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跟着我干
作者:
云逸风尘 更新:2024-06-07 05:11 字数:4120
原來,刑铁风有一点倒是沒有说错,这霸虎的真实身份,果然是太行山里的巨匪,纵横太行山十数年,手下兄弟一群,个个都是身手了得、彪悍异常。
不过,这霸虎却并不是一个烧杀抢掠、作恶多端的凶残匪类,而是干得全是“杀富济贫”的买卖,每次拼死拼活弄來的金银钱财,这霸虎除了留够山寨度日只用,大部分全都分给了太行山周围的穷苦百姓,让无数穷人得以活命度日,太行山方圆上千里的穷苦百姓,几乎人人都受过霸虎这群人的救济和恩惠。
说完这些,见杨宁只是淡淡听着,并沒有什么反应,霸虎不禁有些不安地道:“公公,在下所说公公可是不信,”
确实,只凭霸虎自说自话,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谁料杨宁却是微笑点头道:“我还是那句话,相信你,既然相信你这个人,那自然也就信你所说的话,”
其实,自从第一次在牢中发现这霸虎之后,杨宁便立刻吩咐了张为年,暗地里派人去太行山一带打听这霸虎的事情,回來的人所禀报的情况,确实如这霸虎所说,太行山方圆千里的百姓,只要提到霸虎的名字,无不都是感激夸赞,而对于仁义的“虎爷”山寨被官府剿灭之事,人人都是破口大骂老天无眼、官府黑暗。
掌握了这些情况,杨宁心中有数,自然毫不费力地说相信霸虎所说,但这一点却不方便告诉霸虎了。
霸虎继续讲述着:“本來,我领着一帮弟兄,打家劫舍,专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得來的钱财大部分就近分给了附近的贫苦百姓,一方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方面听着父老乡亲的感激之语,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官府无数次的围剿,都被我们仗着人头和地形都熟,安然无恙走脱,然后继续出來‘打猎’,这样的快活日子直到一个叫吕镇明的狗贼接任了山西布政使……,”
说到这里,霸虎的脸色变得阴冷起來,眉宇间浮现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山西布政使吕镇明。
杨宁极力回忆自己经过山西时的情形,隐约记起王崇古设宴款待自己时,好像给自己介绍过吕镇明这号人物,只是当时自己并沒怎么在意,印象中此人长得一团和气,不像是多么厉害的角色。
杨宁将这想法对霸虎说了,谁知霸虎却是冷笑道:“公公万不可以貌取人,这吕镇明别看长得人模狗样,但从骨子里,这人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其阴险毒辣、诡计多端,实不亚于豺狼,”
霸虎说得咬牙切齿,杨宁不禁心道:看來这霸虎必定吃过这吕镇明的大亏,说不定他弄到今天这地步,就是拜这吕镇明所赐。
果然,霸虎已接着道:“自从这吕镇明接任了山西的布政使,也曾发动过对我山寨的围剿,但每次都是劳而无功,后來,官府着实平静了一段日子,当时我还以为,经过无数次的徒劳无功后,也许是官府放弃了对我和弟兄们的围剿,可是,就在某一天,这吕镇明竟派了一个使者过來,要对我进行招安,娘的,抓不住老子,就和老子玩儿这套,老子当然不是傻子,可后來……,这使者对我说出了吕镇明的真实打算,我、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相信了他,结果我的山寨、我的几十号生死弟兄,就全都……全都完了,”
说到后來,这个如山般的强壮汉子脸上露出巨大的痛苦与悔恨,蒲扇般的手掌猛地拍在石桌上,“砰”得发出一声巨响,惊得张为年等人急忙奔过來看究竟,却被杨宁挥挥手赶回去了。
“霸虎,现在再痛苦和悔恨有个屁用,那是弱者的行为,继续说,那吕镇明的使者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杨宁问道,他派人打听到这霸虎是个劫富济贫的好汉,却不知道这里面竟是另有隐情,还和那山西掌一省之政的从二品大员扯上了关系。
霸虎神色恢复了些平静,沉声道:“那人说,他们吕大人其实并沒有要剿灭我之意,而是深知我霸虎的能耐,要和我成为朋友,以后大家合作,一起发财,”
杨宁奇道:“他是官、你是匪,如何一起发财,”刚问完,杨宁便已有些明白了,即便是现在,“官匪勾结,权钱交易”的事情还少么。
果然,霸虎解释道:“就是说他凭借自己的身份,为我提供情报和消息,并派人为我引路,深入城中那些巨富大户家中,剩下的事交给我们,然后得了银子,大家五五分账,事后他也会暗中为我们提供庇护,即便派人抓我们也是做做样子,如此一來,大家各取所需、一起发财,”
杨宁忍不住讥诮道:“倒真是好一个典型的‘官匪勾结’啊,”
霸虎脸色一惭,像是辩解道:“当时散在城外的那些都是些小富户,而且其中那些作恶多端、为富不仁的都被我和弟兄们洗劫完了,我们的日子正好是越來越难过,而那些真正的商贾巨富又都深藏在官府戒备森严的大城之中,于是……,”
杨宁又抢先道:“于是,你们打家劫舍顺了手,正好有个吕镇明向你抛出个‘橄榄枝’,你就欣然答应了,继续去打劫那些富户,而且比之前‘进步’的是,你们已经得到了官府的撑腰,但是你想过沒有,原來你的下手对象,都是你确定过的一些为富不仁之人,可这吕镇明为你提供的人选和信息,也都符合你这一要求么,打劫这些人家还能顺应民意么,在每一次行动之前,你事先有沒有做过调查,巨富大户之中也有那仁义之人,你难道就能保证不会冤枉一个么,”
霸虎脸上闪过一丝悔恨之色,恨恨道:“要不怎么说我是猪油蒙了心,刚开始的时候,吕镇明提供的每一个人选,我都会事先派机灵的兄弟进城去打探情况,这些人确实如吕镇明所说,都是一些坏事做绝、为恶百姓的混蛋,我和弟兄们自然乐得为民除害,之后一连几次都是这样,渐渐的,我和弟兄们便放松了警惕,最后连事前的打听核实都懒得做了,只是接到吕镇明的消息便行动,在那段日子里,大同府、太原府、平阳府等几乎山西所有的大中城池,我和弟兄们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洗劫的富户大宅也是一个接一个,当然,收获也是十分巨大,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这更让我和弟兄们再不考虑吕镇明所提供消息的真假,即便有几次我觉出了所洗劫人家的不妥,但很快就被巨大的收获喜悦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这些,杨宁心下不由暗暗震惊:山西自古便是商贾富足之地,晋商之名、闻名天下,若真照霸虎所说,他与一省的布政使相勾结,洗劫这么多富户巨贾,那得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啊,这种敛财的速度,可以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赚钱方式都要快,这吕镇明身为朝廷一省的大员,竟然敢以如此穷凶极恶的方式牟取巨额财富,当真是胆大包天。
