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伍氏集团制度齐全，加上网罗各方人才加入营运，整个企业有如自动化机器，有规
  律，又有效率。身为总裁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听取镑部门的报告，根本不必在公司上花
  费太多的心力。
  但是伍元没有这样做──
  只要公司筹备兴建摩天大楼，他总是忍不住在钢架刚建好时来到顶楼，站在令大多
  数人恐惧的钢梁，张开双臂让天将他温柔地抱住。
  他不知为何有这样的危险嗜好，但是在最近天的地方仰望还是很遥远的天际，总是
  让他有淡淡的惆怅。
  仰望的神情像等待──
  他在等什么？
  从天而降的天使？
  伍元想起弟弟伍白曾经说过的戏言，他的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天底下哪来的天使？今天他站在这里，不是来仰望天，等待从天而降的天使，而是站在这儿冷静的思考。
  他唯一的妹妹伍芊到底人在哪里？
  芊芊自小喜欢玩躲猫猫，长大后脾气不改，喜欢躲起来让人寻找，对她的兴趣，伍
  元无可奈何，他必须忙于公司的业务，无法花时间在这种小孩的游戏上。
  而且芊芊躲出心得，所藏的地方越难让人猜到，为了她的兴趣，所以伍元派了两班
  警卫保护她，当然他们的职责也包括在芊芊躲好后通知他去寻找。
  当芊芊被发现，笑声连连冲出躲藏的地方，一把抱著他时，伍元的脸上才会显露出
  难得一见的温馨笑容。
  但是在六个月前，芊芊上街买东西，突然失踪，现场散落一地的东西，以及她身上
  被撕下的衣服碎片，这种现象让伍氏兄弟惊慌，动员所有人力上天下海的搜寻，任何细
  微的线索也不放过。
  对于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不管有多坏，伍氏兄弟都假设过，甚至连名声良好的宫
  打君也曾被他怀疑。
  但是历经他们查证，不是绑架、非诱拐、更不是迷路芊芊竟然如化成水蒸气般
  消失在空气中。
  “唉！”伍元望着辽阔的视野，广大的世界中，芊芊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害怕的哭
  著、叫著，等待他们的救援？
  “啊──”
  “啊──救命啊──”
  难道芊芊在求救？在向他求救？
  伍元摇了下头，他太担心妹妹的安危，以致幻想过度，竟然逼真到可以听见空中传
  来的尖叫与求救声。
  “救命啊──谁来救我──”求救声越来越微弱，飘忽的声音带著哽咽。
  这次的呼救声太真实了，伍元不由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很荒唐的
  想法──天使在向他求救？
  “谁来救我──”再次响起的求救声终于让伍元确定位置，肯定微弱的声音是由悬
  在半空的电梯内所传出，他走向控制闸，心里疑惑哪个笨蛋让电梯一直向上升，直到撞
  到顶端安全控制才停止。
  他接下控制钮，电梯缓缓的下降。
  静止中突然摇晃，按著又开始下降，引发安琪拉的恐惧，脑中不断的转著，她只是
  祈求能快点到达地面，但不是以猜想的直线下坠这种方法。
  “不──”
  “救命啊！我还不想死──”伍元耳边如打雷般轰轰作响，微皱的眉头因她的求救
  而深锁，冰冷如黑石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停在他面前的电梯。
  她如虾米般蜷曲著身体，长长的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孔，但是由她持续的尖叫
  声，他明白她一定是闭著眼睛，所以才不知道电梯已经停了下来。
  “小姐”
  “我不要──”
  “小姐”摇晃的头发甩动著，流露出苍白恐惧的脸，这抹恐惧勾起记忆，伍元
  认出她即是被狗追赶的女孩，他的脸上露出苦笑，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小。
  伍元徒劳无功地喊了几声，但是她仍处于紧张中，对于他的呼唤没有听到，持续喊
  著逼疯人的尖叫声，为了耳朵的寿命著想，他叹口气走入电梯，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温
  热的唇贴在冰凉的额上，低沉地说著安慰的话，如魔咒般，她渐渐地在他的怀里放松。
  他松口气，耳朵总算得到安宁，想起身，但是怀里的人儿紧紧的攀住他，为了怕听
  到吓人的叫声，他叹口气，只好搂著她等她平静，无聊的眼光瞥见她身旁的公文袋，随
  手将它打开。
  当下，伍元的脸色一变。劝募？她是来向他劝募？浓眉皱了起来，如果有人想做善
