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门下凑鸳鸯(10)
作者:
左霏 更新:2021-07-07 00:30 字数:3189
“公主未亲见,再想不到那老夫人竟是那般恶毒之人!好端端日常居住的院子,生生弄成了供奉死人牌位的祠堂一般。这是将军心宽,换了他人,过到现在,早憋了一身的病出来。我原想着,人再坏,能坏过东阿候府的那位老太君?真正见识了才知道,人心恶处,令人发指!”
聂阿姆自李府回来,义愤填膺地对琉璃讲述了一番。
琉璃说道:“那术士,却是如何打发了?”
“自然是给了十两银子封了口。将军忍了数年,还不是为了一个孝字?那老夫人再恶毒,也不能叫人外传了,叫外人看将军的笑话!那术士常年在外跑的,吃的便是这口饭,除了李府里的是非不能讲,凭他外面吹得天花乱坠谁又管他?拿他堵了老夫人的嘴,叫她知道自己理亏,该清的清了,该换的换了。那院子公主万是不能住的了,叫我说,进也别进!这人做坏事做多了,我就不信她心里不发虚。从前觉得将军担着孝名,离不得李府,如今将军再怎么着,她也是算计不着的!”
琉璃默了一响,想到自己当年一听别人提起李盖的事情,当时便是一句妄语感慨。到底是年轻少经是非,无意中竟然做了那老夫人的帮凶,致使李盖数年冷清,续弦无望。
聂阿姆又说道:“那藤娘,我看着是个不实心的。今日见她的样子,约摸是做过对那位先夫人亏心的事情。留着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两年,她能安分些最好,若是不肯安分,我看还是早些打发了的好。”
琉璃淡淡一笑:“当初强行要纳她的是老夫人,一意要将她塞到公主府的也是老夫人。既然老夫人偏疼她,便留在身边罢了。她安分不安分,操心的是老夫人,咱们犯不着为她烦恼。将军孝顺,此番敲打了她,只她再不起坏心,咱们也不亏待了她。”
聂阿姆点头称是。
琉璃又说道:“那府里要清,也先问过将军,这些事情,不需咱们作主。”
晚上李盖回来,琉璃便说了术士相看的事情:“那府里人丁本来少,莲心和藤娘都是胆小的,那府里弄得香火燎烟地,莫说是她们,大白天,阿姆都觉得瘆得慌。老夫人身子正不爽利,你看那边要怎么清一清?”
李盖看了看琉璃,说道:“寻术士看宅子你都作了主,清清院子便不作主了?”
琉璃一噎。不知道李盖的意思是生气还是在责怪。
低了一低声音,到底有些心虚:“毕竟是你住的院子……”
李盖看着琉璃,明明是理亏,存着小心思,偏偏作着委屈的样子,仿佛别人冤了她一般。似乎她从前,也总是这般,嘴上没有吃亏的时候。然而也并不是不讲理,明明白白将心思露给别人看。
于是开口便说道:“父亲过世得早,母亲虽然存着私心,对我总算有抚养之恩。她当初一意作主将慧心嫁过来,也是怕我与她离心,失了赡养。慧心……”
李盖顿了顿,似在斟酌语句,转眼看琉璃一双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说道,“我与她夫妻一场,她后来虽与母亲处得并不和睦,然而也并不尽然是她的错处。那院子你想怎样清便怎样清,不必问我。”
琉璃瞅瞅李盖,撇了撇嘴:“你倒放权放得大方,倒也不想想,原配的牌位,是我能动的么?我不动则罢了,只一动,回头外面便传我的不是。原是为你清静,这黑锅,我才不背!”
李盖拿眼将琉璃瞅回去,嘴角挑了挑:“你真想作主,那院子还用等你开口说清?今天藤娘怕是被那所谓寇天师的徒弟吓坏了,她想安宁地在那边府里过日子,这会儿只怕正在母亲跟前念经。”
琉璃抿着嘴一笑:“你早什么都料得准准的,还说什么放权给我的话。”
李盖认真说道:“夫妻之间,总要有些话放到明处。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是李府的主母,那边府里的一切你皆可作主,不用心存顾及。”
琉璃有些诧异李盖竟然如此信任她。她和李盖成亲不过数天,他对她竟然放权到如此地步了?俸禄田产都给了她,那府里的主事大权也给了她。
她原以为,李盖娶她,不过是因为皇上一句赐婚他辞不得。
李盖被琉璃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侧了脸,说道:“那术士,我已经叫人警告过了,给了他路引将他打发得远了。且我已跟寇天师提过此事。”
琉璃有些讶然:“你连寇天师都打点好了?我本想着,不至于有人跑到寇天师面前去求证……”
在李盖的目光中悄了声。
过了一晌,强自辩解了一声,“反正有你在,我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李盖果然没有说错,藤娘不知道怎样跟老夫人念的,琉璃一到李府,藤娘已经嚷嚷着要撤掉慧心的牌位。更催着守门子的依着昨日术士说的,去置办糯米黄酒之物,只等清了该清的,就将整个府里酒扫一遍。
老夫人显然是不大情愿,一大早被藤娘念得一脸不耐烦。
琉璃进来,看到老夫人的样子,说道:“老夫人这里正病着,你要清哪里,扫哪里,只管外面吩咐着便是,倒搅得老夫人没有清静!”
