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蛛丝马迹
作者:
墨侯 更新:2020-09-29 23:50 字数:3845
幽兰思虑再三交待抚纱去办此事,倒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亦不仅仅是因为翠环掌事宫女的身份。抚纱养了那么多鸽子,瞅着倒是与普通鸽子无异,可她几次三番的鬼祟行径,想来与宫外亦多有勾连,不若就让她利用这层关系去办此事,兴许能有意外收获,倘若她真有异心,此事更可一鉴真假,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幽兰所料非虚,保护刘太医一家,着实并非小事,抚纱一人堪负此任,因此她领命的当夜便飞鸽传书给了护国公三人,护国公让清影和底下几个得力的兄弟跟着抚纱去执行任务。
这厢,清淓宫。
芳贵妃眼瞧着云幽兰怕是解开了那画中之谜,担心她与阎二公子明珠暗合之事东窗事发,诞下大皇子之后,便派人盯紧了刘太医。此日听闻刘太医向太医院告老还乡,并且陛下也已恩准,着实让芳贵妃有些惶惑不安!自己的确是用了些手段让刘太医妥协,未把自己隐瞒两个月身孕之事揭穿。可人活着,总有迷糊的时候,保不齐哪一日他便说了出来,这可是欺君灭门的大罪。芳贵妃自然也是跟阎相商量了一二,阎相自知此事严重,当即派了七杀去行此事。
一个小小的太医缘何能引起堂堂阎相国的兴趣,七杀一动,那厢恭候多时的翼也就跟着动起来了。
莫说天地之广,莫说天地之渺,彼时芳贵妃,阎相一路,幽兰一路,翼一路共计三路人马齐齐汇聚到了小小的刘太医府邸。
刘太医其人德高望重,与夫人马氏恩爱一世,刘马氏先后为刘太医诞下一子二女。三个孩子俱已成婚,在外人看来,刘太医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坐享天伦之乐了。刘太医自个身子骨硬朗,又念及皇帝太后平日的眷顾,便想着行医到自己难以下地了再辞官返乡,哪知七个多月前的那天打破了他此生的平淡与宁静。
七个月前,刘太医如往常一般给太后请过脉之后正要回太医院作记录。哪知半路杀出一位入宫不足一年的陆太医挡在了他身前,刘太医着实不喜欢这个后生,占着自己跟李贵妃与阎瑞是远亲,在太医院颇有些跋扈,医术嘛,还是有的,可这人品却着实不敢让人恭维。出于礼仪,刘太医朝那陆太医作揖后便要离去,却被陆太医拦了下来。
“烦请刘太医跟学生走一趟。”陆太医满头大汗,想是赶路过于匆忙,喘着粗气言道。
“何事?”见陆太医此番竟以学生自称,刘太医虽不待见他,却还是驻足问了一句。
“是李贵妃的身子不爽,特命学生来请刘太医过去瞧瞧。”陆太医擦了擦汗,拱手道。
“自你入宫后,李贵妃娘娘的身子向来是你在照顾,娘娘身子不爽,你却来找本官,是何道理。”刘太医不悦。
“若非遇到了麻烦,学生断不敢前来打扰刘太医。”陆太医罕见的态度谦虚。
“罢了,既然李贵妃娘娘有请,本官就随你走一趟,只是不知李贵妃娘娘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刘太医边走边问道,却没细想太医院的太医那么多缘何李贵妃独独喊了他去。
“此处人多嘴杂,贵妃娘娘隐疾,学生不便声张,到了清淓宫,给贵妃娘娘诊过脉后,刘大人自然就明白了。”陆太医回道。
二人到了清淓宫,却见李贵妃的寝殿关得严严实实,一行宫女进进出出,这个阵仗,仿佛贵妃娘娘生了什么棘手的重病似的,刘太医微微觉察有些不妙。
刘太医跟着陆太医进了寝殿,殿门随即关下,刘太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顿觉大事不妙,但李贵妃素来霸道,想来也不过是她的脾性罢了,刘太医恐失了礼数惹李贵妃不悦,慌忙行礼问安。
见刘太医进来了,喜儿让人掀起了殿中的纱帘。李贵妃朝刘太医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刘太医行礼起身,近前要为李贵妃诊脉,方才听了李贵妃气若游丝的声音,恐李贵妃染了痼疾。
刘太医拿出诊箱中的脉枕,喜儿将李贵妃的手小心地放在脉诊上,并在李贵妃的手腕处放上丝帕。尔后刘太医轻轻地将手搭在李贵妃的手腕处,开始为李贵妃诊脉。
李贵妃的脉磅礴有力,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并非身体有疾的脉象,分明是喜脉。刘太医蹙紧的眉头舒缓了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随即收好脉枕。
“刘太医,我家娘娘的身子可要紧?”喜儿问道。
“微臣恭喜李贵妃娘娘,贺喜李贵妃娘娘,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而是有喜了。”刘太医行礼道贺。
“是吗?刘太医可断的本宫有几个月的身子了?”李贵妃闻言,神色未见喜悦,问道。
“从脉象来看,约莫两个月,所以娘娘才会身子疲乏,似疾病在身,只需好生静养,微臣再开几副安胎养神的药,娘娘好生服药,不日疲乏情状便可消减。”刘太医奇怪李贵妃的表现,不过素闻李贵妃行事乖张,还是小心地回道。
“很好。本宫多谢刘太医,只是本宫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刘太医答应。“李贵妃半坐起身子正色道,喜儿披了件袄子在她身上。
“贵妃娘娘言重,但凡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义不容辞。”刘太医闻言,拱手说道。
“本宫有喜一事,刘太医今日回去之后断不可记录在册。”李贵妃轻描淡写道。
“将皇上和娘娘每次所诊情况,所患疾病,药方详记在诊簿上,是臣的分内之事。恕臣不能从命。”刘太医回道。
“哦,是吗?喜儿。”李贵妃却也不恼,柔声道。
喜儿拱手,将那殿中的屏风撤了去,出现了三个人,俱是被人封住了嘴。
刘太医大惊!没承想这李贵妃竟绑架了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媳以及他那才出生不久的长孙。这会儿刘太医才回过神来,明白这李贵妃为何独独唤了他来。
喜儿解下刘太医长子嘴中的布条,刘匡惊道:“爹,您断不可答应!”
