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北明的错觉。
  就在刚刚，程梦的身子竟然抽动了一下。
  非常细微，细微到如同发丝的抖动般。
  即使感官向来敏锐的北明，都以为是出在自己身上的毛病。
  然而接下来，程梦的身体又出现了第二次抽动。
  北明脸上骤然间流露出惊愕骇然的神情，恍惚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蓦地扭过头望向那张脸庞，依旧是夹杂着美丑的扭曲混乱，但是北明的眼眶处，却是滴落了泪珠。
  笑容如涟漪般逐渐在他的嘴角扩散。
  他伸出手，轻抚着程梦的脸庞，没有发声。
  只是湿漉漉的泪水溢入了他的唇间。
  有点苦，又有点甘。
  仿若是他这两年与现在糅合在一起的滋味。
  这段岁月，并不是在蹉跎，尽管浪费，但终究得到了丁点回报。
  虽然此时此刻程梦已然不再具备反应。
  但北明的内心之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于他的嘉奖。
  正如当初失明时程梦声音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永无止境的黑暗夜幕里，有一丝曙光刺破开了。
  现在的他心中充满朝气与阳光，甚至他还在幻想，在自己离开屋子的时候，程梦是不是也有所反应。
  总之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遐想。
  放弃的念头，如缕缕云雾青烟，遥遥不可及了。
  ……
  岁月仍然流逝得很快。
  快到北明感觉不出来。
  直至第五年，他才感受到天的塌陷。
  莫天辉已经没有耐心了。
  或许是他没有见到过程梦偶尔出现的反应，或许是他曾经那份美好的情愫已经消逝流散，或许是这样维持程梦的身体代价太高。
  总之，莫天辉和北明见了一面。
  莫天辉没有给北明任何商讨的余地，直言就要收回那些资助。
  除去那套在音城的府邸外，其它的，莫天辉一概不再帮忙。
  北明说了很多，换来的仍是对方的不断摇头。
  显然对方是下定了决心，且还劝导北明也放弃，因为其实在过于优秀，若是真正入了音域必让其成为高层。
  现在的北明，实力比之五年前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开法宗师，飞仙境。
  陪伴在程梦身边，除了照料她，就是修炼。
  他不再似往日般具备丰富的战斗经验与本能，整个身子都仿佛老化了般，变得越来越僵硬，对于战斗越来越不习惯。
  可莫天辉不看重这些，他很清楚北明所具备的价值究竟有多巨大。
  不过即使再巨大，也得能运用。
  所以莫天辉进行了一番劝导。
  他许诺了诸多好处，都是北明以往岁月里只曾遐想亦或是连想都想不到的。
  北明终于被这些引得心动起来。
  不仅心动，同时身子也动了起来。
  莫天辉的脸，硬生生地承受了他的一拳。
  此后他没有再多说，反身即是快步离去。
  回到那个能令他心灵平静的人旁边。
  莫天辉被打后，也没有生气，只是颇为遗憾地看了那道远去的背影一眼，沉重地叹息一声。
  他有种感觉，那道身影多么像曾经的自己。
  不过自己变了，而他始终未变。
  ……
  北明走在漫长的道路上。
  他的心中再次生出强烈的无助感。
  莫天辉不再帮助他们，这也就代表接下来程梦的身体随时可能濒死垂危。
  这几年来，程梦的身体本是被维持控制到了一个平衡。
  一旦这个平衡被破坏，当初残留在程梦身上的琉璃无色火焰就能再次燃起把程梦吞噬。
  北明不愿看到这种场面，可他根本不懂得莫天辉之前赠予他的那些法食究竟在哪里有。
  他一门心思都扑到了这座府邸里的人与事上，蹉跎五年，又岂会在意其它。
  现在的他就仿佛是走在没有灯光的夜路上，漫无目的，不知方向。
  直至路过了一个熟悉的巷子。
  闻到一股浓郁芬芳的胭脂粉香后，北明神情蓦地一僵，旋即眼眸间浮现出精光。
  他转身抬脚走到深处，来到一处庭院后，又是跨入了门槛。
  没有人阻，只不过北明是饱受着众多疑惑目光的投来。
  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到深处。
  待到一间书房门前，他才抬手轻轻敲打了一次。
  “进。”
  一道娇甜且带有一丝腻意的女声从书房内响了起来。
  北明推门跨步而入。
  然后便迎面和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对视到了。
  女子瞧见北明，原本存于脸上的端正仪态骤然消失，浮现出一抹震惊。
  “你来做什么？”女子问道。
  北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躬身拱手：“向徐娘问好了。”
  这是他第三次在这间书房里面对徐娘开口。
  徐娘更加愕然，不过旋即就反应过来。
  “天辉大人那边打算不再资助你的消息是真的？”
  徐娘蹙紧眉头，语气询问之中带有一丝担忧，似是为北明而流露出的愁容，不过眼睛里那一丝喜悦的跳动，却是暴露出了她的真正心情。
  北明点点头，然后又是弯腰准备躬身。
  徐娘抢先一步踏前拉住北明，旋即舌头微微吐出，目中流露出兴奋之意：“不用这样，只要你能在那方面满足我……”
  “你应该清楚我的底线。”北明挑挑眉，有着一丝不耐地挣脱开徐娘的手臂，冷冷地道。
  “啊，可有几味药挺难找到的呢。”徐娘仍有一丝不甘地开口道。
  “别忘记我救过你的命。”北明冷冽如刀锋的目光扫向前方。
  徐娘听到后身子骤然僵住。
  片刻后，她方才一叹。
  “行吧，我还记得那些东西得从哪找。”
  “真的是一个好痴情郎呢。”
  “可惜，你痴错了地方。”
  徐娘幽幽地道，接连摆摆手，语气里带有一丝火气：“你走吧，三天后过来这边拿。”
  北明点头，旋即再度躬身，然后转身离去。
  他不是卑微，而是在尊敬。
  尊敬能够使双方拉开距离。
  徐娘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可她那对狭长的眸子里，仍留有一丝不甘。
  北明是块基本上没有瑕疵的宝玉。
  如果真的能够得到他，那么自己的未来，也就会前途无量。
  尽管对方坚决如铁，但她仍相信，水滴能令石穿。
  当然她也有感恩之心。
  所以，她的欲望也就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