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罗素的反驳词
  学院初等院，图书馆下方的地底空洞。
  “都醒一醒，都醒一醒！”
  重新潜入学院的邓肯把沉睡的巨龙先生、九头蛇和狮身人面兽唤醒。
  ——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看守封印了，但三只巨兽待在外面也觉得百无聊赖，干脆回到了这个曾经封印邓肯的地底空洞睡觉。
  “怎么了？校长先生。”睡眼朦胧的狮身人面兽，看着眼前可爱小男孩模样的邓肯。
  “说来话长，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邓肯的神色肃穆。
  ······
  异次元监狱的最深层。
  翠绿的屏障之后，罗素听见恶魔王恢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我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心中的恶魔如是说，“虽然现在还是被封印着，无法干涉外界。”
  刚刚费了好几个小时时间炼药完成的罗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向锅中翻腾的鲜红色液体，嘴角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走到墙壁前按下了墙上的按钮。
  ——这代表着他彻底屈服，按照001要求炼制完了梦幻药剂。
  随着按钮被按下，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响起，在异次元监狱的最深层回荡着。
  罗素望着前方的翠绿色屏障，深吸了口气，明白自己依旧被困在世上最难以逃脱的牢房中。
  哪怕恶魔王彻底复苏，也无法击破这牢房逃离。
  “不知道001和荆棘鸟的矛盾，发展到什么程度。”罗素一边听着叮叮叮的铃声，一边在脑内构想外界的情况。
  他之前刻意挑拨离间，并不是期待两人能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爆发冲突，只是希望在 001和荆棘鸟的心中插入一根尖刺，让已经存在的裂痕变得更大。
  这两位传说级的人物都如此骄傲，明显不会永远友好相处下去，尤其是在自己已经被囚禁、学院被至高理事会接管、校长先生仓皇逃跑，大多数外在威胁都已经消失的当下，为了共同目标而战时放下的冲突，有可能被重新点燃。
  而作为一位戏中人，罗素很清楚，故事需要矛盾和冲突，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矛盾引爆！
  并且，罗素知道，校长先生邓肯肯定也如计划那样，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用自己言出法随的能力放大荆棘鸟和 001的矛盾，哪怕因为距离太远、对象的位格太高收效甚微，也可能成为点燃火药的最后一颗火星。
  ······
  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至高理事会总部处。
  001踩在发烫冒气的瓦砾砖块上，鲜血从他的脸颊上流下，这位至高理事会的首席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至高理事会全体成员的联手，加上主场优势……在开始时，001还以为这样的布置过于谨慎了，但现在他才庆幸自己还好足够谨慎。
  消耗了 5枚顶级符咒；010陨落，连灵魂都被摧毁；006的所有契约亡灵均被杀死；008重伤且出现了精神问题；自己和012轻伤；整栋总部大楼被摧毁……至高理事会付出如此狼狈的姿态为代价，方才成功围剿了荆棘鸟。
  想到这， 001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了。
  昨晚和罗素战斗时，荆棘鸟究竟放了多少水啊！
  望着空中黑衣女人的尸体慢慢解离成破碎的光点，见证着这位传奇女巫的陨落， 001的超感官知觉告诉他，荆棘鸟大概率还没有彻底死去。
  靠着心灵与幻术领域的能力，经过数十上百年时间后，这位传奇女巫或许还会从死亡中归来。但这种形式的复活终究比不上专精复活的血魔法，归来后的荆棘鸟力量肯定不复巅峰。
  而且，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一切肯定早已尘埃落定。
  “走吧，”001看向了身穿紫色华贵毛绒衣装的女士012：
  “我听见异次元监狱中，罗素按下按钮时的铃声了。”
  ······
  异次元监狱的最深层，独属于罗素的牢房内。
  罗素看见了 001和012的身姿，身穿暗红色精致晚礼服的男士和身穿华贵紫色毛绒外套的女士站在翠绿色的屏障之外。
  “我已经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001阁下。”
  罗素将装有鲜红色液、持续冒出梦幻般泡泡的坩埚递到了屏障前。
  001朝着坩埚招了招手，将其定义为允许离开牢房的物质。
  那承载着梦幻药水的坩埚自行飞了过来，轻易穿过了翠绿色的屏障，来到了 001面前。
  只见 001摩擦了一下食指上的钻石戒指，戒指上的钻石顿时散发出雪白色的光辉。
  这是一件拥有强大占卜效果的超凡物品。
  001要占卜确定，罗素炼制的这份药剂是否就是真正的梦幻药剂，以及是否包含危险！
  趁着 001占卜时，罗素突然开口说道：
  “至高理事会的首席阁下，对于你之前关于全民永生和超凡普及危害的说法，我刚才仔细思考了一番，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说吧。”001一边让钻石散发的光芒笼罩整个装满药水的坩埚，一边道。
  罗素点点头，开始用自己的逻辑辩解道：
  “您说了，因为世界存在不平等，延长寿命只是延长被压迫着劳动的年限，所以不该赋予全人类永恒的生命和超凡力量，这是一个谬论。
  “且不说您作为至高理事会的首席，不太有资格说这种话，更重要的是——
  “历史上，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没有让人类彻底平等，但这不代表社会的底层没有受益于这些进步。今天的穷困潦倒者比起1000年前处于同样社会的地位的人，拥有更好的饮食、居住和卫生条件，更可能接受教育并拥有人身自由。
