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翻然之举
作者:婉妗      更新:2021-07-07 05:05      字数:2088
  夕阳落地时,悠悠月影早已从东方若影若现。
  王嫱一行人十几人,借着刘晟的安排,进入了长安城,径自奔向了一个叫福喜的客栈。这是个暗中的产业。
  客栈西偏南,多是贩夫走卒落脚的地方,他们扮得落魄世家里的家眷,倒也说得过去。若是传消息,这里虽离得远,但因为这些贩夫走卒来往于长安各大街小巷,所以论起消息灵通度,并不差。更有几个,是三哥早就培养的探子,专门搜集各类情报。
  王嫱作丫鬟打扮,跟在徐氏身后亦步亦趋。在客栈掌柜的来接待时,状似无意地把王府的玉牌露了出来,落到了那掌柜的眼里。
  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略微发福的样子,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看到那玉牌时,未动声色,安排了一行人,在后面的小院子里落脚。却在随后,便见掌柜夫人敲门进来,笑容温婉地问着徐氏。直到王嫱将旁边的人都遣散,才一改态度,变得恭敬有加。
  王嫱不得不赞叹掌柜的谨慎小心,和三哥的识人之才。
  “这位是?”掌柜夫人起身,并不先与徐氏答话,而是转向王嫱,询问道。
  刚才夫君说的,那个给他示出王府标识玉牌的,是一个服饰与旁的略有不同、眉眼稍显凌厉的蓝装丫鬟,大约就是此人了。王府里的玉牌是王府几个主子才有的,一个普通婢子绝不可能拿的是玉牌,故夫君教她特别留心一下。
  “王府嫡长女,我是王府六爷当家的。”徐氏道。
  王嫱此时,低首敛眉的姿态一改,展示出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朝掌柜夫人淡淡笑了下。
  掌柜夫人立刻行了一礼,道:“原不知是两位娘子到来,有失远迎。”
  “夫人客气了。”徐氏端起茶杯,淡淡笑道,一手在茶杯上无意地摩挲着。
  王嫱看出徐氏心中的焦急,倒了一杯茶,提步上前,来到掌柜夫人面前,笑着递给她,道:“我们刚探亲回来,得知府里出了些事情,苦于平日在家都是不管事的富贵闲人……万望夫人能帮上一帮。”
  “姑子千万再别这么说,妾身不敢不从。”掌柜夫人忙推辞开,并不敢接这杯茶。
  在尊卑等级十分严格的时间,王嫱就是强令,也是无可指责的,只是这样,到底会失了人心,是不明事的人才会做出的下下之举。况,这些人到底是三哥安排置下的,此时没有他的许可,她擅自用王府的名义让他们做事,已经是违背主仆原则的行为了。他们若是拒绝,也是有道理的。
  王嫱抿唇,看向徐氏,徐氏此时,也离开了主座,朝着掌柜夫人敛衽一礼。
  那掌柜夫人忙侧身避过。
  王嫱看着,神色终于收敛,把茶杯放置下,道:“那我二人就不客气了,夫人知道,现在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掌柜夫人面露犹豫之色,吞吐道:“王尚书他,入狱了。”
  “什么?”王嫱和徐氏二人,都低低惊呼。
  王嫱做得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皇上对他们软禁,这在前世也不是没有过,但现在距离她离开,不过半月,作为朝廷重臣,会如此轻易地下狱,即使作为皇上,怕也是犯下众怒吧。除非是……谋逆叛国的大罪!
  徐氏好像也想到这一点,脸色瞬间惨白。
  但是,王允一生谨慎,除了救出刘晟一事,再无别的重大把柄,刘晟现在是名义上已经授予了的大将军一职,孙绍祖也不可能再羽翼未丰满之前,擅自把这一罪状拿出,岂不怕事后,以王允为首的政治派系的反扑?别的人或许还有顾虑,束手束脚,但他现在刚刚踏入政坛,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处理掉都不用禀上。
  “是什么罪名?“徐氏沙哑着嗓子,艰难问道。
  掌柜夫人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轻轻道:“通敌。”
  ”什么时候的事情?”王嫱紧接问答。
  “刚刚送来的消息。大约明天,整个长安城就会人尽皆知了。”
  徐氏腾地一下,连退几步,坐倒在椅子上。看向王嫱,神色变了几遍。
  王嫱也是心思大震,却在看到她的样子时,忽然静了下来。
  徐氏终于,在王嫱的目光下,神色沉寂了下来,眸中有了几分异样,几分坚定。
  缓缓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径直绕过王嫱,就要出门,却被王嫱拉住了。
  “放手。”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留下来做妓女么?”徐氏讽刺一笑,道。
  “什么?”王嫱一时怔住。
  徐氏用力地要扯开王嫱,却被更用力地抓紧了,王嫱道:“你是要走?”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定下叛国通敌罪名的人,能短时间内得到平反的,我留下来,不是去卖入勾栏就是充入军妓,”徐氏眸色发红,如疯癫的野兽,忽的又惨惨一笑,道,“你也是被放弃了的。母亲明明有给六爷写信,让他躲到庄子上避着,却不让你我知道,分明是怕我拖累了六爷的腿,让他……”
  王嫱听了,断然否道:“如果母亲早就知道,她应该做的,不是让六哥逃,而是求援!况且,既然是家里的庄子,六哥就是躲开也很快会被找到的。”
  徐氏看向她,冷笑。
  王嫱也目也不瞬看着她,渐渐心冷,自知说的话里,漏洞很大,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终于,松开了手。
  其实,王嫱也不知道,母亲心中是如何想的,她一直看不懂她的母亲。但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是被母亲放弃的。毕竟,前世活下来的,只有她自己。虽然,这是因为她已作人妇的缘故。
  正当年纪的女儿,如同一个代价的美丽珠宝,需要有识得珠玉之人,捧着相当的礼来换取。
  这是母亲在闺房中,轻轻柔柔地告诉她的,简单来说,不就是待价而沽的意思么?她那么温雅的母亲,也把自己,看做不过是物品一件。
  徐氏转身,打开门时,低声道:“你刚刚若是乖乖跟着孙郎去,我们就会好好的了。”
  “你以为,他就是个好的了?”王嫱冷笑道。
  好好的?
  好好地继续做这个姑嫂情?
  大难临头各自飞。王嫱怎能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