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无边无际，一直蔓延到了天际。半山弯下，一条曲曲折折的血河，蜿蜒向上，直通山顶要塞，黑衣少女赤着双足，缓步前行，每走一步，足下的血河都会冒出一阵血色的烟雾，在她双足间燃烧，不停地蚕食着她的灵魂。可她的步伐却是异常坚定，从未有过片刻的犹豫。
  血河、孤堡，群山，静谧而诡谲，而城堡上，狰狞的狼头，睁着一对猩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少女，正等待着合适的机会，一口将她吞掉。
  “不！”
  陆石痛叫一声，猛然坐起，冷汗淋漓。
  眼前一片漆黑，已经是深夜，他喘了半天，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做恶梦，这个梦，自弃船镇时，就一直常常出现，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只是自从师问语消失于方舟后，所有的梦魇都变成了无尽相思，这个梦也就消失殆尽。
  他那时，只以为她已然去了，自是没再想过，她会再次被献祭上血狼的祭坛。而此刻，这个梦境又一次的出现，究竟又在提醒他些什么？
  他无法视而不见，今天青未对他提起，郭奉印已经挥兵北上，四面合围流沙城，且有可能会掘了大河的堤坝，水淹流沙城，对师问语下毒手。
  不能再等了，他明白自己怕是此生都放不下她，她当初骗他也好，瞒他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足够理由，让他跑一趟流沙城，再看一眼她美丽的容颜，或者，再年少轻狂一把，为了所爱，赌上性命。
  他不想再问，当初的是非对错。况且他也明白，她的隐瞒，是逼不得已，同无尸岭的那些老狐狸相争，生死便在一线之间，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更何况，边上，还有一头张牙舞爪的血狼，更要加倍小心。
  今天，青未找他，将原委合盘托出，是为了接下来的任务。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接过了青未递过来的资料，却不曾细看，而整整一下午，他都如置身梦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一会儿是师问语清丽婉约的如花笑靥，一会儿又闪过蓉姐那张冷静知性的面庞，还有老会长、米樱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所有人，似是都在等着他做出决定，一切的一切，却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他感到有些窒息，起身打开了窗户，抬眼望向窗外。
  他现在，住在青未的实验室。窗外便是大圆湖，夜半之时，湖面上没有半只禽鸟，天边那半个月亮，，只将一丝纯正淡淡的月光洒向湖面，漆黑的湖面上，便似牵了一条金线，将湖面划分两半。
  “不知道，流沙城此时的月光，会是什么样子啊！”愁绪渐上心头，陆石的心里似是堵了一块巨石，他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担心什么，只是这些事，能不能处理好，着实有些棘手。
  他抬起腕表，拨通了沈光弼的号码。老沈还没睡觉，正坐在自家客厅里喝咖啡。
  他最近心情着实不错，不但捣毁了郭奉印的秘密据点，而且因为他早早地站在了青未一边，而大受各界大佬的青眼，老沈深谋远虑，眼光长远的名声传遍了稷城，已经有不少家族向第九军团拋出了橄榄枝，表示愿意赞助一大笔军费。
  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老沈今天是出尽了风头，也借着机会，为他自己，为第九军团，捞了不少实在的好处。他心里真有些庆幸，看来自己这条船是上对了，陆石这家伙，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这种人，绝不能轻易放过，得好好巴结一下才成。
  他正想着，陆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沈有些诧异，这么晚了，这家伙要干什么？他急急忙忙抄起客厅中的听筒，“喂”了一声，便开口笑道：“陆老弟，怎么，这个点儿了，有什么好事找哥哥我？”
  他这一门心思，都放在今天的发布会上，以为陆石又有什么好东西要拿出来。老沈对那两具女武神傀儡可是念念不忘，一心想着，搬两个回第九军团去镇镇场子。
  陆石并没听出话中的别样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老沈，从这儿去流沙城，有没有最快的办法？”
  流沙城？
  沈光弼闻言就是一惊，显然，这个要求出乎意料之外。他不由急道，“你去那儿干嘛？那是无尸岭的地盘儿，虽说咱们签了停战协议，可天晓得什么时候就又要动真章。”
  他是真为陆石担心，流沙城那边，就没太平过几天。做为无尸岭南第一重镇，流沙城常年囤驻重兵，同稷城驻军经常发生些摩擦，无端便起争斗。
