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城区，自然没有不回家的道理。
  这个回家是一语双关，既是回到格格府的家，也是首都中医院这个家。
  这时候离过年只有半个月时间了，今年的北平还是像前两年一样寒冷，却依然没有下雪，所有人都明白，指望着瑞雪兆丰年是不可能了。
  路上的行人走路都在打摆子，再也没有了以前虎虎生风。
  公园里再也见不到晒着太阳聊着天的老头老太太，或许是天气冷了不出来了，或许是……
  军绿色的上海牌小汽车刚开进中医院，沈院长和纪副院长就在二楼窗户口喊了：
  “小七，快上来，正说到你呢。”
  林三七一关车门：“好咧，小晔子，今天没事，你可以回家去看看，一会儿晚上我去拜访你父母一下。”
  这年头职工在单位工作，那可以说是真的卖给了国家，没日没夜，没有节假日，很少有探亲。
  尤其是像林三七这样当甩手掌柜，兼着肺痨科科主任的活，整天不见人影。
  潘晔事实上承担了半个科主任的工作，因为林三七可是将压箱底的资料都给她看了，同时她也负责收集总病历数据。
  来门诊看病过一次，昌平分院就要给病人建立一份档案，开始追踪用药情况，定期复查。
  严重点的要住院，住院期间要有完整的住院病历，同时出院后也要求定期追踪。
  这年头又没有电话，随时随地可以打个电话回访，及时了解信息。
  六十年代就全靠通信，所以那24个学徒工，以及潘晔的6个大学同学在下班以后，每个人都要加班加点给病人写信，接到回信后还要及时入档。
  这工作看起来简单，但当你的病人达到几千个，每天收到寄出的信件都要用袋子装的时候，就知道有多繁琐了。
  潘晔一边要忙临床，一边又要负责回访工作，每天都是忙得飞起，完全没时间回家。
  “行，那我先回去了，晚上你来我家吃晚饭不？”
  林三七心想今天也啥事情，便点头道：“行，丈母娘家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呵呵。”
  “知道了，林大爷，那我先走了。”
  林三七目送女朋友走向公交车站后，自己也转头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里。
  “沈伯伯，纪叔叔，这么急着让我上来有啥事啊。”
  沈院长轻咳了一声：“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你现在也是当副院长的人了，可不是毛头小子了，要注意形象。”
  林三七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啊。咦，现在办公室挺暖和了，咱们医生办公室也都供上暖了吧？”
  纪副院长笑道：“都暖和着呢，现在咱们医院是敞开着用煤，要多少给多少，我这么多年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呢。”
  “我爸那儿……”
  “你爸那儿重点照顾，装的煤炉也是全新的，你就放心吧。”
  林三七也没啥难为情的，自己为国做贡献，当然要图回报了。如果自己忙活了半天，结果自家老爹连块煤都没得烧，在大冬天冷得瑟瑟发抖，那他白费力气干嘛。
  沈院长亲自给林三七倒了一杯白开水，这才说道：“小七，刚刚我和老纪还在商量今年的年货问题。今年我们农场大丰收，大家不怕饿肚子了，同时今年的冬藏蔬菜也解决了，总的情况是比去年要好。但是我们不能只顾小家，忘了大家。”
  林三七心想，我刚刚还在想先要顾好小家，结果你说要不要忘了大家？
  当然他也就心里腹诽一下，没敢说出来，这言论可不符合这年头的宣传口径，现在都是要舍小家为大家，时刻准备奉献全家。
  “我们中医院日子好过了，但也仅仅是好过了一些，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你看都要过年了，什么肉啊、啊、油啊现在都买不到。
  所以小七啊，我是这么想的，这个年货物资采购工作呢，就交给你去办了。另外你采购的时候，不仅品种要多一些，数量也要多一些，今年我们给上级领导也送一份。”
  林三七皱了皱眉：“给上级送一份，那得送多少啊？医院能承担这笔支出？咱们中医院又不是煤老板，不差钱。”
  沈院长呵呵一笑：
  “你呀你，今年你搞了半年的肺结核课题，明年初是不是要出成绩了？如果没有上级配合，你怎么样才能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造成哄动？所以上级领导那儿马屁还是要拍好的。”
  林三七一想也是，这事没有上级卫生部门支持，有可能真办不成。
  “行，那就给上级部门也准备一份，对了，需要什么品种？或者说准备多少预算？”
  “具体买啥，你看着办，今年托你的福，咱们从那波流感爆发赚了不少钱，所以我和老纪的想法，今年直接给你翻倍，准备6万元的预算。”
  林三七听了就砸嘴了：
  “又是钱啊，你们知道的，我这人不喜欢钱，钱对我来说没用。而且你们也知道现在的社会情况，你想拿钱去买肉、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实上别说钱没用了，就算你有肉票油票票，照样没用，因为市场上现在根本买不到东西。
  纪副院长这时候笑道：
  “这个我们早就想好了，我们知道你喜欢野山参，所以今年早早跟东北方面联系了。不过东北长白山那边粮食也成了问题，对方说了：人参他们有，要拿粮食去换，今年不收钱了。”
  之前无论是中医院去采购，或者供销社去采购，都是现金模式。
  一手交人参，一手交钱。
  但是这几年情况特殊，长白山属于山区，本来耕地就少，粮食产出就更少了。
  结果自然灾害这么一来，哪怕东北是大粮仓，那也架不住大量减产，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大米。
  穷则思变嘛，东北人又不是傻子，以往人参需求量极低，是他们求着别人来买点人参。
  可是这两年人参采购是一年比一年多，说明人参是不是成了紧俏货？（其实是林三七需求量多）
  国家任务他们没办法反抗，但中医院这样的单位采购他们准备拿捏了。
  反正要人参，大大滴有，你拿粮食来换，否则不给。
  林三七也能理解，毕竟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参农去原始森林里寻人参绝对是个危险活，每年死伤无数，给点粮食也是应该，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替他林某人采人参吧？
  （林三七已经垄断了之前10年的人参库存，以及每年的人参产量，90%都到他手上了）
  “这样，沈伯伯，你跟东北方面说，我们要6万元的野山参，我给他们准备200吨细粮。”
  沈院长一拍桌子：“好，有你这句话那事情就好办了，200吨粮食在现在也算是雪中送碳了，那我现在就给通化方面打电话。”
  别看200吨粮食不多，但要知道这是1961年，200吨粮食那可是比金子还值钱，信不信林三七可以跟遗老遗少们换回来几吨黄金。
  所以这里面林三七有补贴东北参农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他赚得够多了。
  电话转接了半小时，终于打通，沈院长将200吨粮食的好消息告诉了通化人参合作总社的社长尤立群。
  尤立群一听，惊喜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真的？给我们200吨粮食？太好了，感谢感谢，感谢首都中医院，感谢沈院长，这粮食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让我们的参农们终于能过上一个好年了。可是……”
  沈院长呵呵一笑：“尤社长，咱们也是长期合作关系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着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