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下游来了船队，挑的是矮张旗号。”
  张禧回过头来，看向汉江下游，隐隐有几个黑点儿，“多少人，多少船？”
  “三十四艘船，一百余人，多是衣甲残破，而且大部分是虚张声势的空船。”
  “这刘整越来越不会办事儿，”张禧哼了一声，“逃出一百多人暂且不提，船怎么还让他们跑出来这么多！”
  “总管，”旁边负责上游消息的偏将出言为刘整开脱：“想必南蛮子里带了不少高手，才能保着这么多人、船逃回来，刘总管说不定还被南蛮子的高手伤着了，实在不必苛责啊。”
  张禧头都没回，对负责下游消息的偏将说道，“他是你的奴隶了，把他拖走，叫打造铁链暗桩的党项人过来见我。”
  那多嘴的偏将霎时间白了脸，还要出声喊，早被张禧的侍卫一把捂住嘴，七手八脚就拖了下去。
  不多时，打造铁链暗桩的党项人到了张禧的旗舰上，上来跪倒行礼，磕了头之后张禧才发声，“第一次铁链被张贵张顺用刀斧劈开，第二次被张一氓两人用锯子锯开，这第三回，不会再出什么茬子了吧？”
  元朝把人分成四等，色目人的地位还要在张禧这种北方汉人之上，但也不是绝对，面对张禧这种忽必烈的心腹爱将、做到封疆大吏的高官，莫说是党项人，就是个蒙古人，膝盖也是要弯一弯的。
  见官就跪，算是耶律齐那死鬼老爹很耀眼的政绩了，别的不说，种植奴性这一块，耶律楚材算是拿下了。
  “总管，这一次我布的双层的，要是再出事儿，叫南蛮子冲过来，我杨琏真迦的头，送给您老喝酒！”
  “哼！”张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偏将急忙赶上，只听得张禧下令道：“派人把矮张的船队拦下来！”
  杨琏真迦不知所措，再看江面时，只见点点火起，设下的铁链暗桩如无物一般被烧断、推开，再想想自己说的话，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国末期，吴国也布置了横江铁索、水底暗桩，但王睿以木筏开路，带走暗桩，以大火烧断铁索，成功灭吴，钱师国学的就是人家故智，用二十条火船，一举打破了鞑子再一次的封锁。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人类历史上排在前三的大帝国有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一个晚上，就把张贵带他们冲破的防线给修补好了，还加厚了一倍。
  “烧得好！烧得好！好一个王睿楼船下益州！”木灵子这个道士击节而叹。
  钱师国跟他聊了一早上，听他说起自己才二十四岁，只不过练功练伤了身体，才长了个中年大叔的脸，才明白这“西凉散人”是谁。
  “一练七伤，七者皆伤，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魄飞扬。”
  这是木灵子自创的法门，伤人先伤己，杀伐凶狠，就是元末明初，崆峒派七伤拳的雏形。
  这厮便是崆峒派的开派祖师，只不过七伤拳还没大成，虽然能打，却并不能逆转阴阳五行，养生全形，所以才长了一张少年老成的脸。
  钱师国记得，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崆峒派的甚么鸟人说他们祖师木灵子活了九十多岁，想必是后来又有感悟，只不过钱师国没打算开口点拨，他一个武盲点拨人家自创武功的天才，岂不是贻笑大方，只是有点纠结。
  ——要是木灵子死在这儿，七伤拳岂不是要失传了？
  萧义提着铁枪，也跃上了这艘船，他本是压后的，如今到了创阵的时候，上前边来帮忙。
  听了木灵子的感叹，萧义上前揶揄道：“道兄，这句诗可不吉利。”
  “是啊，”木灵子叹了口气，“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嘿，又没说一片降幡出钱塘，”钱师国嘲讽了一句，“就是襄阳投降了，临安也不一定会降。”
  木灵子没答话，默默不语，反而是萧义回了一句：“你这话更不吉利，小心襄阳城里走马承受弹劾你。”
  “这诗又不是我写的，我跟御史中丞也没仇，苏东坡的遭遇也落不到我头上，要弹劾，让他们弹劾刘禹锡去！”
  众人望着张帆鼓风而来的鞑子船队，哈哈大笑起来，声震汉江，他们面前的好像不是敌人，而是家和业兴，儿孙满堂，死而无憾的景象。
  岸边一群年轻人听见了这些笑声，再一看，火光四起，有招子亮的还能看见残破的“矮张”旗帜，顿时议论纷纷。
  这一队有二三十人，人不多，却都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耶律齐郭芙夫妇、武修文完颜萍夫妇、耶律燕、郭破虏这几个人为首，剩下的都是十七八岁的丐帮弟子。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这些人说不能都能搏个名号出来，若是有机缘，能捞到沙通天、彭连虎、侯通海的江湖地位，差一些的，也能有江南七怪的水平。
  郭靖、黄蓉的后手就是这些天资甚好的年轻人，他们是最后一批。
  等二三十年后，他们成为丐帮的中流砥柱，借着乞丐的身份潜藏在各地，一时举事，天下震动，有上百位高手带领，加上汉人庞大的人口基数，抗元大业便有了希望。
  但这得等他们功夫大成。
  “耶律大爷，我们回去吧！”青年们跟郭靖、黄蓉都有半师之谊，心中感念，要回去报恩。
  耶律齐只是看着船队过去，并不答话，郭破虏着了急，“姐夫，要不你带他们走，我回去。”
  说话间，郭破虏就把屠龙刀解下来，塞到了身旁耶律燕的手里，熟料耶律燕也不接，“哥，敦儒还在里边，我也想回去。”
  武修文和完颜萍对视了一眼，也出声要走，这一下更带动了年轻人们，各个要回去杀鞑子，只有郭芙表情复杂，看着耶律齐不说话。
  等舰队和鞑子船只混在了一起，耶律齐又左右看看，忽然叹了口气，“破虏，萍儿，你们过来。”
  完颜萍听了一声萍儿，霞飞双颊，她之前做梦都想耶律齐叫她一声萍儿，后来嫁了人，心思也淡了，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一句。
  “若是齐哥叫我不要去，我也就不去了，可是郭姐姐又太悍妒，这可如何是好？”完颜萍心里想着，和满脸焦急的郭破虏走上去。
  完颜萍还没想到自己怎么开口和武修文和离，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自己和武修文的孩子，头上就挨了一掌。
  郭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死在降龙十八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