  每年，都会因小规模的争斗，死上数百人。自从前两个月，双方签了停战协议后，这个伤亡数字才有所下降，可双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仇恨早已埋进了骨子里，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就在前两天，还有几名无尸岭的猎户，在狩猎时，同稷城守军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死了几十号人，到现在还在打着官司，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非。
  一起起流血事件，似是永无休止，便是城主再三严令守军不得同无尸岭军民冲突，也没起什么作用，反而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一个个兔崽子嗷嗷叫着，非要流沙城的人血债血还。
  就是流沙城里，情况也大致差不多。
  那位新任的女领主，听说是个狠角色，为了抢班夺权，曾一夜屠尽城中异己，流沙城内每条街道，都在那一晚，被染成了血红色。
  可即使是这么个狠主儿，也拿这件事没办法，她总不能，把城内所有军民尽数杀光，何况这些流血事件，有一大半都是她亲信所为，她一再申斥，还动用了刑罚，却也是收效甚微。
  真是头疼啊！每每想到这些，老沈就觉得是一团乱絮。好在上个月换防，他的部队调离了流沙城，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怎么着，陆石竟想去那儿，那不是自讨苦吃。
  他急忙好言相劝，“我说兄弟，听哥哥一句话。那儿现在乱得狠，上个月，流沙城刚换了位女城主，城内政局不稳，多少人都盯着这块肥肉。这时候去，一个不好，就会陷入乱局之中。搞不好，连命都难保得住。”
  已经乱到了这种地步？陆石不由暗暗心惊，沈光弼是什么人？那是八阶高手，接近于神一般的存在，他都不敢轻易踏足之地，到底是怎样的地狱光景啊！
  “听说，那位女领主，貌美无双，小弟想去见识见识。”他打了个哈哈，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打算继续从老沈嘴里套话。
  沈光弼“噗”地一声，刚喝的咖啡喷出去一尺远，他不由骂道：“兄弟，你别开玩笑，哥哥我受不起。谁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万万惹不得的主儿。而且，她现在同郭奉印闹翻了，更是神挡杀神的脾气，听说，那些打他主意的人，全被钉上了十字架，绕着流沙城摆了好几圈。”
  他是在讲笑话，陆石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传言未必是真，可师问语的情况，瞧起来是真的不乐观，甚至骒糟糕透顶。外有郭奉印虎视耽耽，城内，又有那些旧家族，想着随时翻案，甚至是里应外合。而那些黑暗中的冷枪，地下势力，又无不觊觎着她的美貌与权势，想着随时把她打落尘埃，享受一些征服的快感。
  简直是一个活靶子，千万支利箭的准心。内外交迫，无数把冷刀子等着随时下手，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到底，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去流沙城，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老沈，废话少说，怎么能在一天内进流沙城？”
  陆石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他必须抓紧时间，郭奉印后天就到大沙河畔，他没多少时间了。
  “一天之内？”沈光弼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打翻，他不由气苦道：“怎么这么急，哪有这么快。便是飞，也没这么快的？”
  稷城距离流沙城，足有数百公里，且沿途并不太平。不论走水路，还是陆路，最起码需要三天的时间，一天，便是飞鸟，也飞不过去。
  陆石却是眼前一亮，“飞快去，这是个好办法！”
  沈光弼张大了嘴，不由大笑，“小陆，你拿我开心哪。便是最快的飞艇，也要飞上两天，可一旦遇上猛禽，那能不能有命在，都不好说。”
  他只是就事论事，飞行器在这个时代应用较少。一方面，是成本太高，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空中凶兽的存在，导致飞行的旅途，并不安全。
  可有些时候，世事无绝对。
  陆石这时候，眼前却是开了两扇窗，一条明亮的大路已经敞开，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玄衣！
  西镇顾家，他们的航空公司，可是有通向流沙城的航线，而且安全舒适，数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安全问题。
  最重要的是，顾玄衣，一定会卖青未人情，一天之内，绝对能到流沙城。
  真是有如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