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妈妈摸不清楚太夫人的心思，又想着方才茜草塞给她的厚实的荷包，她面无异样地开口，“是啊，咱们府上的姑娘少爷们，出去后还能想着给您带东西回来的，大姑娘倒是头一个呢。可见大姑娘心里，对太夫人是很敬重孝顺的。”
  太夫人闻言神色一缓，“孝顺倒是有，就是这性子令人头疼。”
  万妈妈打开食盒，拿出一小包玫瑰酥，放在巴掌大的甜白瓷的小碟子中，轻轻放到太夫人身前的桌子上。
  “那日听大姑娘说的话，既然江城那边将她当长子养，这性子太软了可怎么承继家业。
  依奴婢看，大姑娘这样的性子才是好，将来有太夫人在，给大姑娘寻一门好亲事，大姑娘嫁过去必然能手抓把拿掌家理事。”
  太夫人哼了一声，“我看她主意大得很，高国公府的亲事，我如今想一想，只怕她提前得了风声。”
  不然怎么能一环扣一环。
  万妈妈心头一跳，“太夫人，这不能吧，大姑娘这才回来多久，怎么会知道高国公府的事情。
  我看还是高世子跟那位白姑娘自己不知道检点，被大姑娘给撞见了私会不说，偏那二人又要给大姑娘泼脏水，换成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这倒也是。
  太夫人叹息，“罢了，高国公府的亲事不要再提了。就她现在这名声，以后的婚事只怕也不易。”
  “太夫人，咱们大姑娘可是救了乔姑娘跟楚姑娘，高国公府那点事情，以后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了。”万妈妈笑道。
  太夫人却还想着怎么才能让段明曦拿出银子来，婚嫁的事情倒也不急。
  眼下最急的还是两个儿子的前程要紧，伯府能动的银子不多了，这么一大家子吃喝嚼用，人情往来花费不少。
  得想个法子才成。
  ***
  夜色微凉，月隐星稀。
  坠在竹帘上的细碎穗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微风吹进窗棂，灯光随之左右摇晃，坐在桌案边的人在这一跳一跃的光线中放下手中的笔。
  那双骨节分明，干净漂亮的手，在灯光下几近发光，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令人转不开目光。
  “事情如何了？”
  齐贺立刻回道：“荣国公府的太夫人今日进宫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去求见了陛下，玉观山一事，陛下已下令去查。”
  萧沐宸眉眼淡漠，头也没有抬，静静地说道：“消息放出去了？”
  “是，安置在德妃娘娘宫中眼线，已经动了。”齐贺躬身回道，“王爷，这回玉观山的事情很是微妙，属下暗中查过，刘俨受伤确实是被人追击，但是刘俨说袭击他的人带了面罩，看不清楚容颜，不能确定是谁。”
  萧沐宸长身而立，衣冠胜雪，起身站在灯下，一双眸子凝视着夜空，半晌才冷笑一声，“如此，才能将当场所有人拉下水。”
  “王爷的意思是这是德妃娘娘一系的阴谋？”齐贺的脸色凝重起来。
  “那日只有太子不曾参与，注意皇后与曹国公府的动向。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皇后与太子也下水。”萧沐宸道。
  “是。”齐贺应声，转身退下。
  所以到底是皇后与太子的谋划，还是德妃与齐王的计策？
  不过消息传出去，不管是谁下的手，这回都要趟浑水了。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刚开始，有关太子与几位王爷的事情就传遍了京成。
  荣国公府世子刘俨在猎场差点丧命的事情，彻底被揉进诸位皇子争夺储位的事情中，形势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百姓们纷纷谈论此事，京城各官员勋贵府邸也是议论不休。
  段明曦清晨方从太夫人那边请安回来，简单的用了早饭，李妈妈就来跟她回外头的事情。
  段明曦眼眸微深，果然如上一世一般，将皇后跟太子都拉下了水。
  她上辈子这时在做什么？
  姜氏已经定下了她与高国公府的婚事，她被关在府里绣嫁妆。也就是那时候，姜氏与太夫人跟她说因为几位王爷与太子争斗不休，伯府的几处生意都遭了殃。
  她瞧着二人为了府里的事情焦急上火，就把手里的产业交了一部分出去应急。
  却不知道，全是她们二人演戏。
  想起今日在荣安堂请安，姜氏故意在她面前对太夫人提起今年伯府的难处，她冷笑一声。
  上辈子好歹等到了诸王争斗，京城形势复杂时才跟她开口。
  这一世，可比上一世早了些日子，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伯府这么大一个府邸，她一个刚回来的人，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过不下去了，也有太夫人跟诸位夫人的嫁妆填窟窿，与她何干。
  觊觎她的东西，做梦。
  太夫人婆媳的心情自然不好，今日的试探，段明曦安稳如山，没有丝毫的反应，这让她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们总不能直白地跟段明曦要东西，还是得她自己主动送过来才成。
  “姑娘。”茜草快步走进来，掌心托着一张帖子，“荣国公府刘姑娘的帖子。”
  段明曦伸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是刘韫华邀请她去锦瑞园喝茶。
  刘韫华是刘俨的妹妹，想来是为了那日玉观山的事情。
  段明曦本想拒绝，忽然想起一事，她起身道：“你去荣安堂跟太夫人回一声。”
  刘韫华的帖子，太夫人必然不会拦着她出门。
  果然，荣安堂那边许了。
  太夫人的眉峰皱得更紧，看着万妈妈道：“刘韫华……她什么时候搭上了荣国公府？”
  万妈妈也一脸疑惑，“老奴也不知，不如我去问问？”
  太夫人越发觉得这个孙女不好掌控，先是乔家，后是贤王府，如今荣国公府也凑热闹。
  荣国公府的背后是德妃娘娘与齐王，哪一个也不是伯府现在能轻易靠得上的，可她才回来多久，竟跟这些人都有了关联。
  太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眸越发的阴沉。
  万妈妈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着他们这位大姑娘可真是厉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是令人摸不透。
  这下子只怕太夫人跟伯夫人的打算都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