想到这吕镇明一团和气、人畜无害的样子,杨宁不由又感叹一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埃
“一次次获得巨额金银财宝的同时,有些头脑清醒、见事明白的弟兄,劝我早些收手,其实我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以这种方式來银子是快,但是黑是白总由吕镇明说了算,这是十分危险的,更何况,我们也要防备着吕镇明突然翻脸,可就当我决定再做一次就收手的时候,果然就出了问題,我手下其中一个兄弟,其实早已经被吕镇明收买,负责监视我们,当吕镇明得知我干最后一次再不干的时候,终于对我们下了手,就在我们得手后回山寨的路上,他调集了大量的衙役和兵马设伏,我和弟兄们猝不及防之下,受到重创,最终……,我的山寨被攻破,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而我这个害死了弟兄们的罪魁祸首,如今却还在这里像一条狗似的活着……,”
霸虎脸上出现无限的自嘲神色,但隐藏的更深的,却是那极度的压抑与痛苦。
杨宁沉默一会,才淡淡道:“你活着,并不是因为你怕死,你只是想要报仇罢了,”
霸虎突然有些激动,沉声怒吼道:“不错,我霸虎之所以苟延残喘到今日,就是等有朝一日能够逃出生天,亲手杀了吕镇明那狗贼,以告慰我那些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嘿,吕镇明想要老子的另一半财宝,却始终撬不开老子的嘴,本以为这狗贼要和老子无休止的耗下去,却沒想到他转手间竟将老子当人情送给了冯保,此人倒真他娘的是个角色啊,不过,他们以为这东厂便能撬开我霸虎的嘴么,我又岂是傻子,怎不明白一旦说了命也就沒了的道理,只是,,,总在这东厂耗下去,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活着出去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本來我都有些绝望了,却沒想到,我霸虎竟能有幸遇到公公你……,”
想起无意中翻看到霸虎的卷宗,杨宁微笑接口道:“那证明咱们两个有缘,”
霸虎神色严肃望着杨宁道:“公公,我霸虎是个粗人,但却也明白,这个世上唯一能帮我报仇的人,只有公公,只要公公能助我复仇,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公公一句话,但先说好,冯保他们费尽心机想要谋夺的财宝,我沒有,那些玩意早已被我分给了穷苦的百姓们了,”
杨宁神色也郑重起來,郑重盯着霸虎道:“我只有两点可说,一,我可以放你出去、也可以助你复仇;二,我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要你的什么财宝,我只要你,,,跟着我干,”
霸虎脸上激动神色一闪而逝,望着杨宁郑重道:“公公能助我复仇,那就是我霸虎的恩人,承蒙公公如此看得起我,以后刀山火海、鞍前马后,霸虎但凭公公吩咐,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就让我霸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费了如此久的心机,还不就是为了听到霸虎这句话么,江湖汉子最重承诺,霸虎能发这么重的毒誓,杨宁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但嘴上还是道:“我信你是条汉子,哪里用得着发如此重的毒誓,再有,像那些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说了,跟了我,沒你想象的那么凶险,我这个人也不是凶神恶煞,咱们处久了你就知道,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只要对我沒有二心,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好出身,将來建功立业、封官拜将,也算是光宗耀宗,总比你一辈子在太行山里落草为寇强吧,”
霸虎却是极其认真地道:“公公,我霸虎之所以下决心追随你,一是懂得做人要知恩图报,二是觉得公公值得追随,至于什么建功立业、封官拜将的劳什子勾当,霸虎确实真不稀罕,霸虎说话直,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杨宁摇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追求生活方式的愿望和权利,这又有什么好见怪的,说來倒是我有些想当然了,好啦,今日时辰已是不早了,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需要说明的是,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一是为了不能打草惊蛇,二是对于方才你所说的,按照规矩,我还要派人调查,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霸虎点头道:“这个霸虎明白,公公调查时也请小心,那吕镇明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察觉,我怕他万一闻风跑了……,”
“哈哈,天下虽大,他又能跑到哪里去,你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助你,就一定会让你手刃了此人,”
告别了霸虎,又吩咐了看守们仔细照看,杨宁这才和向忠、张为年等人离开了地牢,对于杨宁与霸虎安然无恙地聊了这么久,向忠、张为年等人后怕之余,自然是又惊讶又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