  “梦幻药剂所带来的永生只是让青春永驻，并不阻止外力导致的死亡，这种形式永生是可反悔且无害的。
  “如果有人认为永生只是让痛苦延长或是相信永生是一种惩罚，完全可以选择一开始就不服药，或是在对生命厌倦后选择自我了断。但至少，没有人有权剥夺他们选择的机会，哪怕是世界超自然议会至高理事会的首席。
  “您认为死亡是不平等世界中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平等，所以不该被剥夺，这同样是一种诡辩。
  “首先，在您的主张里，依然会有一小部分您选择的精英永生，这和您的观点是相悖的。
  “更重要的是，一个提升了世界上所有人福祉的手段，在绝大多数精神正常的人看来，都不该被认为是有害的。哪怕是极端追求平等的罗尔斯主义社会福利函数，也只是认为社会福利的高低取决于社会上境况最差的那个人的效用。
  “您说，如果各行各业的领导者如果不衰老死去，世界就会变成一潭死水。这同样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想。
  “在漫长的时间内，人类总是能够习得新的事物，接受新的想法，哪怕这个速度如此缓慢，在寿命无限的新时代里，许多个世纪不过是眨眼一瞬。从刀耕火种到高楼大厦林立，整个人类文明史长度的久远时光，不过是永恒的其中一秒。更不要说，还会有新生儿不断出生。
  “您关于家庭和伦理的论点，是整个即兴演讲中最缺乏说服力的部分。伦理和道德总是要适应生产力和社会的发展的，它们是辅助社会构建的工具，而非限制我们发展的绳索。
  “您认为地球无法承载太多的人口，这确实是事实。所以梦幻药剂似乎在诞生之初就有自我意识般想到了这个问题，它带来的不仅是永恒的生命，还有超凡的力量。
  “想想看，整个超凡世界在最庞大的时候，也只有几万人，就已经缔造出了世界各地的传说、神秘学和民俗故事。倘若超凡世界的规模扩大10万倍，其带来的生产力进步足以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届时，‘超凡’的概念都不再存在，曾经被我们认为是超自然力量的伟力，将和蒸汽动力、电力、核能一样，成为世界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一部分……
  “凭空造物、无中生有，让死者苏生、令时间停止，将异次元的生物召唤至现世，将空间扭曲折叠，把书中空想之物具限于现实……
  “在无尽的时光中，人类将不再受限于银河系第三旋臂的这个渺小星球。我们将跨越大气层，踏足群星，改造每一颗星球，用超自然的力量将不适合生存的蛮荒之地转换为美好的乐园……
  “新的家园将会在月球，在火星，在木星的卫星轨道，遍布整个太阳系。我们还会飞过奥尔特，飞过比邻星，抵达许多光年外的空域。我们会探索其他行星，吸引接触从未见过的文明，在系外行星上建立新的城市……”
  罗素就这么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次吐字都十分清晰，仿佛每一个字句中都带有着非凡的重量。
  少年又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在混沌之红恶魔教团的入会考核上，在那卡顿的梦境中，他曾经带领地球做过的事。
  罗素记得，在梦中靠着欧麦拉城的魔法仪式，他带着地球跨越了群星，征服了漫漫银河。
  而现在，哪怕身在最深的牢房中，罗素依旧看见了那璀璨的星河。
  001冷俊的脸庞上表情，正随着少年的讲述愈发阴沉。
  只见罗素手指向坩埚中鲜红色的液体，音调抬高了几分：
  “人类从古至今千万年来渴求的终极之梦就在这里，我不知道不老药的普及会带来什么，但我知道倘若有人试图将之付之一炬，那么他将是人类历史永世不可饶恕的罪人，哪怕将他碎尸万段再复活1亿次，也不足以弥补他所造就罪孽的亿万分之一。
  “每一秒，世界上都会有超过一个人死去。就在我说话的这一秒钟，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老人，本来可以因为梦幻药剂而重获年轻时健康的躯体，却因为阁下的一己私欲而不得不与儿女长辞。
  “同样的悲剧，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星期，一年，10年，100年，1000年，还会一次又一次发生。
  “本来可以青春常驻的孩子，在出生时就被宣判死亡；应该用年轻的健康肉体狂奔在大地上的男孩，必须在病床上盘算着能否活到下一个圣诞节或新年，而他们的子女则在盘算着如何丢弃老迈的父母；本来因为全人类超凡所带来的生产力提升而能衣食无忧的女孩，不得不在街头上，以乞讨和翻动垃圾桶中的食物为生……
  “阻止永生与直接动手杀人并无区别。至高理事会的首席阁下，人类历史上最穷凶恶极的罪犯和战争狂魔，穷尽一生所沾满的鲜血都不足您零头的零头……”
  罗素的言语中带有了愈发饱满的情绪：
  “对了，首席阁下。您说了，太阳东升西落，昼夜交替不休，绝大多数凡人终有一死，而超凡力量隐秘掌握在极小一部分人有天赋之人的手中，这就是世界不应被更改的法则。
  “但太阳东升西落和昼夜交替不休，真的是世界的法则吗？这不过是我们偏安于地球之上，这颗行星自转所造成的景象而已。在地球之外，茫茫宇宙中更辽阔的广袤空间里，这被视为绝对真理的法则并不存在。
  “我曾祖父——嗯，我养父的爷爷——出生于19世纪末。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皇帝还在，许多东西看起来都是世界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一部分。可是没过多少年，清王朝就覆灭了。我奶奶年少时还因为传统的规矩裹小脚，直到三年前她去世之前，奶奶的脑中还有许多传统的观念根深蒂固，但现在所有看起来不可动摇之物都并非是不可更改的……”
  说到一半，罗素将左手往空气一拉，为一个鬼魂灌注了灵性能量，让其发出光亮、可被肉眼看见。
  这个持续坐着敲打石头动作的原始人鬼魂，在罗素身旁显现出来，依旧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一样，继续坐着千万年来如一日的敲击动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