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给苏引服下解药，她才完完全全清醒过来，愣了愣，才想起昨夜里的事儿。
  苏引一扭头，便看到凌绝面无表情且有点生气地坐在床边，连忙把头伸了过去：“夫君……”
  凌绝本是在气头上，听到“夫君”两个字，哪里还有气，脸色立马就缓和下来。
  “头还疼吗？”他抱着苏引的头揉了揉太阳穴，嗔道，“你去见司徒明恩，为何不与阿暮和长风说一声？”
  “他们俩若是去了，人家还能看到司徒明恩的心机吗？”
  苏引枕在凌绝怀中，惬意地享受他的呵护，才又道：“阿晓，我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嗯？”
  “我们对血族赶尽杀绝，是否太残忍了些。万物苍生都是苍生，为何就不能留下他们呢？”
  “你觉得可以共存吗？司徒明恩他甘愿对新皇俯首称臣吗？”
  其实凌绝心里也明白，想要将一个族类完全铲除，那是非常不人道且残忍的事情。
  可若这个族类对于其他的苍生来说是威胁，是祸害，那么肯定会权衡轻重利弊。
  总不能，为了区区血族，祸害万物苍生。
  凌绝又道：“无双，司徒明恩本性狠辣，城府也深，留不得。你还记得数千年前，魔族和人族的那一场战争吗？若非是他有心为之，我们两个也不至于分分合合那么多年。”
  苏引在凌绝怀中蹭了蹭，长叹了一声：“那始终，是我一滴灵血长出来的生物啊？”
  凌绝用指腹刮了刮苏引鼻头，道：“好了，这些事你别费神，都交给为夫来处理吧。”
  凌绝就怕苏引感情用事，因为司徒明恩对她始终情真，加上血族的诞生也是因为她一滴灵血，怕她关键时刻会心软。
  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冒险。
  苏引叹了一声，又翻了个身，躺在了凌绝怀中，这样能看着他低垂的眉眼。
  她双手捧着，爱不释手。
  她又想起从异世穿越回来那时候，和还是大将军的凌绝相爱相杀，何等恣意。
  可能那一眼，他们俩就相爱了吧？反正她当时心一直砰砰跳。
  若是能生生世世这样相爱下去，她便什么都不求了。
  “阿晓，我希望天下太平，没有纷争，然后和你在这个王府平淡地生活下去。你做王爷，我做王妃，多好啊？”
  凌绝在苏引的眼里，看到了哀愁，她在害怕什么。
  于是他故意问道：“人族的寿元都不长，你看着身边的人生老病死，不难过吗？”
  难过啊，吴庄南昭死了，柳婵霜看样子也熬不了多久，她的顶上三花都要息了。
  至于长风和暮雨他们，也都在一天天老去，岁月每一天都在他们的脸上刻下痕迹。
  想着想着，苏引就鼻酸。
  她问凌绝：“阿晓，若是有一天我想好好地轮回转世一回，你会陪着我吗？”
  “要，你要做什么为夫都陪着，上天入地，不离不弃。反正无论如何，你都得做我的娘子。”
  苏引眼圈一红：“好！”
  ……
  冬月第一天，宫中传来了冗长的丧钟，震得整个京都城都静止了一样。
  旋即，宫中传来了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喊声：“太后薨了……”
  街头来往的百姓倏然间就站住，紧接着扑通一声跪拜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西宫里，吴庄辰轩、吴庄思引、吴庄辰辕都跪在床榻前，眼圈绯红，但都没有哭出来。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柳婵霜真正的解脱。
  自从吴庄南昭驾崩过后，她便一直都不快乐，终日祈福，然后就陪着那盏魂灯讲话。
  可到底，她也没有等到一个奇迹。
  所以……她走了，没有痛苦，病灾，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柳婵霜依然抱着那盏魂灯，魂灯的光，也忽然间消失了。
  苏引接到这个消息过后，没有去皇宫，而是和凌绝一起来到了阴司。
  因为她觉得，可能会有奇迹出现。
  从阴阳道出来，黄泉路上开满了的幽冥花，如火如荼。
  在远处的忘川河畔，有个穿着白色锦袍，戴着墨玉冠的男子站在那儿，长身玉立。
  他手里还拿着一朵幽冥花，红色的。
  ——是的，吴庄南昭。
  柳婵霜终于是把他的魂魄养了出来，只是他无法去人间陪她，便在忘川河畔等着。
  等了多久，他也不记得了，因为阴司的天始终这样阴沉沉，分辨不出日月轮换。
  柳婵霜随着阴差来到了阴司，一眼就看到了忘川河畔那魂牵梦萦的人影。
  她顿时呆若木鸡，不敢信，不敢想。
  吴庄南昭莞尔一笑：“雅儿……”
  “阿昭，阿昭……”
  柳婵霜回过神来，飞奔着朝吴庄南昭跑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欣喜若狂。
  吴庄南昭连忙张开双臂，等着柳婵霜小鸟一般扑进自己的怀中，随后紧紧抱住。
  “阿昭，阿昭，你在这儿等我吗？”
  “嗯，一直等着，不曾离开。”
  吴庄南昭低头看着怀中双鬓也泛白的柳婵霜，这么些年过去，她老了，却依然那么美。
  他将幽冥花插在柳婵霜的发鬓，柔声道：“孟婆婆说，带着幽冥花去轮回，你便能荣华富贵一生。”
  柳婵霜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要荣华富贵，我要和你在一起。阿昭，下辈子你一见我就爱上我好不好？”
  “你还愿嫁给我吗？”
  “愿，我愿意！”
  吴庄南昭用掌心抹去了柳婵霜一脸的泪珠，又将她抱在怀中：“好，下辈子只爱你一个。”
  那个女人，应该会有更好的男人陪着吧？
  吴庄南昭望向了黄泉路那一片幽冥花，默默轻叹：无双，谢谢你，让我还能再有一次转世轮回的机会。
  苏引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语，转头便抱住了凌绝。
  凌绝安慰她：“好了，你已经让他们俩圆满了，咱们也走吧。”
  “不，等等！”
  苏引看着手牵手缓缓走向奈何桥的两人，拈了个手决打过去。
  于是，吴庄南昭和柳婵霜的后颈，都出现了一颗淡淡的，血色的痣。
  苏引对凌绝道：“我希望他们下一世，能一眼在人海中找到彼此，然后相知相爱。”
  凌绝哭笑不得：“傻丫头，你干脆去支个摊当媒婆吧。”
  苏引嗔他一眼：“也不是不可以，首先就给你选个小老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