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厌弃自责皱了皱眉头，垂眸尽量掩住自己杂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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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生存之道么，江湖儿女小磕小碰难免的。”东方笑豪爽一挥袖接过药碗“还是我自己来吧。”又单腿蹦回床边去。
  寒门因男女之别，不动声色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思来想去，总觉得心底疑虑难耐，遂试探开口“笑儿师妹经常如此么？”
  “什么？”
  寒门思忖再三，权衡开口“经常受伤，如此……上药么？蠊”
  “平时都有小青的。”东方笑头也不抬，直接将草药碎末糊到膝盖处“那丫头手巧，能将我绑成个蝴蝶结。”
  “哦。”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寒门弯了唇角“如此，甚好。”
  却不知东方笑只是说的片面，她的确经常受伤，小青又分身乏术，多数时候小青也只负责将她伤口处帮上蝴蝶结，实际为她上药的人，上数到城主冰巳，下数到受欺压的无邪，其中不包括负责出药材的绀难，将她当做玩偶摆弄的姽婳，冷脸给她点穴防止上药乱动的残莲……
  她每每受伤，背后都要启动一场大军，并且这批大军的队伍正在不断壮大，甚至小白虎都已经学会在她开始上房时，便跑去扯人裤脚告知预备草药……
  东方笑是个名符其实的祸头子，平日里人前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乖训样，转身便能拔了冰巳培育多年的草药叼在口中当狗尾草，最甚一次是误食了黎浆树上的剧毒果子，折腾了三天三夜，让西华城险些将草药库颠倒过来……
  念及昔日种种，东方笑怡然扁了扁嘴“况且我也正在学《诗经》《女戒》一类，怎么会有时间去受伤呢？”
  她说这话时大眼滴流如驯鹿，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此话真实性，更何况倾心已久的寒门。
  后者欣慰点了点头。
  “寒门大哥。”
  东方笑见寒门虽身为武林盟主，但相处越久越容易说话，当下试探伸长了脖子“大哥，你看这屋里空气憋闷，一点都不流通，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实际她是委实坐不住，想出去打听一下师父处理七绝殿的消息。
  祸患毕竟是自己惹的，不论如何，都要有所承担。
  .
  另一边，清空如洗，万里无痕。
  “城主，如今七绝殿少了绝痴殿，这，这该如何向老祖宗交代。”
  化为灰烬绝痴殿前，楚镇极力摆出痛心疾首模样，以袖试了试眼角“老祖宗留下的千年基业，这七绝殿可是我们西华至高无上的象征啊。”
  “活人又何必在乎这些死物。”
  “嗯？”楚镇哽了一哽，一时没反应过来冰巳何意。
  后者举目扫视眼前疮痍，回身挥袖“罢了，或许七绝该遭此灾祸，如今事已至此，唯有想办法弥补才是。”
  “可若不是东方笑，绝痴殿又怎会付之一炬！”三长老闻言气不过站出身来，龙头拐杖往地面奋力一杵，一块铺地山石皆是咔嚓龟裂。
  三长老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那丫头自打来到西华城便没干过一件省心事，除了惹是生非她还会干什么！老身真是不明白城主如此袒护她做什么！”指了指眼前废墟，手臂都在颤抖“简直作孽！”
  “三长老。”冰巳垂眸俯视眼三长老拐杖下的碎石，未曾言语复慢悠悠抬起眼来，一双冰魄眸子无声注视，后者却发自灵魂一颤，退了半步。
  “这……”三长老自知自己刚刚过分冒犯，但平日冰巳温温和和看似极为好说话，却不料今日倏然提点。
  城主终究是城主，而所谓长老，权势再大，终究是臣。
  这冰巳并非表面看起来般诸事皆不上心，他不明说点破，不过是给他们留些颜面而已。
  想通这一点，三长老万分悔恨自己刚刚出头。
  另一边，冰巳自是知道七绝殿与这些老辈而言意义如何，七绝殿自西华成名便巍峨矗立山顶，迄今为止传说已有千年，殿虽为死物，然却是西华万千子民的信仰，是西华的荣耀。
  而今东方笑失手令七绝少了绝痴，便等同于破坏了七绝清规，堂而皇之与西华上下作对。
