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很闲？
  当然不会，如陆石所想，她没事瞎折腾？
  怎么可能。
  正当陆石想不明白其中关节的时候，青未一推教室门，大踏步地走上讲台，她略微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正色道：“孩子们，该为你们的前途做个选择了。”
  两个小时前，校长室时，青未一脸怒容，盯着老校长，大发雷霆。
  “我不同意，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有些怒火上升，院方竟未争得她的同意，就要私自取消智能生命工程专业，那可是她的心血。想撤换专业，没门儿。
  “咳咳……”老校长咳的有些不太自然，脸上挂着牵强的微笑。这个局面早就在意料之中，他心里大骂校董那帮混蛋，一个个的都是软蛋，连面都不敢露，这得罪人的差事，却交给老头子来做。
  有心不趟这浑水，可那边给出的条件，却是足够诱惑，让他不得不动了心。
  至少，比现在多一倍面积的新校区！
  这个条件，让老校长没有半点反驳的理由。若是钱财贿赂，他根本不屑一顾，可校董的决定是，在郊区建立新校区，比现在的学院大两到三倍，而且是无偿的。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精简掉某些“不实用”的专业。
  这，第一刀，自然就落在了号称全系最废柴的“智能生命工程”上了。
  老校长其实也很郁闷，他对青未捣鼓出来的这个东西，也一直是不太看好。只是稷城学院一向学风自由，且该专业也用不了多少经费，而且青未还拉了不少“赞助”，这顺水人情，也就听之由之。
  可眼下这事，关系着数万学生的福利，不得不慎思。
  “亲爱的，别那么暴躁，你听我说……”老校长挥了挥手，示意青未坐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缓，脸色愈加和蔼。对于青未的脾气，他自是熟悉的很，这丫头真上来那股疯劲儿，可是六亲不认。
  老校长理了理思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他斟酌着词句，皱着眉头，略有些为难道：“孩子，说实话，你那些东西，我也大略知道些，你真的认为，浪费大家的资源，去做一件根本做不成，或者是希望很渺茫的事情，很有必要？”
  他的语气虽然和缓，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青未一听就火了，没等坐稳当就蹦了起来，“老校长，谁说做不成。那些进底之蛙，哪知道什么天高地厚。这件事对我，对学院，以及对稷城意义重大，绝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我们不去做，血狼的人也在做。若是主动权落在他人手里……”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往下说，只是不住地冷笑。她相信，以老校长的智慧，自是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老校长皱着眉头，颇有些为难，这种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的考量，历来是最难把持，其中的度一个搞不好，就会遗祸后世。
  若是倒霉些，还会现世报。
  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科学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周而复始的反复。
  过去正确的，现在未必正确。今天不可能的，明天，就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一切皆有可能。
  老校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肃然，他语重心长道：“其实，裁撤专业，并不等于终止研究。学生们在短期内，能得到更好的安排。学院已经决定，会选拔优异者进入装甲动力系，其余的可以补偿一大笔晶石，够她们富足一生了。而你的研究，也可以另外抽调人手，这些自是没人会干预。”
  青未的笑容更冷，语气从骨子里发寒，“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帮老东西在想什么？无非是看我不顺眼，想打我的脸而已。研究不会中断，说的轻巧。我要的是未来，是传承，可他们，却妄想用黑晶来换走这一切。”
  她脸色都白了，“这一届，就那么几个女孩子，选拔？哼！动力系那几头色狼，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不清楚？”
  “这个……”老校长脸色有些尴尬，他还真没想过这层关系，这让青未一将，多少有些下不来台。他勉强笑了笑，指着青未打趣，“你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他们也不是那么不堪。只是学生们多条出路，总归是件好事。你倒是说说看，若是不让她们转专业，将来她们毕业了怎么办？”
