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
  早晨七点一刻，路池从书桌上勉强撑起了半个身子。
  推开窗，深吸了一口新鲜的冷空气。
  他揉了揉充血、发胀的双目，伸了个极长的懒腰。
  黑暗终究会过去。
  金色的阳光顺着地平线的影子洒落大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和谐。
  2018年，12月31日，星期一。
  明天就是元旦，18年的最后一天，不用去学校上课。
  路池颓然的坐在靠椅上一动不动，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路池想着在这最后一天的日子里应该去做些什么，去做些比较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去见一个人。
  没错，曲方洲。
  “我们是时候该见上一面了，你到底是谁...”路池喃喃一声，目光从远处的高楼上收回，他低头看着老旧泛黄的原木书桌，抬手轻敲出节拍。
  想到这一点，路池不免有些惆怅起来。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然后轻轻拧动，推开房间大门的一瞬间，路池清楚的听见了一声脆响。
  主卧的房间大门也在同一时刻被推开了。
  路池微微一怔，和刘月婷对视了良久。
  “早...早啊。”刘月婷错愕了半晌，这才迟疑的问候一声。
  “早。”路池微笑的点头，“你看起来并没有休息好。”
  “我没睡。”刘月婷挺直了身子，淡淡的回答。
  都没睡。
  路池点头示意，并没有接话。
  他们两人之间像是出现了隔阂，话已经变少了很多，关系变得非常微妙。
  简单的问候之后，两人分别进入了卫生间。
  主卧带独卫，所以并不担心产生拥挤。
  刘月婷的工作周而复始，而且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注意力集中。
  她在卫生间盥洗了一番后，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居家衣服，然后穿戴好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刘月婷审视着许久未曾开灶生火的厨房，恍若隔世，她耸了耸肩，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路池说话：“我已经申请了调离工作岗位，领导可能会同意，也可能不会同意，最不济也能够调到二线工作，这次...这次是真的，绝不后悔。”
  路池把握不准刘月婷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颔首回答：“我知道了，今天不用去学校。”
  “嗯。”刘月婷淡淡应声点头。
  略显尴尬的氛围充斥在空气中，格外的压抑。
  路池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他内心里挣扎了许久，好一番天人交战，这才弱弱的开口说道：“妈，我想去疗养院看看曲方洲。”
  “2018年的最后一天，我想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做有些有意义的事情，或许没有意义，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必须去面对，也需要去面对。”
  路池很苦恼，他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一番话完全没有逻辑性。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前后话不连贯，平常听来也很难理解。
  ‘哐当’
  刘月婷目光呆滞，手中的锅铲应声掉落在地。
  她颤颤巍巍的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瞬，机械般的应声点头，一遍又一遍的说道：“好，好，我们一起去看曲方洲。”
  “啊，18年最后一天了。”刘月婷凝视着眼睛，不禁热泪盈眶。
  一辆白色的大众轿车迎着晨曦缓慢的驶出了利都小区。
  这时，东方破晓，金色的阳光驱散了阴霾。
  ......
  颜也抬起头，浅色的蓝眸中布满了血丝，他的内心里一阵绞痛。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过的很慢，也很煎熬。
  如果一直是黑暗该有多好。
  颜也喃喃私语道，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他起身走向了卫生间，新的一天，旧时代的最后一天，即使今天是世界末日，我们依旧穿着得体，这就是仪式感。
  他也是一夜未眠，打开淋浴，热气很快便弥漫了狭小的浴室。
  ......
  位于市郊公园旁的一所私人康复疗养院，这里环境很好，幽静宜人。
  他们驾车赶到的时候，疗养院的老人以及一些身患重大疾病进行康复性治疗的患者都已经起床了，正在进行晨练。
  这场面，路池只在梦境中见到过。
  就连郑启年所在的那家养老院也都是小打小闹，路池扫视着公园花坛的空地，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紧跟在老人身后，小心翼翼的陪护着。
  他知道，曲方洲肯定不在这些人之列。
  看着这些人，路池不由得想到了高业华，如果‘高先生’只是以管家的身份游猎在整个计划边缘地带的话，那就不足为虑了。
  不过路池就要思考，真正的‘高业华’到底是谁呢？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站了出来，没有人躲在幕布后面，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可以直接将此人揪出来。
  蹬蹬蹬！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刘月婷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之后，没有经过带领，就和路池轻车熟路的到了一间单独护理室门外。
  刘月婷双眼通红，有些发涩，声音哽咽的低声道：“他，他...曲方洲，就在里面躺着，上一次我来看他还是两个月前，工作太忙了，这次从一线调到幕后内勤，我就能够抽出更多的时间过来看他了，你进去吧。”
  路池闻声点头，并没有接话。
  他抬脚迈步往前走，在门口处却迟疑了。
  路池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身子轻微的颤动起来。
  曲方洲，曲方洲就在里面了...
  路池的呼吸以及心跳骤然加速，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如此玄乎。
  起初，他并没有想到曲方洲另有其人。
  可是随着一环紧扣一环的谜题解开，深入探讨之下这才发现了大问题。
  真要人命。
  在得知了部分真相之后，路池不止一次的想象过与曲方洲在梦境中相遇时的情景，就和当初高业华的离开一样，路池希冀的憧憬美好事物。
  如今他就在自己面前仅一门之隔的地方。
  曲方洲到底是什么面孔，他到底有多么的神秘呢，这一切的一切很快就要揭晓答案了，路池内心一沉，一下子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