  这次纵然自己想保她，碍于千万子民，却也难办。
  笑儿平日无心便已埋下不少祸患，如今又烧了七绝点，这一切算是终于累计到爆发点上，西华上下早有人将这孩子看不过，如今七绝一事，切刚好是托词……
  眼下唯有压住诸位借题发挥惩治笑儿的长老，将事情向后拖一拖，待人们冷静后再做处理。
  “不论如何，笑儿尚未及笄，年龄还小，况且寒门盟主可怜小姐这些贵客都在，笑儿虽是失手毁了绝痴，但毕竟年幼孩子心性，我们倘若因此事大肆惩罚，怕是会引起负面影响，毕竟寒门盟主对笑儿是分外上心的。”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大长老楚镇而说，眼下自己身为西华城主，千万双眼睛盯着，自然不能徇私，如今
  想保笑儿，唯有自寒门处入手，那孩子不论如何都对笑儿一片热诚，希望能帮她度过这一关。
  “这……”
  三长老闻言果然垂了眼帘深思，接着方才威慑一事，接了话茬“城主所言不假，今日自东方笑受伤一事上便可看出，那寒门果真是……”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楚镇哼了哼，却也多少顾忌寒门的身份“眼下绝痴殿化为灰烬，西华上下老少皆知，此事定不能不了了之。”
  “……”冰巳并未做声，只负手站在西华废墟前，一袭白衣乘风而舞，映在漫天雪景下，似欲城风而去。
  楚镇站在冰巳两步开外，抬眼看了看冰巳孤绝背影，未敢再冒犯进言。
  毕竟这是西华，自己虽为长老，但终究差一级，身份谬之千里。自己若是再不知好歹逾越，怕是会惹人非议，更可况……这冰巳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淡然可欺。
  凭一己之力，年纪轻轻便坐稳西华城主位置，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机遇，更需自己本身才华能力，甚至手段。
  这冰巳看起一身清冷无挂无碍，虽说不至于像帝王踏着累累白骨走到今日，但传言他刚到来西华之时，曾是半仙半魔存在，这一袭白发便是曾经深刻的见证……
  “长老……长老？”
  “嗯？”楚镇蓦然回神，却见对面冰巳一双飞雪琉璃瞳正看着自己，仿佛能无声洞穿人心。两人虽是身高无甚察觉，但却无端生出两份被俯视的卑微感来。
  楚镇私下懊恼一声，迅速整理好面部表情“城主何事吩咐？”
  “事已至此，我等还是先下山去商议将来如何修复绝痴殿，莫要在此再吹冷风了。”
  冰巳声音一贯清清冷冷，此刻听在楚镇却无端生出两分命令感来，楚镇额首“是，城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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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冰巳昔日是魔的传言版本有很多。
  最初是说他出身本是王脉子嗣，后来家族凋敝，为躲避仇家保命辗转到了消金窟花楼，出淤泥而不染成为一名震八方的琴师。
  自古才华横溢之人便造天妒忌，更何况是冰巳这般才貌双全，坊里传言最后他喜欢上那花楼花魁女子，结果那女子却生性拜金攀求富贵，最后嫁给了王侯，死于非命，冰巳一怒冲冠为红颜，杀出了一条血路救出了那女子，却也无力回天看着那女子在自己面前逝去，故而一夜华发，冰封为魔。
  而他去救那女子时，所用武器并非俗物刀剑，乃是一把七弦古琴，无上至宝，琴音天籁一颤则如无常勾魂锁，无人能避，如今江湖上再无人与其争锋，那女子逝去后，此琴便跟着不知所踪。
  另一种版本说冰巳有不得已的原因，韬光养晦不过是暂时潜伏在花楼。年少时他便见人间疾苦，开始施药救人，他本身更是贵为王族，如今的天子都要尊称他一声舅舅，不过他生性凉薄厌倦红尘才避世进入西华，而今已修得西华宝术，或已长生。
  他这一生从未在意过任何人，更遑论情爱，那凡尘七情扣到他身上简直是一种亵渎。曾经昔日他屈尊降贵潜入花楼也不过是为保护自己唯一的血缘妹妹，而后那女子莫名失踪，他便归来西华，成为真正一代无欲无求的仙。
  .
  “冰巳这人从来没有弱点可言。”
  西华寒风料峭山顶上，一墨黑斗篷披身男子身影如海上礁石，僵硬伫立悬崖便不动，他低哑开口冰冷的声线如刀，甚至比这寒风更冷更慑人。
  “是人，便都有弱点。”另一道声音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