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夫人说到这儿，突然顿住，宋宁致也凝神，屏住呼吸。
  “张青霜那个时候，定是被丧母之痛麻痹了头脑，他忿恨的眼神，仿佛要将你爹蚀骨喝血，这桩惨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我们知道，并不能怪罪在你爹身上，我们几个还有你娘，在一边拼命的出言加以阻止，但是都没有用，他此时就像一个红了眼睛的魔鬼一般。”
  “突然……枪声响起，你爹胸口中枪，迅速倒下，但是很奇怪，我们却听到两声枪响，但两声枪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连发两枪，而在场的，除了张青霜举起了枪，还有……张青风。”
  “没错，他方才被张青霜伤了，但是没伤到致命的地方，他躺在地上，枪筒还冒着灰色的烟气，很显然，还有一枪是他射出。”
  “可是……到底是谁开的枪？”宋宁致迫不及待的问出。
  “宁致，这也是我们在场所有人困惑的事情，我们只听到枪响，却无法看清子弹的方向，所以，我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开的枪，这个时候，张青霜似乎也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恩师，倒在了自己面前，他彻底的清醒了，可是这一切却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老太太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你娘眼见你爹身亡，伤心得登时晕厥过去，那张青风也趁机逃跑了，自此，原本是一场老帅的丧礼，却不想演变成这样的悲剧，当日的真相，只有在场的、极少几个人知道，而知道的那些人，恐怕都与我有着一样的心理，觉得太震惊，又说不清道不明。”
  “后张青霜上台，碍于他的权威，也没人敢再提起那日之事，而他本人，据说也特别忌讳别人提起，哪怕是你爹的名字，也是江军的大忌。后来我们将你娘送到了家里，又过了一日，宋家的宅院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里面不知死伤了多少人，我就更不知是何人所为了，当然也有些微的传闻，穿到我耳中，说是张青霜所为……”
  “……我的养父应该也是葬身在那场大火里了……”宋宁致黯然的叹了一句。
  梁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宁致，奶奶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现在奶奶想问你，你真的觉得是张青霜杀了你的家人吗？”
  “我……”宋宁致语塞，梁老太太讲述的同时，其实她的内心，似乎也跟随着经历了一遍那段久远的故事，而即使当年在场的人，都无法准确的说出，到底是谁杀了爹，她又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那奶奶换个问法，你相信张青霜真会杀了你的家人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宋宁致无力的摇头，又露出一脸的哀伤，“而现在，无论我相不相信，他都已经不在了，是我杀了他……”
  “宁致，若他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那他希望看到一个复仇后轻松的你，而不是一个越发沉重的你，更不是一个为了他而去殉情的你……”
  宋宁致茫然的望着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则点了点头，“那天我也在诊所，堂堂张大帅，能那么轻易的就被人所杀，除了是他心甘情愿，再无别的可能，这十年来，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受尽亲人奚落和虐待的野孩子了，他变得狡猾而阴狠，有心计，有手段，但是，我永远不会相信，他会亲手杀了对自己有恩的人。”
  “即使，那一枪，真的不知是他所开，还是张青风所开……宁致，奶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想你心中，应是有了自己的一番文章吧，奶奶不会强制你的想法，但是，你还太年轻，太单纯，不应该如此轻率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梁老夫人走后，宋宁致在原地呆愣了好久，才缓缓的往回路走去，走到一半，就遇上了赵万丰等人。
  他们似乎在找她，看到她，赵万丰与宋泊明脸上的紧张神情，瞬间瓦解。
  而宋如君，显得有些不耐烦，直冲到她面前呵斥：“一下午的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四处找你，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为你忙前忙后的……”
  “姐……我……我刚才去了张青霜的坟前……”宋宁致不善撒谎，况且在自己姐姐面前，她也不想撒谎。
  “你说什么？去他的坟前？去做什么？去祭拜他吗？还是……你心里还忘不了他？”宋如君大为光火。
  “姐，宁致做错了什么吗？张青霜他都已经死了！”宋泊明对宋如君的气氛行为表示不满。
  “姐……你说有没有可能，张青霜并不是杀害我们爹娘的凶手，而凶手是另有其人……”宋宁致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话问出。
  “你胡说……”宋如君气得扬起手掌，作势就要去打宋宁致，岂料胳膊却猛地被赵万丰抓住。
  “放开我！”宋如君拼命挣脱赵万丰钳制，他阻止自己去打宋宁致的行为，也令她心里大生妒忌，“为什么拉着我？难道你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吗？太可笑了，十年了，十年来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现在却产生这样离谱的怀疑！”
  “姐……你听我解释，方才我遇到了梁老夫人，她将当年的一些事情，都说与我听了，而且爹去世的时候，她正好也在现场，她说有两个人同时开了枪，但是爹只中了一枪而死，所以，根本不能判定，到底是不是张青霜开枪杀了爹！”
  “梁老夫人……”宋如君一声冷笑，“哪里来的什么狗屁梁老夫人？宋宁致，你不是小孩子了，他人轻易的几句话，你就可以当真吗？而且你别忘了，是你杀了张青霜，是你亲手报得仇！”
  “我知道……是我杀了他，可是姐，若梁老夫人说的是真的，我们更要还他一个公道，你知道吗？那日，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并没有为难我，还让他的属下也不要为难我，放我走，我相信，他对爹并没有深仇大恨，也许……有的是愧疚……”
  紧接着她又急切的望向赵万丰：“赵大哥，你有印象吗？那个时候，你是跟在我爹身边的吧，那一日的情形，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开了枪？是不是？”
  “对不起，宁致！”赵万丰的眼睛一躲，“那些时日，我在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不在戎城，所以，我也不知具体的情形。”
  “我想起来了，姐！”这时，宋泊明突然似有所悟，“爹去世的那一日，有人将昏厥过去的娘送到了家里，有个和蔼的老太太，她似乎就是梁老夫人，这么说，她那天的确是在现场，也的确看到了所有的过程。”
  “那又怎么样？”听宋泊明这样一说，宋如君似乎更气愤了，“好，就算是这样，有两个人开了枪，你们可以肯定就一定不是张青霜开的枪吗？还有宁致，怎么不说，他反是对你有了愧疚，才故意放了你，而且，堂堂一个大帅死了，那江系的军中，都没有发出捉拿凶手的通告，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宋宁致被逼问的词穷，只是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行了！”赵万丰出言，将这紧张的局面打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宁致也不小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做事的考量！”
  他这样维护宋宁致，宋如君心里越发的酸得厉害，缓缓的走在宋宁致身后，死死盯着她楚楚动人的背影，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