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敲门声响起。
  吴素敏去开门。
  柏然拎着吃的进来， “妈，阿姨。”
  “然然来看叶子不用送午饭，我们打完吊瓶就回家吃了。”钱佳丽这样说，还是笑盈盈接过打包袋。
  叶子坐起身，冲柏然笑。
  柏然想摸她额头温度，思及吴素敏和钱佳丽在场，手臂尴尬悬在半空。攥拳，收回， “退烧么?”
  叶子说: “退烧了。”
  “姑娘，然然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钱佳丽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小咸菜，牛奶，水果……呀!怎么还有卤鸡爪?”
  柏然说: “粥铺有在卖，我记得阿姨爱吃，顺便打包了两个。”
  “哎呀——”钱佳丽得意地瞟了一眼吴素敏，煽情道: “然然还记得阿姨爱吃什么，阿姨太感动了。”
  叶子在后面拽她衣服，让她收敛一些。
  吴素敏嗔怪柏然: “你看你，也不会买个东西。孩子生病了，当亲妈的哪能啃得下去鸡爪子呀?”
  柏然皱了皱眉，示意她不要挑事儿。
  钱佳丽撇嘴笑笑， “孩子生病，当妈的就茶饭不思，那心理素质得多差!”打开皮蛋瘦肉粥，摸着太烫，一勺接一勺舀着散热， “鸡爪子好啊!我专爱啃硬骨头。”
  说到‘硬骨头’三个字，钱佳丽抬眸冲吴素敏媚眼如丝地笑笑。
  “哦——”吴素敏佯装思考片刻，真挚道: “佳丽，我记得你是属狗的，对吧?”
  钱佳丽笑容僵在脸上。
  吴素敏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爱啃骨头。”
  “你还属鸡呢!”钱佳丽绷不住了， “我也没看你多爱趴窝孵蛋啊?!”
  吴素敏笑说: “是，我和我的属相不太配。哪像你，属狗，上升属相鸡。”
  “……”钱佳丽红唇微张，眨了眨眼，脑子熄火了。
  “妈。”柏然拉吴素敏走， “我还没吃饭，带我去医院食堂。”
  吴素敏叮嘱叶子几句，大意是你妈不靠谱，你自己盯着点儿针。
  叶子呆呆点头。
  吴素敏前脚一走，钱佳丽就委屈得泪眼婆娑。
  “妈妈真是没用，在家说不过你爸也就算了，出门还说不过这臭婆娘。”
  “妈……”叶子明眼看着，是钱佳丽先挑衅的。但她不敢说，她怕说了钱佳丽会认为自己站队吴素敏，该更委屈了。憋了半天，小心翼翼寻问: “你怎么……嗯……这么……讨厌她?”
  “她太强势了，而且……”钱佳丽猛吸一口气，委屈道: “她瞧不上我，那我又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每天都很开心。人各有志嘛，她愿意工作上实现人生价值，我就愿意围着你和你爸转，虚度光阴，吃喝玩乐。”
  “为什么一定要她瞧得上你呢?你自己开心就好啊——”叶子感觉钱佳丽在对吴素敏虚张声势的厌恶下，实则是自卑的。
  钱佳丽不吭声了，嘴撅的能拴驴。端起粥，舀了一勺喂叶子。
  叶子勉强吃下一勺，便吃不下了， “待会儿再吃吧。”
  “你要吃不下这个，等回家给你熬小米粥。”钱佳丽将皮蛋瘦肉粥放回桌面，坐在床上郁郁寡欢扣指甲。
  叶子歪头在她肩膀，轻声哄道: “妈妈，我和爸爸好爱你，别人都不重要，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钱佳丽是个直性子，心里有话憋不住太久， “大姑娘，你说万一你和柏然以后真走到一起了，她会不会因为瞧不上我，也瞧不上你?你们将来有了小孩儿，她会不会对小孩儿说你姥姥啥都不会，就会花钱?”
  “妈妈——!”叶子哭笑不得，整个无语住。
  “所以我也得强势些，让她知道我不好惹。”钱佳丽挂上充满演技的狠厉， “别的不说，我老公能打他老公十个!”
  医院食堂。
  柏然和吴素敏端着餐盘找位置，时不时的有人同吴素敏打招呼。
  “吴主任，你儿子?”
  “是。”
  “长得真帅。”
  吴素敏瞧了瞧柏然，打趣道: “还行，不丑。”
  “多帅啊!眉眼像你，个头随柏主任了，这大高个!”
