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有人在家吗
  在这神界,独狂听来熟悉的人的声音绝不会太多。
  与他相熟的神人,正是怎样算来都绝不会太多。
  但太上老君却无疑是其中的一个,虽然相熟有时代表的仅是可怜与厌恶。
  两个人出现了。
  一个正是太上老君。
  这一个神仙,倒真有点阴魂不散。
  太上老君一步数十丈,从个隐蔽处“从容”走出,颔下白须飘飘,极是仙风道骨,神模狗样。
  另一人年岁也许已很老,比太上老君都还要老得多,身形却是高大威猛,须发犹黑,力与势更是极见强横。
  他步子象是故意迈得很慢,行步间看来大有八面之威风,一头高抬,双目望天,似乎谁在他眼中都是低低在下。
  如此的一个人,在这世间,身份地位无疑是高的。
  常立威的身份地位正本就一向都不低,威名也一向都很盛。
  若有不盛时,他总会故意找几个人来立立威,至老不改。
  那些被他找来立威的人,下场当然通常都不会太好。
  常立威身怀的武神通,几乎已足可名列一流,而其人的出手无情之名,还更盛于武。
  瞧见这么两个人出现,捕神的脸孔仿佛已开始僵硬。
  捕王笑得更欢,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身的肥肉都在抖动不停。
  这奸诈如狐,其肥若猪的胖子问,问捕神:“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是不是已该去进棺材了?”
  捕神闭嘴。
  捕王惺惺一叹,道:“你既不肯自己入棺,也就唯有我等来送你入棺。”
  叹息之意似还未尽,他手中已突然亮出了柄刀,一刀直削捕神。
  出手阴、狠、毒,身上至少也藏了十三种武器,这亦正是捕王。
  捕神退。
  完全预防到了他这一着的退。
  一退十九丈。
  捕王追进,如影随行,刀又砍出,拐着弯儿劈向捕神的膝盖,招出仍是阴、狠、毒。
  捕神不再避,似欲来个两败俱伤,一巴掌怒扇他的脸。
  捕王几乎笑出。
  至如今,捕神还怎能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他亦没有去理会捕神的这一巴掌,手中刀只管继续砍出。
  只因他已发现“常常立威”常立威常老先生已到了他身旁,并伸出了手。
  常立威这一下子无疑来得很快。
  也只要常老先生常老神君伸了手,又怎会接不下捕神的这一巴掌?
  所以捕王十足放了十二个心,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挨上捕神怒扇过来的巴掌。
  他亦显然就有理由放心。
  只可惜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结果时常都会难随人意。
  常立威伸出的手的确是没有落空,出手一抓便中。
  但他抓住的却不是捕神怒扇过来的巴掌,反而是捕王砍出去的刀。
  那一柄刀。
  捕王不由顿时呆住。
  他方才一呆,捕神的巴掌已抽上了他的脸。
  着肉声立即响起。
  既清脆,又响亮。
  然后捕王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个烂柿子。
  鲜红的烂柿子。
  这个烂柿子还急转了三圈。
  其实就是捕王的脑袋急转了三圈。
  同时被捕神扇出的一巴掌打得急转了三圈。
  在他的脖子上急转了三圈。
  一个人的脑袋被弄得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皮球一般急转了三圈,结果会怎样?
  怕就不一定会死。
  起码捕王就没有立刻死亡。
  他至少也还能开口,忍不住去问常立威:“你是不是看错了东西?错把我的刀看成了是捕神的手?”
  常立威摇摇头道:“我并没有看错了东西。”
  捕王道:“难道你要抓的其实就是我的刀?”
  常立威道:“的确其实就是你的刀。”
  捕王道:“为什么?”
  常立威没有回答,回答的人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飘然而至,悠悠道:“只因在答应做你的帮手之前,我们已先答应了去做捕神的帮手。”
  捕王喃喃道:“好手段,好手段。”
  他盯着捕神,长叹道:“想不到你居然还能使得出如此好手段！”
  捕神笑笑道:“如今你又是否清楚,今夜该入棺的人是谁?”
  捕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
  现在他也已只能等着。
  等着去入棺。
  太上老君忽然道:“你不恨么?”
