枉法！”灰牙把自己虚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三个人钻进本杰明的新车。
  娜娜莉和灰牙坐在后排，她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天使到底是哪来的？”
  “据黑爪推断，应该是阿尔瓦家族中的秘密。”
  娜娜莉半天没吭声，本杰明紧跟着说道：“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我也是！”娜娜莉抬头从后视镜和他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天空女神和天使之间，只怕有什么联系。”
  本杰明沉默地点点头，灰牙倒是被点醒了：“我也只是猜测……我记得当时启动天空女神的时候，说不上为什么，我总感觉是因为天使在我身上，才被她认可的……”
  两个人都看着他，灰牙努力回想着当时看到的情形：“我记得天使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她还说了什么？”
  灰牙摇摇头：“她的记忆好像出问题了，关于她的来源，恐怕只有回到阿尔瓦家族，才能弄明白了。”
  这会车已经到了酒店门外，娜娜莉拿出镜子仔细检查着自己脸，本杰明大致说了一下接应的方案，然后灰牙便下了车，又打开娜娜莉的车门。
  “别担心，”娜娜莉挽着灰牙的胳膊，轻轻地说道，“之前深海研究院负责对天空女神进行研究，工程师死后，天空女神就被军方秘密转移了，但所有的文件资料，其实全在我们审判局手里。”
  她得意地挑起一边嘴角：“这样好了，我回头去翻一翻，一定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