  柏然礼貌微笑示意，找到空位坐下。
  吴素敏坐在他对面， “一听到别人夸你，我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
  “真没看出来。”柏然拿起碗，喝了口汤。
  “这叫喜怒不形于色。”吴素敏一筷子菜，一筷子饭，清冷高贵: “总不能人人都像咱家楼下那市井村妇，有点儿情绪全写在脸上。”
  柏然夹走她的鸡腿， “阿姨人简单，不用猜，挺好。”
  “……”吴素敏吃瘪，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 “鸡腿要给劳动力吃，我是壮劳力，夹回来。”
  柏然本就只是逗逗吴素敏，翘起嘴角，还她鸡腿， “吴同志是个有觉悟的好同志，你应该率先伸出和平的橄榄枝，不然你儿子里外难做人。”
  “你特别特别喜欢叶子?”
  “差不多是此生挚爱了。”
  “你才多大，你就此生挚爱。”
  “照你这个逻辑，我只有七老八十时，才有资格用‘此生挚爱’来形容对一个人的感情。”
  “等你七老八十，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妈。”柏然咨询医生: “说点儿实际的，我时常会幻想我和叶子以后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吴素敏扒开柏然眼皮仔细观察，随后揉揉他的脸颊， “放心吧大儿子，人类陷入爱情都这样。”
  柏然点头。
  “对了。”吴素敏忽然想起她那休班在家，被叫到学校处理儿子打架的倒霉老公， “你爸表现的怎么样?”
  “什么?”
  “叫家长，他去的嘛!”
  “嗯……”柏然仰头思索，鹦鹉学舌道: “在学校要尝试相信老师，就像进入社会后要相信警察。当然老师和警察作为个体，有自己的情感偏向和主观意识，所以爸爸说的是尝试相信。”
  吴素敏破防，笑出声: “可爱。”
  柏然见她笑，也跟着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挑叶子毛病，你也别说我家先生不好。”吴素敏将不爱吃的芹菜挑到柏然餐盘里， “多吃青菜，补充维生素。”
  “谢谢。”柏然看破不说破，端着空碗起身，又去盛了一碗汤， “妈，你和我爸当年谁先追的谁?”
  “我追你爸，我们在一个医院实习，你爸长得最帅。”
  “这么肤浅的理由?”
  吴素敏放下筷子，轻咳一声，上身微倾: “有天夜里，我从外面进住院大厅。你爸跟在一个孕妇身后，从一侧走廊出来，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纠结的状态。然后我很好奇，就上前留意。看到你爸拦住孕妇，提醒她鞋带开了。在征求孕妇同意后，又蹲下身帮她系了鞋带。”
  “你因为这个爱上他?”
  “对。”
  “小时候觉得我爸除了上班就是用望远镜看月亮，我还一度怀疑我亲妈是嫦娥。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块儿木头，现在有点儿理解了。”
  “那你什么时候爱上叶子?”吴素敏说完一皱眉， “把‘爱’这次字用在十七岁的人身上，多少还是感觉有些滑稽。”
  柏然挑眉。
  吴素敏通情达理道: “我克服克服，所以你什么时候爱上叶子的?”
  “没有像你这种骤然心动的事发生。”柏然靠在椅子上，紧了紧鼻子， “就是和她在一起，心跳总会乱。”
  “忽快忽慢，有时还会感觉停顿?”
  “嗯。”
  “做个心电吧，我怀疑你心律不齐。”
  第51章
  叶子从医院回家，醒醒睡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钱佳丽煮好小米粥叫她，才奋力将自己从床上撕下来。
  小米粥是餐桌上的c位，榨菜，香肠，咸鸭蛋，素炒山药，果仁菠菜，土豆丝众星捧月围在四周。
  “也不知道你对什么有胃口，就都搞了一点。”钱佳丽未摘围裙，靠在灶台前， “或者你还想吃点儿别的?”
  “我……”叶子舀起一勺小米粥又放下， “想吃肉。”
  钱佳丽别过头，咧了咧嘴。
  “想吃熟食店的鸡腿。”叶子形容: “那种清淡咸口鸡腿。”
  说话间，门锁开了。
  叶胜平人还在玄关换鞋，就扬声寻问: “大姑娘，咋样啊?还难受么?”
  不等叶子回答，叶胜平趿拉着拖鞋小跑过来摸叶子额头， “行，不烫了。”
  “爸爸。”叶子第一关心是的: “小哥哥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找到一个两边都认识中间人说说情，赔点儿钱，道个歉就完了。”叶胜平看到这一桌子菜，愣住: “这怎么一点儿肉星都没有?”
  “要么说你们俩是亲爷俩呢!”钱佳丽吐槽: “我想她生病了胃口不好，吃点儿清淡的。结果人家坐下，要熟食店清淡口味的鸡腿。”
  叶胜平抚掌大笑， “养孩子是有意思!”
  叶子噘嘴。
  “爸给你买去。”叶胜平扬了扬下巴， “还想吃什么?”
  叶子说: “黄桃罐头的桃，山楂罐头的汤。”
  “两瓶罐头。”叶胜平转而问钱佳丽: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