  捕王道:“恨谁?”
  太上老君道:“恨那个打烂了你的脸,打坏了你脑袋的人。”
  他缓缓接道:“一个人的脸若是被人打烂,脑袋若是被人打坏,整条命都差不多被人打没了,就算死了还要被刀剐,也该去咬上那人一口的。”
  捕王道:“我还能咬得到他么?”
  太上老君道:“你至少也该尽力去咬咬,不是么?”
  捕王咬了咬牙,狞声道:“我的确是死也要咬他一口。”
  说咬就咬。
  狠狠地咬。
  但捕王用得就不是嘴咬。
  而是用刀咬。
  一刀疯咬捕神的胸膛。
  捕神哂然。
  哂然伸手。
  他绝对有把握轻易抓碎捕王咬来的刀。
  这刻的捕王又还能剩下多少力气出刀?
  甚至捕神还有暇朝太上老君眨了眨眼。
  太上老君也朝他眨了眨眼。
  只是太上老君这一眨眼的意思,却象是有些诡异,仿佛在说:“小心”。
  捕神摇头。
  他根本就不需要小心。
  怎奈他错了。
  他伸出去的手就未能抓住捕王的刀。
  这只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被常立威的手牢牢抓住了。
  捕神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的鲜血也流了出来。
  捕王的刀已咬入了他的胸膛。
  狠狠咬入了他的胸膛。
  捕神只唯有一脸茫然,茫然望着常立威,道:“你为何要抓住我的手?”
  常立威一脸正色,道:“我刚才帮你抓住了捕王的刀,让你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再帮他抓住你的手,让他砍上你一刀,这样子,岂非是公平得很?”
  捕神瞪大了眼睛,险些瞪脱了眼珠子,道:“这样子公平得很?”
  常立威道:“正是公平得很,再也公平不过。”
  捕神摇了摇头,狂笑三声,道:“你们只怕是早已打算好了,要让我与捕王来个同归于尽?”
  常立威点头道:“这也本就是我们早已拟好了的计划。”
  太上老君悠然接口道:“否则我又何必去对捕王说那些话,要他死也要咬上你一口。”
  捕神道:“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既助我对付捕王,又同时也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许诺给你们的好处,还不够多么?”
  太上老君道:“你许诺给我们的好处确实是不少,只不过若让你活着,势必会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亦将同样多。”
  捕神道:“让我活着,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太上老君道:“捕王忽然死在了这里,就算你安排掩饰得再好,也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引来追查。”
  他解释:“因为谁都清楚你跟捕王之间的不和,而你亦很难掩盖你曾在这里出现过的事实。”
  捕神道:“为了避免有人会追查到你们头上,所以我也就必须死在这里?”
  太上老君道:“你与捕王明争暗斗了无数年,最后同归于尽在了这里。这种结果,岂非既合情,又合理,跟旁人都并无什么干系?”
  捕神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捕神,实该由得你们来当。”
  太上老君道:“那就不必了。”
  常立威冷冷道:“我对做捕神,向无兴趣。起码你这一个捕神所拥有的权力,就还不够大。”
  捕神面色极难看了下,道:“我还是有些不懂。”
  太上老君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捕神道:“我和捕王都死在了这里,死状极似同归于尽,与人无涉,这样子,固然是很容易遮去人们的耳目,使你们脱身事外,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又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冷笑着接道:“莫非没有好处可得,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们竟也是会去做的?”
  常立威道:“我们又不是傻子,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太上老君道:“所以好处自然是可以得到的。”
  捕神道:“究竟你们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太上老君道:“正刚好还能得到件我们最想得到的好处。”
  捕神道:“这件好处是什么东西?”
  太上老君道:“一种最好的炼丹材料。”
  捕神道:“这里有最好的炼丹材料?”
  太上老君道:“无疑就有。”
  捕神道:“它又是什么东西?”
  太上老君道:“他也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捕神道:“一个人?”
  太上老君道:“一个来自人界的人。”
  这地方连活人带死人,加起来也一共只有九个人。
  更只有一个人是外来的,是来自人界的。
  只有独狂。
  独狂是个活人。
  还是个活人。
  捕神却已死了,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捕王更是早已死了。
  太上老君本一直都没有去瞧独狂,仿佛无视他的存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看向了他。
  用种充满了贪婪的得意目光看向了他。
  独狂微微一笑,道:“我还是你想得到的炼丹材料?”