喜儿闻言,当场掌掴了刘匡。李贵妃冷笑道:“刘太医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刘太医看着儿子脸上红红的掌痕,再看看儿媳惊恐的脸庞,还有长孙瑟缩的身影,无奈地行礼道:“请李贵妃娘娘高抬贵手。”
“这还差不多。如此刘太医应该知道今日的诊簿上当如何落笔了吧?”李贵妃问道。
“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染了风寒,仔细调养几日,便可大好。”刘太医无奈地回道。
“诊簿上还请刘太医记下治风寒的药方,不过还要烦请刘太医私下另开些安神和安胎药,奴婢会命人去太医院取。”喜儿言道。
“微臣明白。也请娘娘放了犬子一家。”刘太医拱手言道。
“今日之事,既然你们几个都听着了,那就劳烦太医一家守口如瓶才是,若再有一人得知今日之事,刘太医该知道后果如何。”李贵妃道。
“微臣只知娘娘今日染了风寒,其他的事,微臣一概不知。”刘太医俯首拱手道。
“很好!本宫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从今日起,本宫的身子就劳烦刘太医照看了。刘太医的医术,本宫信得过,还请刘太医不要推辞。”李贵妃言道。
李贵妃清冷的眼神教刘太医惊了一身冷汗,道:“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照料娘娘的身子,定保娘娘万无一失。”
“如此最好。你先下去,一会儿本宫自会命人去太医院取药。”
“那……”刘太医看了儿子一家一眼,道。
“请刘太医放心,本宫既然能将他们请进宫里,自然也能将他们平安送回。”
“微臣告退。”刘太医行礼退下,临行狠狠瞪了那陆太医一眼。
喜儿遣了一个信得过的丫头跟着刘太医去了。
待刘太医走后,陆太医转身问道:“娘娘,把此事教刘太医周知,妥否?”
“妥不妥,如今也教他知道了,越是父慈子孝,越是在乎父子间的情感和生死。本宫今日大费周章将刘大公子请来,就是要刘太医知道泄密的后果。本宫相信,刘太医不会多嘴,当然他也没这个胆!”李贵妃言道,随即又上下打量了陆太医一眼。
“娘娘放心,微臣是娘娘的人,自当守口如瓶。”陆太医明白李贵妃的意思,回道。
“行了,本宫不是怀疑你。你且下去吧。”李贵妃喝了口茶,说道。
“是,微臣告退。”陆太医惊出一身冷汗,行礼告退。没承想贵妃娘娘竟连自己也信不过,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这贵妃娘娘偏偏要隐瞒这两个月的身孕。
刘太医方回太医院,刚放下药箱,那清淓宫的宫女就来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等着他开方子呢。刘太医心里明白,这个丫头可不单单是前来抓药这般简单,定是李贵妃派来监视自己究竟在当日的诊簿上记了些什么。索性慢悠悠地提笔在诊簿上把今日清淓殿中与贵妃娘娘商量好的病例一字不差地写在了上面,故意不将诊簿合上,随后往药房去抓了安胎药和宁神药。待刘太医取了药来,却见那丫头鬼鬼祟祟,不用细想也知道与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刘太医将药给了那丫头,讲明了如何服药何时服用。那丫头再次行礼退下,刘太医才脱下官帽,瘫在了椅背上。在宫中行医数十载,从未这般丧气过。
伺候了两朝后宫的他也不是不知道李贵妃隐瞒身孕的意思,毕竟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什么手段阴谋没见过。可他仍不相信,身居李贵妃这样的位置,身后又有阎相撑腰,她如何要铤而走险,与旁的男子苟合。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疑惑,他找了宫中在尚事房行事的太监,要他把皇帝的行房簿拿来给自己瞧瞧。太监一时语塞,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行房终归是皇帝的私事,刘太医见他犹豫,只道是宫中有位妃子,患了妇人的隐疾,不好与他直说,所以这才来尚事房查看行房簿,看看是否能看出些端倪来。
那太监见刘太医这般言语,自然不敢怠慢,宫中妃嫔一个个千金贵体,得罪不得。
刘太医看了行房簿,瞬间没了往日的神色,只是在这位公公面前,也不好表现太过,随即把行房簿还给了公公,道了声谢,就回太医院去了。
人有的时候,的确不能太过聪明,太过好奇。知道得多了,往往不是好事。自打那日查了行房簿之后,刘太医心中难免惶惶然。可每日都要到清淓宫请脉,教他回回如坐针毡!而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旁的什么情绪,每次李贵妃与他言谈,刘太医总觉得自己知悉李贵妃与男子苟合一事教她看穿,难免一身大汗。好在刘太医在宫中多年,如何与主子交往,已熟稔于心,纵然心下已是一团乱麻,面上还是平静如昔,李贵妃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李贵妃顺利临盆,刘太医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一半,这种日日提心吊胆的生活着实教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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