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男卫生间确认完毕后，满脸深沉地从隔间走出来，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捧水泼到脸上清醒清醒。
  嗯，我还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这个事实让我松了口气，至少没有搞出那种狗血的事情，我也没有变成什么乱马。
  虽然好像如果真的要逼我去泡娘溺泉也无所谓，但要是真实感受到一下子变了个性别，可能神经上还是不太能接受。
  我抬起脸，认真观察着镜中“我”的脸。
  说句怪话，我“五条晃”的脸，比起现在镜中“神前晃”的脸，似乎皮肤要好一点。
  神前晃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从下巴到额角，到处都是。最明显的一处是左眼下，有一道从耳根差点划到泪痣的浅色长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果然，这边的“神前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实战型咒术师啊。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大脑传来一阵一阵难以抵抗的刺痛。
  嗯、呜呃、好痛
  我皱着眉睁大了眼睛，感觉到有电影切片似的画面，一幕幕被强行塞进大脑。
  我看到画面里那个熟悉的、五岁的我举起手，然后咒力开始暴走，术式显现。那个“我”被带进了五条家；“我”离开了五条家；“我”看着神前家那些我都记不清模样的人凑在一起商讨什么；“我”独自一人祓除了咒灵
  “神前晃”在那些记忆碎片里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他随着年纪增加，在一点点成长、变得强大。
  那、那是。
  “我”这具身体、“神前晃”的记忆。
  和我，和“五条晃”不一样。这边的神前晃没有被五条家收养。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男性的五条悟不需要另一个同样是男性的竹马竹马。所以连面也没见上，神前晃就被那位神子拒之门外了。
  但是，术式溶解确实是有可能会威胁到无下限和六眼的，极其特殊的能力。
  于是五条家的上层长老，选择和神前达成交易。在交易前提下，神前晃作为未来六眼的磨刀石和侍奉者，和五条悟井水不犯河水地成长了起来。
  五条和神前之间的交易内容和前世相差无几。五条家会给神前家想要的地位、保障、庇佑。而相对的，神前家将神前晃的一切都卖给了五条家。
  从本质来说，神前晃也已经是五条家的人了，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认养什么动物的那种感觉把高价买来的神前晃依旧寄养在神前家
  五条家会给神前晃成长的助力。其中包括教育学习的老师、锻炼能力的咒灵、以及，从入学高专前一年开始的“造势”。
  咒术师身上存在一种束缚，名为公开术式。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术式，了解的人越多，知道的内容越深刻，术式就会越强。
  这是一种类似双刃剑的能力，取决于术师本人是否希望暴露能力以期获得更强的力量。
  我的世界里，知道我的术式溶解的人非常少，并且绝大部分都对此保持了缄默。
  再加上还有一些外力影响的因素，因此，我的咒力和术式表现出来并不强力，咒力恢复的速度也很慢。
  而神前晃，在他入学高专前一年，就由五条家造势，将其术式以及效果公之于众。
  短短一年时间，神前晃从韬光养晦的预备咒术师，一跃晋升为“最有可能击败六眼的天才二级咒术师”。顺便一提，根据记忆里看到的，神前晃已经可以祓除一级咒灵了。
  当然，所谓“对抗六眼”只是外传的不实信息。即便神前晃本人过去有段时间内心有点叛逆，真的想要脚踢最强，自己上位，但在内心还是相当尊敬五条悟dk的。
  虽然在今天之前，他还都没正面见过五条悟真人，只有出任务时才远眺过几眼。
  况且我和悟当年不是也有叛逆期吗，很正常啊。
  而且，也不是不能理解那段时间神前晃的心态。毕竟从小就被灌输未来要侍奉某个人，还被明说暗说你再强也比不过那个人嗯。都是五条家那群长老想要洗脑的错。
  随着自己的思想成熟，神前晃也渐渐看淡了这种不服输，反而对那位六眼神子生出了好奇心。至少在两者正式见面前，神前晃是真心期待和五条悟的第一次会面的。
  最后的时间来到入学前。
  五条家的长老找上门，说是神前晃可以入学了。入学后，要好好侍奉五条的未来家主，谨记如今的一切都是为了谁baba
  啧。以前我也是听着这套话长大的。听一遍忘一遍，转头就能和悟去翻墙爬树，并且被她使唤着挖泥巴糊墙壁。
  这就是神前晃，在我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了。
  一时间脑子里塞了太多记忆，由于头痛头晕，从胃底反上来的强烈恶心让我不由自主地伏在洗手台前干呕起来。
  还好为了参观出差归来的“前辈们”，没来得及吃早饭。我内心庆幸道。
