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作者:
江沐林 更新:2022-01-02 14:21 字数:2222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之前因为仓州有官府赈济,有当地粮商把持粮市,有实力的大粮商大多不愿来此劳心费力,宁愿去别处发财。而小粮贩则人单势孤,一进城就被抢,告到官府也追不回丢失的粮食。如今官府不限价,眼见回报丰厚,大商小贩皆抛开了顾忌,将粮食车载马驮运往仓州。沿路的小商贩自发聚集成群,拉帮结伙确保安全。
他们到了仓州城外后,一时不敢进入,只能派人先行去城内打探消息。开始听说仓州粮价居高不下,但却仍有人在抢粮,他们正在观望,便有官兵出城来相迎,将他们护送进了城。城中大街小巷不时有官兵巡逻,那些抢粮的贼人都缩了脖子,他们再无粮食被抢之虞。
可谁知坏消息一个个接着一个传来。先是听说城中最大的粮商汪杰贱价卖粮,但听到这个消息时,汪杰已经卖了粮食,市价未受影响,他们方松了口气,又听闻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贩,粮价竟然比汪杰的价格更是便宜。而且这人手上的粮食不少,堆积如山地在身后摆放着,占了整个常平仓前的空地,还扬言租下了常平仓,里面多的是粮食。这回仓州的粮价没能稳住,消息刚出来就跌了不少,可把他们急坏了,若是比本地多不了几个钱,千里迢迢运粮过来就得不偿失了。
正当大家惶恐之际,仓州当地最大的粮商汪杰派人送来一计,让他们宣称粮贱折本,把粮食运出城,制造粮食外流的恐慌,保证能够让米价上扬。
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有动心思要运粮离开,特别是只拉了一两车粮食的小商贩,东西不多,拉个来回不划算,还不如卖了,到底也是有些赚头的。但是他们也确实不甘心贱价出售,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得依计行事,好歹能博个机会。
季显早就交代过,粮食只要进了城,就不许放出去,守城的金吾卫便扣着粮车不肯放。这些人中不乏走南闯北倒卖各种货物的行商,见多识广、胆大过人,叫嚷着“哪条王法不让人运粮出城”,硬是要闯出去。季显下过死命令,但凡谁漏过一粒粮食出城,就要自己掏钱填上,这些金吾卫哪里肯放。
季显和墨轩赶到时,两边正你推我挤,即将动起手来。季显大声喝止道:“都给我停下。”
那些粮贩见是个乳臭未干的玉面少年,理都不想理,可那些金吾卫却是真的住了手。虽是不情不愿地陆续停了下来,但再是参差不齐,至少也是听从了少年的话。粮贩们见状也停了手,上下打量估摸起季显来
“你这小娃娃跑了瞎掺和啥,回家找奶妈喝奶才是正经。”胡老浑一张口就嘲笑季显年幼。他很是有雄心要做这伙人的领头人,决意先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显显自己的能耐。
“大胆刁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给我打——。”季显骑在马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问棋和问书驾轻就熟,上来按住胡老浑就要打。
听闻骂了官老爷,胡老浑和他的同伙一时间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应对。说到底,民不与官斗,再是豪横的人,哪怕私底下买凶杀官,明面上都不能打骂朝廷命官,否则朝廷的颜面与威严何存。他们骂毛头小子、与官兵推搡都不是事,但若是公然侮辱朝廷命官,挨板子就是咎由自取。
就在他们犹豫间,手脚利落的问棋和问书已然开打了。他们在跟随季显来城门前就去问衙役要了两根杀威棍,那些见识过他们打人的衙役不敢多言,问棋一要救老老实实地奉上了。他们本来是借来驱赶聚众的,这会打板子正好得用。
季显挤了挤右眼,问棋心中有数,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抡了十板子就停手了,闪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诸粮商可以用来挨板子的部位。
瞬时,四下里鸦雀无声。季显保持着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朝章国典有定饥馑之地平价售粮,你们怎么不遵循?既然你们认定了与之背道而驰的不限价令,禁出令就得给我认了。”
季显环视一圈,眼中杀气凌人。胡老浑与他对视时,只觉一股子寒气从心底腾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也是天南海北四处闯荡的老油子了,却禁不住季显一个冷眼。
“何况,也不是不让你们出城,只要你们能证明这些粮食是你们带进来的,任由你们带走。若是不能,我仓州缺粮,一粒米都容不得你们带走。
再者,你们既不走亲又不访友,更不是来送粮,这么多张嘴巴,跑来我仓州好吃好喝,消耗我仓州的口粮,必须给我仓州嗷嗷待哺的百姓一个交代。所以,离城时,外来闲杂人等需按日缴纳耗粮税。我向来宽大为怀,一律当你们今日入城,从即日起至你们离开,每人按市价征收你们每日消耗的粮食。
看你们个个膀阔腰圆,吃得必然不少,日食八九升不在话下,少算你们些,就当你们只吃八升。仓州粮食一日一个价,今日未过完,我便不与你们计较,只以昨日的市价为准,以后你们在仓州待多少时日,都按昨日作价。”季显放缓了语气,把征税要钱的话说得与友闲谈般。
皆道商人尚利好钻营,擅于小往大来,可与季显比起来,堪称钱褡子遇上了乾坤袋。日食八九升,即便在军中也只有最为强健的重甲兵能做到,拔山举鼎的气力少不了兼人之量的支撑。要是普通人吃八升,那是酒囊饭袋!且仓州粮价今日大跌,现已不及昨日十之二三,若按昨日征收无异于明杖执火打劫。季显以施恩于人的口气敲诈勒索,明抢与坑蒙双管齐下,蒙头盖脑打得众粮贩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惶惶不知如何应对。
攸关自身利益,胡老浑再是心惊,也强撑着道:“大人,我们吃、吃的是自己的粮食。”
“你们在哪儿吃的?”季显视线落在他面上,睨而不去,把胡老浑看得心底发慌。
“在、在街、街边。”他说得结结巴巴的。
“哪儿的街边?是不是仓州?”季显这时拔高了声音,把话问个清楚。
“是。”胡老浑本不想回答,但不知怎地,竟是被压着似的不敢不答。
“那不就是在消耗仓州的粮食!别拿你们那套刁顽奸邪的手段与我歪缠,再要偷奸耍滑,便去仓州府大牢吃饭。”季显摆出官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