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低着头，像做错了事，只顾着往前走。男生面前几步远的距离，一位穿着整齐的女性走在前面，神色看起来有些凄哀。
  天渐渐阴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这对母子俩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李黎的步伐却越来越慢。
  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就停下了脚步。
  “黎黎。”
  她轻轻唤了一声。
  “黎黎，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跟妈妈说，虽然咱们家里没有那么富裕，但是你的事情，妈妈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中年女人眼眶红红的，但依旧坚定地看着他。
  李黎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白色的运动鞋前溅上了两个泥点，但总体上很干净，但李黎知道，第二天早上它会洁白如初，就如今天一样，如每天一样。
  他很清楚有什么东西变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妈妈，我没事的。”
  李黎抬起头，直视着中年女人，他的身高已经快超过眼前的人了。
  “又会有什么危险呢？”他想，“她那么瘦弱，又能有多大危险呢？”
  听到李黎的话，中年女人松了一口气，虽然眼眶还是红着的，但显然没有刚才的委屈感了。
  “没关系的，要是真的有问题咱们就去看病，学习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妈妈也支持你，妈妈就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
  中年女人没忍住嘴角的笑意，这是这些日子里，李黎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跟她说话。
  “快回家吧，今天回来的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做饭，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一会儿回家就做。”
  “我吃什么都可以。”
  李黎挤出了一个笑。
  他们已经走到楼道门口了，中年女人要去买菜，但还是担心的看着他，并没有先离开，李黎拿着钥匙，走进了楼道。
  这是比较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从开锁到不孕不育，什么都有，还有各种喷漆，也没有人管，他甚至不知道这小区到底有没有物业，这里连监控都没有普及。
  虽然是白天，走廊里还是很昏暗，声控灯不太灵敏，非得大声咳嗽跺脚才能亮，但是楼道门隔音很差，这样很容易打扰到别人，所以李黎一般习惯抹黑往上走，或者带个小手电——他还没有手机。
  这栋楼是栋旧楼，居民中老人稍微多点，有些老人腿脚不好也不经常出门，虽然是下午，楼里还是给人一种寂静的感觉。
  李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后，一股淡淡的“潮湿味儿”扑面而来，这不是因为不常打扫，只是因为是背阴面，并且通风很差，所以会有一种“闷着”的气味，虽然是白天，屋子里依旧昏昏暗暗的。
  是和平时一样的场景，但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就像是那种“凶宅”，虽然住进去的人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感觉很怪异，就仿佛自己置身于凶杀现场。
  当然这个屋子，并不是“凶宅”，至少不是人们口中那种意义的“凶宅”。
  他打开了灯，灯也有点暗，好久没换了，老楼的电压也有些不稳，电流流通发出“滋滋”的声音，还闪了几下。
  平时李黎还会自嘲这地方不改造成个鬼屋，都有些浪费，而现在他是真的感觉这地方就是个鬼屋。
  如果之前那些不是梦，不是幻觉的话——
  溅洒的鲜血、闪烁的昏黄灯光、还有被刺中的——
  李黎恍惚了一下，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些画面，但只是一闪而过，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特别快，下一秒都要冲到嗓子眼。
  但他的眼前却还是这熟悉的房间，破旧且温馨。
  从那次被认定为“幻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再也没正视过这间屋子，甚至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精神类疾病，会出现幻觉……
  李黎关上门，换好鞋，站在客厅中央。
  粘有碎肉的、染血的毛毯……
  他看向眼前，伸出手摸向这张毛毯，他的呼吸声不自觉地变得急促，手也不自觉地颤抖。
  干净的毛毯，因为年头太久了，摸起来有些粗糙，他掀开一角，只能看到一小块阴影。
  深呼吸……
  他一口气掀开毛毯，掀起了一片灰。
  毛毯下门干干净净，没有他幻想中的干涸血迹，地板缝隙也很干净，唯一的不同就是，这块地板一直藏在地毯之下，所以颜色更明亮一点。
  “真的是幻觉吧，肯定是睡觉前恐怖小说看多了，下次不能再看了。”
  李黎自言自语着，似乎在自我安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这地毯恢复到之前的位置。
  他前两天逃学去问了用水情况，他们家那天晚上也没有忽然用很多水，这就排除了整间屋子都做了大型清扫的可能性。
  “真的是假的吗？”
  他这么问自己，心里还很挣扎，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碎肉块的触感……和生猪肉没有什么差别，又滑又腻……
  李黎转身看向冰箱，绿色的老旧冰箱，制冷时会发出不小的运作声。
  深红色的血手印，半开的冰箱门里流出混杂着红黄组织的暗色血液——
  一晃神。
  干净的冰箱门，上面还贴着几个冰箱贴，中间夹着一张照片，小孩子穿着背带裤，拿着一根冰棍，笑的很开心。
  他这次迅速地伸出了手，打开了冰箱门，里面有些鸡蛋，和一点青菜。
  “家里确实是没有菜了，刚才的人、那个人——妈妈没有说谎。”他自言自语着。
  然后伸手打开了冷冻层的门，里面的冻着两袋饺子，下面的一格有点沉，拉出来的时候，他感到有些费劲儿。
  这一格上面粘着一些暗色的印，看着就像是……
  他刚平复的心跳又跳得很快。
  “嘎吱——”
  他拽出了一个缝隙，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黎黎。”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性声音。
  什么时候……
  李黎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黎黎，你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