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看着徐娘用紫砂玉雕刻成的小壶沏茶，没有吭声。
  只不过他的鼻子总会忍不住地抽动几下。
  徐娘每次在他上门过后拿出来招待的，都是上等的茶叶，出自于高阶的法植。
  其所散发的气味总是伴随着一股清香芬芳，甚是迷人。
  然而北明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他明白徐娘的心思，但他从来没有去接受过。
  徐娘此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精雕玉琢的茶杯，伸到了北明面前。
  北明没有客气，接过后一饮而下。
  只是他避开了徐娘逐渐伸过来的如蛇皮般细腻的手臂。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寂寞的岁月，令他惜字如金。
  而且他清楚，徐娘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不交出来，他就会动手。
  果然徐娘富有风韵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她轻声叹息，手腕一抬，刺目光芒显露。
  琳琅满目的药草丹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木桌上。
  “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放弃。”徐娘在做完这般举动后，仍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北明：“我能给你很多，而且我很爱你。”
  北明收走东西，然后就是回头，没有丝毫理会。
  “你以后千万不要后悔！”北明身后那道仿佛能够柔媚入骨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起来。
  北明摇摇头，便是踏出了房间的门槛。
  他并不像徐娘一样，具备着一丝哪怕极度微小的留恋。
  他半年前的确和徐娘有一场邂逅。
  徐娘称之其为缘分，说北明是她的盖世英雄，但北明他自己认为那件事只不过是顺手偶然。
  虽然他救了她的命，但他从未企图过回报。
  他本不想与其他女人打多余的交道。
  可造化弄人，徐娘捡回一命得以喘息发展后，她原本的仇家就被端掉了。
  恰在那段时间，原本承担着派送法食的人出了问题。所以莫天辉选择了在那个时候势头正紧的徐娘。
  北明不知道莫天辉的举动是否有深意。
  但他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怎样做。
  能够痴心坚守一年，他自是不会轻易被撬动了心。
  ……
  走出那间充满胭脂粉香的庭院，北明快步走着，似是火烧眉毛。
  不过片刻，他便是找到了熟悉的屋子，推门而入，看见床上的那道身影，他先是一松，接着却又暗叹。
  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他仍需要去痛苦面对。
  这样想着，北明当即抬手，刚刚才进了镯子、没储存一会儿的东西又流露了出来。
  这些东西放在外面是价值不菲的，可在北明眼里，却更是贵重，犹如陷入荒漠者所持有的水般，可以救命。
  并非是救他的命，但等同于救他的命。
  或许苦等依旧是无果，不过他习惯了，就像是遵循自然规律一样。
  所以他做很多事情都不再抱有异样的情绪。
  倒入一盆清水，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布后，北明将其打湿，然后就是走过去把程梦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他的动作显得极其小心翼翼，细腻且温柔，却又无比利索快速。
  很快程梦的身体就尽入他的眼帘。
  可他没有半分邪念，只是伸手把绢布拿了出来，面色柔和地替程梦擦洗着身子。
  长发、前胸、后背、四肢、腋下、足部……逐一摸索。
  北明擦得很仔细，又擦得很快，且还没有半分犹豫。
  这些他已经见惯了，所以不会感觉有什么。
  曾经还一度热血上涌、心脏扑通乱跳，但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谁都不会对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动手动脚，尽管其过于完美，但北明知道，什么叫作原则。
  梳洗片刻后完毕了，北明才为程梦盖上衣物，而后盘膝坐在地上修炼。
  他不想睡觉，因为只要清醒过来看到程梦如今的模样后，就会不可遏制地哭。
  他终究希望这是一场梦，可五官感知清晰地告诉他，现实的骨感。
  所以他更需要力量去改变这一切。
  虽然他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但他清楚，自己的步伐必须更有劲，才能走的更远。
  ……
  一年岁月仿若一日，如过眼烟云飘散。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桃树已经绽放了第二次亮丽色彩了。
  可北明从未有过心思去欣赏，他只知道，如今已是第二年。
  日子依旧如往日般平淡乏味。
  导致他的举动都有些机械化了，看似呆滞无比，就连那对目光，都时不时变得恍惚迷离。
  他略微僵硬地迈出门槛，走到那间胭脂香粉铺。
  派送东西的人没改，还是徐娘。
  她依旧对自己念念不忘，似着了迷般，每次北明过去就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因为北明每次过去都没让其占到一丝便宜。
  今天也是一样，整个过程仿佛由过去的一幕幕影像重新倒放出来。
  北明拿了东西就走，然后除了在外买点吃的外，就是回到府邸修炼。
  旋即便是日复一日地照料程梦。
  人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滋味了。
  接下来的路还是很长，可他迷失了方向。
  他沦落至今模样是程梦影响的，他现在活下去的执念也是来自于程梦的。
  这导致他近乎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本是在两年前就恢复了视力，然而现在，他却感觉眼前快要没有光明，完全被夜幕所笼罩。
  两年来，程梦没有丁点反应。
  除了其身上仅有的体温和呼吸外，北明根本无法确定对方还活着。
  总之他几乎是彻底绝望了。
  他没有动起和徐娘结合的念头，但他生出了放弃程梦的念头。
  毕竟除了他，已经没有一个人再坚持。
  就连莫天辉，在这一年里，连程梦的状态都没过问。
  他所付出的，仅仅是让人准时把珍贵法食送到。
  若非以往那一幕幕现在还出现在梦中，或许北明他，也兵败如山倒。
  于苦海中挣扎的他，只能够轻轻抚摸程梦如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长发，感受其丝滑的质地，以求安慰。
  那头长发都是北明梳理的，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当碰到其之后，北明又不禁会浮想联翩。
  过了许久，他方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瘫倒在床上。
  北明真的心累。
  他的眼神逐渐空洞，双手不受控制地游走了起来。
  他碰到了程梦的发梢和脖颈。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内产生了捏碎的想法。
  不过下一刻发梢的拂动，就令得他打消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