  太上老君悠悠道:“你本就是属于我的炼丹材料,这也本就是你的命运,无法逃脱的命运。”
  独狂道:“我这炼丹材料,怕已是打不死你这个炼丹人了,是么?”
  太上老君道:“铁定就打不死。”
  常立威傲然道:“有某家在此,若你这炼丹材料还能打得死他这个炼丹人,纵是你拉出的屎,我也愿意全部吃个干净。”
  独狂道:“我也已逃不走了?”
  常立威道:“从一开始,你就逃不走,没法子逃走。”
  独狂道:“我若非要逃跑不可,你会不会拿我来立立威?”
  常立威道:“我最多也只会剥去你的十几块皮,一尺来长的十几块皮。至于别人会不会被吓到,因此而畏惧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独狂抹了把虚汗,微微又笑,道:“幸好我并没有打算过要逃跑。”
  常立威阴恻恻道:“这倒也算得上是你聪明。”
  独狂摇摇头,道:“好象这就算不上是我聪明。”
  他问太上老君:“你们打算在哪里将我炼成丹药?”
  太上老君道:“你想知道地方,是否也准备自己走过去?”
  独狂道:“我虽是种炼丹材料,却至少也不喜欢被人象拎药材一般拎过去。”
  太上老君道:“这就好,请随我们上路。”
  路走了很远。
  穿过了平地,越过了高原,翻过了不止一座的大山,迎来了晨曦。
  一条连天的山脉由几百座大山衔接而成,群山巍峨。
  其中一山,山高林密,山势陡峭,凶兽成群,人迹罕至。
  山间有处洞穴。
  洞外怪石林立,大片铺排,成天然屏壁,掩住了并不宽敞的洞口。
  洞中,常立威喘了口气,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无人能追踪到我们了?”
  太上老君道:“就连以追踪之术闻名整个神界的“金毛犬”,也已绝对追踪不到我们的下落。”
  常立威道:“你能肯定就连金大鼻子也追踪不到我们?他的鼻子据说比狗还灵。”
  太上老君道:“他的鼻子纵是比狗还灵,也没有用。”
  常立威道:“为什么?”
  太上老君道:“这一路行来,我已用妙法消除了我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常立威道:“包括气味么?”
  太上老君道:“当然是包括了气味。”
  常立威松懈了些精神,道:“看来我们已可好好休息一下了。”
  神仙亦怕老,亦会感到劳累疲惫。
  毕竟神仙也不是铁打的。
  太上老君连连点头,道:“我们实该先休息一下,然后我再开始炼丹。”
  常立威道:“你炼丹,我护法?”
  太上老君抚掌道:“这样才是十分安全之举,我也再也不用担心到时炼丹材料会大胆反抗,不肯乖乖被炼。”
  常立威乜斜了他一眼,道:“只希望等到丹药炼成时,你莫要忘记了有一半是该分给我的。”
  太上老君陪笑道:“小弟怎敢忘记?”
  他咽了口空气,接道:“这次小弟准备只炼两粒丹,你一粒,我一粒,正好合适分。”
  空气被狠狠咽下,太上老君却只望这咽下的是常立威的脑袋。
  常立威本是他的老朋友,这刻他实巴不得这老朋友能立刻变成个死朋友。
  死了的老朋友。
  找老朋友帮忙竟然亦要付出报酬。
  炼成丹药后,将一半的丹药分给常立威,这正是他请常立威来帮他抓捕独狂这炼丹材料时,常立威向他索要的报酬。
  如今看来,这报酬常立威实也是太容易得到了。
  这还怎能叫太上老君的心理会舒服?
  只是他又万万不敢去得罪了常立威,去拒绝在炼成丹药后付出报酬。
  此刻太上老君简直比生吞了八百只绿头苍蝇还要难受,脸上陪着笑,心里窝了一肚子恨。
  难已发泄的恨。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有人敲石。
  是敲石,不是敲门。
  接着就听有人道:“请问有人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