  老校长语重心长，一针见血，“这几年，智能生命专业的学生，都过得如何，难道你心里没点数。这一届一届的学生毕业后，就立马都失了业。然后转到社会上，飘泊四方，同是学院的学生，可待遇就天差地别。你心里就好受？”
  青未有些没好气，“她们毕业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可您老裁了专业，现在就能要了她们的命！再者，就算混的再差，好歹有口饭吃。真落到动力系，那几个老色狼还不把她们吃光抹净？”
  “糊涂！”老校长是真动了气，把桌子拍的山响，“为人师长，当为孩子们的前途考虑。”他越说越激动，有些难以自以，“你要搞研究，我不拦你，可你瞧瞧，这几年，你都搞出了什么？但凡你有点象样的成绩，校董那边，敢拿这事来要胁我！”
  恨铁不成钢！
  青未总算听出了些别的味道，敢情老校长是另有深意，她眼中冒着光，嘴角挂上了迷人的微笑，“您老也不用激我，有没有成绩，当初可是说过一切研究成果保密，旁人无权过问。”
  她脑子飞快的运转，总觉得老校长今天有些异常，一定有哪儿不对。青未在稷城，一向是横着走，只是对于老校长，她却是自心底尊敬，绝不敢在他面前乱来。她心里虽然早就烧起了一团火，可始终都在克制情绪，老校长的话，似有深意，看来一切都还有转机。
  “就知道瞒不过你！”老校长一屁股坐下，用食指敲着办公桌，一下一下，桌子上的沙漏一点点漏下，他的表情也渐渐严肃。
  青未一语不发，只是讪笑，她太了解眼前这位老人的性子，越是心急，就越难打听到内情。
  “你啊！”老校长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举手投降，“实话告诉你，这件事确实很难办。校董们觉得这个没用的专业，实在是浪费了太多资源，而且有损学院声名。但其实，他们是看中了那几片教学区，想加以改建，同时扩编动力系，大搞建设，以期在不久后的博弈中，赢得更多的筹码。”
  博弈？
  筹码？
  青未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好象牵扯进了什么大事里。可区区的面子工程，能影响到什么？
  这不是扯淡。
  稷城最近的大事，想来想去，也似乎只有一件。
  她心里直骂，这些白痴，这种事儿也能瞎攀扯上，怪不得无药可救。
  老校长见他不说话，也不催她，只是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咂着，象似能品出什么别样的味道。
  贪得无厌！
  青未在心里下了个定义，倒是想到了某些方案，校董的那些老家伙，无非是想挣个面子，办法有得是，只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其他的，就不成问题。
  好象是有些拗口，但其实就是一条，一切凭实力说话，只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该专业的强大与远景，那所有人都会闭嘴。从而，让裁撤专业的声音消失。
  幸亏，把那个家伙塞了进去，不然还真有些麻烦啊。青未这时候，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把陆石扔进生命工程专业，绝对是一招妙棋。凭添了一份助力，却又不显山露水，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上，保留实力，迷惑敌人。
  妙，妙极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感觉整个世界晴朗起来。她前倾着身子，全不顾自己有风光外露的风险，双目炯炯地盯着老校长，笑问道：“若是我能告诉那些老混蛋，我的专业，将是稷城的未来，会是整个学院的骄傲，他们总该闭上嘴了吧。”
  “那是自然！”老校长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眯眯道：“远景总是美好的，可你得让人看得到、摸得着，若是总看不到半点希望，再好的耐心也会磨平。最重要的是，你总要有变现的能力，总不成一直往里搭钱，连个响都听不到不是？”
  这几句话，倒是颇有道理，要搁过去，青未连听也不听，可今天，她却是若有所悟，老校长的意思是，要让那些老家伙看出有利可图，才能得他们的认可。
  这就有些难了！
  科研成果，总是代表未来的趋势，但在立刻变现，马上生产就能赚钱这种事上，总是有相对的滞后性，向来如此。理论上的美好，永远只存在于纸面，真变成活生生的钞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青未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要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不是件容易事。而巨额利益，更不是手到擒来。
  老校长却没给她思考的余地，斩钉截铁说道：“一个月后就是校庆，各专业都要进行汇报演示。往年，你只交些演示稿便蒙混过关，这一次要想逃过此劫，说什么也要拿出些真东西，才有说服力。”
  路都指明了，那就是咬着牙，青未也要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