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十二皇子暂时不在这里。”容时晏很快说道，“他比较贪玩，提前几天来了南齐，方才孤已经命人传信给他。”
  “提前来了南齐？”昭武帝诧异，心头下意识的咯噔一下，“太子的意思是，兰庭早已抵达南齐皇城？”
  容时晏从容点头：“正是。”
  “皇上可能已经见过了他。”已年过不惑的谢丞相开口，态度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听说他此次是微服回南齐，大概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南齐朝堂的情况。”
  昭武帝表情微顿，随即含笑点头：“原来如此，诸位贵客请上座。”
  他嘴上热情客套，心头却开始生疑，暗自猜测着楚国在打什么主意。
  兰庭自己回来南齐？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是楚国在玩花样，还是兰庭有什么意图？
  两国君臣走进大殿，依次落座之后，谢丞相作为楚国使臣代表，率先开口：“南齐十二皇子当年去楚国为质，两国谈好的条件是每年送百万两‘皇子抚养金’，南齐送了四年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钱，所以按照约定来说，你们还欠楚国一千万两白银。”
  此言一出，昭武帝面色瞬间僵住，随即讪讪笑道：“谢丞相好记性。”
  一上来就把账算得这么清楚，看来是有备而来。
  “记性不好，可做不了丞相。”谢麟始终一脸笑意，“若南齐国库空虚，这一千万两白银可以算作是我们给朱雀长公主的聘礼，她跟兰庭皇子在楚国封地上已经成了亲，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
  “成亲？”昭武帝一惊，骤然坐直身体，“丞相大人，朕……朕没听错吧？”
  南齐群臣面面相觑，皆面露惊疑之色。
  “没听错。”容时晏缓缓点头，少年声音温润悦耳，令人倍感舒服，“兰庭心悦朱雀长公主，心甘情愿入朱雀封地为婿，此次孤和丞相来南齐，正是告知皇上此事，以示尊重。”
  昭武帝神色沉了沉。
  以示尊重？
  若真以示尊重，他们就不该不告而娶……不，不告而嫁。
  嗯，也不对。
  不应该不告而成亲。
  婚姻大事一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两国皇子和公主的婚事，怎能他们自行做主，说成亲就成亲？
  南齐几位老臣面色凝重，仿佛已意识到楚国此次来者不善，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昭武帝。
  年岁跟皇上差不多的老臣，当年都是听过大祭司预言的朝廷中枢重臣，他们还参与过跟皇帝商讨联姻一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联姻，单纯想让两国保持和平，那朱雀长公主嫁给谁，自然尊重楚国的意思。
  不管她想嫁给哪位皇子，他们都绝不反对。
  可大祭司的预言已经告诉他们，朱雀长公主嫁给谁，谁就是南齐下一任皇后。
  这是预言。
  南齐上至君王贵胄，下至平民百姓，皆深信不疑的祭司殿预言。
  楚国也听过这件事，所以怎能不经他们同意，就擅自决定把朱雀长公主嫁给十二皇子……或者说，让十二皇子入赘朱雀长公主？
  殿上一片静寂，众人心思各异。
  昭武帝定了定神，抬眸看向容时晏和谢麟：“太子殿下，谢丞相，朕记得十六年前曾派使臣去楚国提过联姻之事。”
  谢麟缓缓点头：“自然是记得，所以此次也算成全了贵国十六年前联姻的心愿。”
  昭武帝端着酒盏的手紧了紧。
  谢麟笑道：“兰庭在楚国长大，跟长公主感情不错，吾皇对长公主亦是疼爱有加，赐了九百里封地。兰庭跟长公主成亲之后，可以常驻边关封地，回南齐近，回楚国皇城也方便。”
  “太子殿下，谢丞相。”舒太傅开口，“朱雀长公主可曾习武？”
  谢麟点头：“不但长公主习武，兰庭皇子也文武双全。”
  兰庭文武双全？
  昭武帝心头一动，兰庭自幼有主见，有胆识，这么多年在楚国皇宫长大，熟知楚国皇帝的秉性，文武双全，还娶了命定的皇后，这不妥妥是下一任帝王的最佳人选吗？
  只是没有告知他这个父皇就擅自成亲，到底有失礼数，以至于昭武帝会生出一些顾虑，担心兰庭在楚国这些年，感情上会偏向楚国，对南齐会不会没有归属感？
  而且他在南齐没什么根基，就算让他做储君，只怕也不太容易。
  昭武帝不动声色地望着殿上大臣，心念微转，开口道：“要不还是请兰庭亲自过来一趟，朕当面与他谈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谢麟朝身边的随从吩咐：“去请兰庭皇子和朱雀长公主过来。”
  “是。”随从领命而去。
  昭武帝见状，心头自然又是一惊：“朱雀长公主也在？”
  谢麟笑着点头：“是啊，在楚国时两人就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感情好得很呢。”
  “楚国长公主竟已到了南齐境内？”袁丞相面露惊诧之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昭武帝沉默地端起酒盏，喝了口酒，压下心头剧烈的情绪波动。
  在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朱雀长公主和兰庭竟然悄无声息入了南齐，他无法确定这是楚国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还是故意想让他想起十四年前袁望之一事……
  可毫无疑问，这个下马威的威力是足够了，昭武帝气势上已被碾压，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完全顺着谢麟的话题在走，全无其他思考的能力。
  在等待周兰庭和朱雀长公主到来的时间里，昭武帝安静靠在龙榻前，敛眸沉思。
  朱雀长公主的九百里封地就在两国交界处，且边关还增了五万精兵，这五万精兵是长公主的私人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