  等把胃酸吐了一些出来，我伸手擦过嘴角。原来如此，神前晃和五条晃经历了完全不同的、前半生的十几年啊。真让人感慨。
  记忆中，好像我认识的人全都换了个性别、咦，不对。嗯记忆里的母亲还是母亲早亡的父亲也还是父亲，而且神前家那群我已经不记得的族人好像也没变性原理是什么
  这时，卫生间门口传来什么声音。
  “吐了诶，神前学弟。”温和的男声响起。我猛地一转头，就看见刚刚挥别几个人都站在男厕所门口盯着我的动作。
  我“”
  看什么呢。男人呕吐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其他人就算了，家入学姐，你站在男厕所门口真的觉得不奇怪吗。
  目光转移到一脸不爽的五条身上，看着他的小圆墨镜，我又想到刚刚他说过的话。
  嗯，虽然在发呆，但是那些有些伤人的评价我确实一字不落地听见了。我在吸收信息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还没来得及深思，看到他的那张和悟相似、现在就可以原地出道的帅脸，总觉得又听到记忆里五条家那群皱皮长老絮絮叨叨地用“五条悟”的天才事迹打压神前晃的声音。
  由于过了八岁我就跟着悟搬去私宅，这种话后期还真是听得少了，现在想起来就犯恶心。
  我直接伏在洗手池上再次张嘴“呕”
  一脸“你怎么这样”的五条前辈直接暴起“啥看到我的脸就吐了你是几个意思”
  “冷静点，悟。可能是神前他吃多了呢。”
  我听到灰原君恍然大悟的声音“啊这么一说，我们一早急着过来都忘吃饭了”
  然后就是他肚子非常应景的咕噜声。
  灰原君，原来你是这样容易ky破坏氛围的家伙吗。
  一时间现场陷入沉默，只剩我努力干呕的声音。
  浅绿的胆汁都被我从胃袋里倒翻出来，终于把胃里能吐的吐干净了。我吐完捧了水漱口，洗了还是觉得嘴里一阵一阵发苦。
  “抱歉，五条前辈。我不是故意要吐的，可能是昨天熬夜太久，身体不太舒服。”真实原因当然不可以告诉他们，所以只能把加班到凌晨当做理由了。
  虽然好像也不能说不对，毕竟胃里一直在反酸，这种感觉还真没怎么尝试过。
  “那还真弱啊，你。”那个五条君走进来，把脸贴近我，有些疑惑，“奇怪，刚刚你身上还有点违和感，现在六眼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啊。难道是你之前干掉的咒灵残秽吗”
  违和感
  我猛地想起刚刚那堆强势塞进大脑里的记忆。诶等等不是吧
  我信任悟的六眼，所以我觉得面前的五条君说的应该是真话。
  刚刚有违和感，应该是指我并非这个世界的神前晃的事。但是，假如说现在这种违和感已经消失
  我，不会被融入这个世界了吧这个没有悟的世界
  从腹腔底部蔓延上来的强烈反胃感再次涌出，我一手捂住嘴巴。
  悟。如果我留在这个世界，那悟要怎么办
  不对，悟离开我生活没问题那我要怎么办
  “哈你又要吐了刚刚都已经吐胆汁了诶”五条君似乎是察觉我的动作，不明所以地后退一步，“好恶心”
  我把那种反胃强行压了下去，捂着嘴干咳了两下。
  不能慌张。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另一个世界，说不准只是某种咒术，或者结界什么的。面前的一切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得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要是真的是另一个世界，那必须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抱歉，五条大人。”我深呼吸，语气诚恳，“可能是因为昨天夜里的祓除任务，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让您看见这样的场面真是太失礼了。”
  五条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他仔细看了看我，应该是在用六眼确认我身体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确定了什么后，他扭头就走“没事了就出去。哪有人在卫生间说敬语的，要被里面的气息感染了”
  “神前君。悟他不太会说话，真是抱歉。”这边的夏油杰看起来比我们那边的还要心思深沉啊，抱歉，杰。没有说你心思深沉的意思。我在内心忏悔。
  他微笑着拍了拍一脸不满、满脸写着“我怎么不会说话了”的五条，继续说“作为补偿，我们请神前君吃饭吧。刚刚吐得这么厉害，我们就出去吃点清淡的好了。神前，你吃荞麦面吗”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七海和灰原。
  灰原见我看他，露齿一笑，比出个拇指示意没问题，七海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对着夏油君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夏油大、前辈。”
  说起来，从入学以来，我还没有出过校门。不知道这边的校外和我那边的校外是不是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