藤娘一见琉璃,急忙上前:“公主来得正好。昨日公主未过来,那寇天师的徒弟可是说了,活人自有活人的世界,死人自有死人的天地,万不能混在一起共处的。否则死人不安宁,活人受冲撞,这一府里便是没得好的了。我只说近来府里晚上影影绰绰,阴森森吓人。如今连老夫人都受了搅扰,谁知道下一个受冲撞的是谁?这府里,势必要清一清才好!公主快说句话罢!”
琉璃责备道:“天师高徒说得虽然不错,然而清与不清,也该问过老夫人的意思,你怎好私自作主?”
藤娘受了斥责,犹自有些不服气,嘟嚷着说道:“前夫人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老夫人自己说不怕,然而也该考虑一下我和莲心。这府里白天走着都瘆人,晚上哪个敢出门?公主住在公主府,自然不知道我们的担惊受怕。”
琉璃看了看莲心。
莲心正白着一张脸。她是个胆小的,不敢得罪老夫人。她心里无愧,原也并不害怕,然而这两日被藤娘大惊小怪地吓唬着,便多起心来,晚上为老夫人守夜,外面落了树叶的树影黑绰绰映上窗户,再被风一吹,连晃带响,自己也由不住害怕起来,再不知哪里来的野猫踩一下房檐,弄个声晌,一个人竟然不敢呆了。
琉璃便对老夫人说道:“昨日请的师父说的话,母亲想来是知道了,不知母亲是什么意思。我本意,为母亲住得舒适,原想着要找人各处修一修。这已是深秋,母亲上了年纪,也耐不得冷,受不得冻。正好找人为母亲盘个火炕,作个火墙,好歹冬天能住得暖和些。”
老夫人一听,原本不情愿的心思,一下子消了三分。从前她刚嫁过来时,李府日子过得不错,大冬天屋里都烧炭,从来没有冷的时候。后来过得拮据了,大冬天炭是烧不起的,当初没有盘火炕,厨房烧个饭的热气都凭白地放走了。年轻时身子骨好,还能熬一锹,这几年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越发娇生起来。由不得便想贪些舒服。
老夫人未开口,藤娘立刻欢喜地说道:“公主舍得花银子肯将这府里修一修,自然是好的。老夫人身子骨正是要娇生的时候,有了火炕,这可不是冬天的大福分了!”
老夫人便只好松了口,对琉璃说道:“既然那师父说了,便依着他的话,该清的清罢。”
琉璃说道:“死者为大。先夫人与将军夫妻一场,那牌位,叫我说,便往祠堂里收了罢。”
老夫人脸上露了尴尬之情。
藤娘插嘴道:“哪里有什么祠堂,早被先老爷典出去了。”
琉璃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家祠堂被典出去的。那位先老爷到底是有多混帐,败了家,即便典当也该典当的是家宅而不是祠堂。
老夫人不好不解释,只好说道:“从前的李家祠堂占了好风水。”
琉璃:“……”
占了好风水的意思即,能典当的银钱多些罢?为了多出来的那几个银钱,却是自家的祖宗都不要了?
藤娘却是等得不耐烦了,一心要将那院子里的牌位清掉,催着琉璃赶紧派人去清:“公主,寇天师的高徒可是说得分明,晌午之前,阳气最足,正是清理的好时候。且那糯火泡黄酒,尚要些时候,倘大的府,真要洒扫起来,且要个工夫,咱们……”
琉璃说道:“这府里只你和莲心,并无人手,即便洒扫,又哪里去找人来?母亲以为,该去哪里找人手来才好?”
这府里缺人手,公主府难道能缺了人手?明明是不愿插手沾事。
老夫人没奈何,只得开口说道:“都城东市街口,常有待雇者,只需花一两银子即可。只是慧心的牌位不易叫外人见人,你先去叫人将那牌位收了,再去找人来。”
琉璃心里一笑,嘴上应了一声。
这明明是怕被外人说了。她既然要面子,这便是好说了。
“一二两银子不当什么。真能雇到人,自是好事。如此,我便叫车夫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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