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谁？”张贵眼睛鼓着，厉声喝问。
  史仲猛、无常鬼、木灵子、武敦儒四个人，面对张贵的质问，都惭愧的低下了头，“少了一个丐帮五袋弟子。”
  “啊也！”张贵愤然大喝，手中刀劈在了船帮上，“吾事泄矣！”
  “号令全军，擂鼓发炮，随我冲杀过去！”
  众人即去，钱师国却留了下来，“都统，能否讨一张弓，二十只箭，再准备十艘小船，装满火油、茅草、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我来使用，冲破前方拦路的机关、船队。”
  “弓箭倒是无妨，引火之物我这军中也尽有，”张贵随后哼了一声，“只是这十艘船哪里给你找去？我这里一千人，五十艘船，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空船。”
  钱师国沉默了一阵儿，左右看了看，“都统，我不是现在就要，等人变少了，再准备也不迟。”
  说话间，鼓声、炮声响了起来，众人发一声喊，故技重施，和前两天一样冲破了元兵阻隔，直奔龙尾洲去。
  “都统，”就在张贵欣喜的时候，提着大斧的钱师国又爬了上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说！”
  “如果逃走的那个丐帮弟子是耶律齐授意去通报消息的，那李庭芝会不会真的派了援军？”
  “李相公的援军是真的，”张贵语气有些惆怅，看来有些心灰意懒，“书信上有约好的暗记，若是倒换、篡改，我能看出来。”
  萧义也靠了过来，“没想到耶律齐真能做出这等事来！郭大侠可待他不薄，就因为鞑子给他家里平反？就是成了，也要背负一世骂名，这真值么？”
  “人家回去继承耶律楚材的封地、爵位，甚至还有人脉，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不比当一个苟且偷生的丐帮帮主强杀百倍？”
  一个道人纵身跳到船上，手无寸铁，平日全靠一双铁拳杀敌，正是西凉散人木灵子，这一位钱师国隐约有些印象，就是记不得哪里记载过。
  “钱兄弟、萧兄弟也不必过于自责，”无常鬼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尖厉粗糙的声音活似勾死人临凡，听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一次来了三五十江湖好汉，耶律齐的人要想去报信，谁也拦不住。”
  “而且就算拦住了也没多大用，耶律齐既然已经投靠鞑子，我等此去必定九死一生，多一个少一个都是一般，少了一个细作在背后捅刀子，说不定活命的机会还大一点儿。”
  史仲猛、武敦儒跳过过来，史仲猛刚才被流失擦破了脸皮，脸颊上好大一条伤疤；武敦儒则垂头丧气，说起来耶律齐还是他姐夫。
  “姐夫……耶律齐怎么就放心让那人走，”武林中人不少都是老来得子，武三通也是如此，武敦儒还不到三十岁，“这一来，不是断定是他下的黑手？”
  “空口无凭，一个丐帮五袋弟子，耶律齐最多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萧义摇了摇头。
  “什么管教不严？”张贵站到了船帮上，和无常鬼一般高，大声喝骂，“我们这些兄弟齐声指认，这狗贼不死也要脱层皮！”
  “还有另一种可能，”钱师国抚摸着手上的弓箭，幽幽说道，“我们这些人，他一个也没想放回去。”
  “嘿，”无常鬼老脸狰狞，“那就要看鞑子的本事了。”
  “都统，各位，”钱师国忽然说道，“如果三天前事情就泄露了，援兵来的时候被鞑子截住，围杀了，击溃了，或者退走了，我们怎么办？”
  “钱兄弟的意思是，直接调头回去？”木灵子抚髯说道，“倒也不失为上策，回去揪出奸细，我等这身本事用在城头上，襄阳城还能再守五年！”
  “不行！”张贵摆了摆手，“援军还在不在龙尾洲是援军的事，去不去接应是我的事，哪怕援军真退走了，我也得去一趟龙尾洲。”
  “都统，”钱师国也站在船帮上，高出张贵一头，“你看看这些儿郎，张顺大哥可是为了保护他们死了，如今就送到鞑子包围圈里去？”
  “就是龙潭虎穴，龙尾洲也得去！”张贵发了狠，怒目圆睁大喝道。
  “都统——”
  “钱兄弟！”萧义上前把钱师国拉了下来，“钱兄弟以前，没当过兵吧。”
  “参加过军训。”钱师国没多想，脱口而出。
  “钱兄弟，去龙尾洲接应援兵，这是军令。”萧义加重了语气。
  钱师国恍然，军令如山，明知道必死，这一千人也得都填进去。
  可是回头想，却又何等不甘！因为两个叛徒，这一千人就这么送掉？就不能回襄阳城以待来日？
  “钱兄弟，如果援兵还在龙尾洲等我们，我们却回去了，不是送了五千人？”萧义看钱师国还想不通，又补充了一句。
  钱师国这回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一千人的命是命，五千人的命也是命，钱师国想起了那一部《集结号》——你们怕被咬死，我们呢？我们都给咬死了！
  “只希望那些援军不要太孬种。”钱师国说完，自己也自嘲的笑了，面对鞑子包围圈，自己都要走，还能希望别人坚守？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古代人选兵不要那些读过书的，想得太多，不利于军令执行。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一支有文化、有思想的军队能够所向无敌，把来势汹汹的十六国军搂头一棒打了回去。
  真的勇士，是见识到战争的残酷之后，依然能够不避生死，奋勇当先的人。
  钱师国站了起来，看着张贵、萧义、史仲猛、木灵子、无常鬼、武敦儒，看着那一副副坦然赴死的神情，忽然笑了，走上前去，拉过萧义，让他指点自己射箭的正确姿势。
  船队又行了一段路，有知道地理的人说明，快到龙尾洲了，众人都保持戒备，随时准备接仗。
  忽然，两岸片片火光亮起，束草成炬，照的如白天一般，借着这股亮，众人都看清了龙尾洲上，确实还有大军驻扎。
  只不过不是李庭芝派来的，是忽必烈派来的。
  而在他们身后，一队队艨艟战船追了上来，旗舰上挑着两面大旗在火光下很是显眼：水师副总管，赛存孝刘整。
  张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队变前队，史仲猛、木灵子、武敦儒、无常鬼随我冲杀，萧义、钱师国殿后，我死之后，萧义指挥，萧义战死，钱师国指挥，孩儿们，随我杀回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