  事，他并不于涉别人的自由，但是不懂得量力而为，造成经费不足，最后才将所制造的
  麻烦要求别人代为承担，这种事对他而言是变相的勒索。
  哼！想勒索他？下辈子也不会有机会！
  伍元不管她的蜷缩，硬生生地将她扯开，丢在电梯中，厌恶的冲动让他伸手按下往
  下钮，电梯晃动中，一丝潜伏的不忍担心著，继而暗忖：反正她现在被惊吓得瘫软，动
  也不敢动一下，让她一个人下去不会有危险。
  “啊”短暂的温暖还没让魂魄平静，接著又是剧烈的振动，琪拉分下出刚才是
  梦，还是现在是梦，缩著身体尖叫著，强烈地希望刚才的温暖能又再次环抱著她。
  隆隆的电梯声混合她持续的尖叫声，逐渐接近地面。
  伍元俯望地面渺小人群如蚂蚁般聚往电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明白她的尖叫声惊
  人，将工地里的人都引到电梯前查看。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收回极少施舍给外人的温情，深锁著眉头，绞尽脑汁猜测芊芊
  到底身在何处？
  “小姐”工头捂住耳朵阻挡高分贝的尖叫声，走入电梯呼唤著她。
  “啊救命啊！”麻痹的神经不知已到达地面，琪拉紧闭著眼睛，呜咽的心只知
  道尖叫。
  工头无奈地回头望着身后的人群。
  “打她一巴掌。”有人如此建议著。
  “泼一桶冷水。”有人提出不同的方案。
  “让电梯上上下下几次，习惯了就不会叫。”真是害人的馊主意。
  “让她叫，叫久就会停。”
  “”多种的方法提出，方法越来越荒唐，声音越来越激烈，每个人的眼前都闪动著兴奋。
  “哼！”冰冷的轻哼声打断了大家的热切讨论，瞄一眼铁青著脸由另一部电梯下来
  的老板，大家忽然想起未完成的事，鸟兽散般各自去尽忠职守。
  身为工头无法离开，只好垂著头听训。伍先生向来不会长篇大训，但是冷冷的声音
  总让人不由地颤抖。
  工头望着老板的背影，心里呕得很，走入电梯中，伸手用力拍打她的肩膀，提高声
  音压过她的尖叫声说：“小姐不必叫了，你已经在一楼。”
  这番话好不容易钻入麻痹的脑袋，吓停的理智慢慢转动，终于理解他的话。琪拉缓
  缓抬起头，看到黄黄的土地，以及面前的人她终于回到地面！
  “小姐，伍先生已经离开了，你如果有事找伍先生，请你明天到办公室登记，伍先
  生会拨空接见你。”工头一口气将老板离行前的交代说完，不管她是否有力量站起来，
  便离开了。
  发软的双腿、抖动的双手、颤惧的心灵琪拉坐在地上，卷起的风夹带著风沙吹
  得她一脸，无力地抬起手臂抹开眼中的沙粒，抹了一脸的黑漆，泪珠不由地滴了下来。
  望着站在鹰架上的工人，泪水更扑簌簌地掉落，她真没用，这点高度就吓得错失和
  伍先生谈话的机会，让“天使之家”因她的无能仍沈在困境中。
  不过──一丝希望浮现在心头，他说会见她。
  上班时间刚到，琪拉即抱著资料袋站在公司门口，接待小姐看到又是她，不忍见她
  空等，但又不能直接的告诉她别等，只好将视线放在眼前该做的事上，闪避她投注过来
  的询问目光。
  “小姐。”每个人都很忙碌，没人抬头看她一眼，琪拉等个半天，只好主动站在柜
  台前出声打断接待人员忙碌的工作。
  “请问你有什么事？”接待人员不得不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我来找伍先生。”
  “请问你有约定时间吗？”一板一眼的应答。
  “时间？没有，没有约时间。”
  “很抱歉，如果想见伍先生，烦请你先在这里登记，秘书会排出见面的时间。”叹
  口气，又拿出相同的表格。
  “伍先生要我来这里和他谈，为什么还要秘书排见面的时间？”琪拉乖乖填好表格，
  将它交给小姐时，不解地问。
  又是自我推荐的人吗？接待小姐瞄了她一眼，看到真诚无伪的目光，不禁为自己的
  多心而惭愧。
  “请稍待！”接待小姐伸手按下内线。
  “请坐那边的电梯到楼上待客室。”接待小姐放下电话，指著旁边的电梯。
  “谢谢！”终于有一丝曙光出现在眼前，琪拉快步地走到电梯前按下钮。
  天啊！这个伍元有没有毛病，直达顶楼专属办公室的电梯竟然设计成透明型，甚至
  连地板都是透明的，站在上面和腾云驾雾差不多。
  琪拉的小脸蛋垮下，工地的惊吓引起噩梦连连，天啊！今天的心脏又要受到不人道
  的特训吗？
  “小姐，有没有别座电梯？”琪拉犹豫半天，很不英雄地走回头路询问。
  希望在对方的摇头中流失，琪拉深吸好几口气，抖著脚走进去，紧紧贴着门站著，
  按下钮后，眼睛只敢盯著唯一不透明的门看。
  明知不该看，但眼角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往地板，天啊！好高。
  越来越高，琪拉越觉得恐怖，小手在平滑的门上摸索，但是无滑的无处可攀爬，琪
  拉只得将身体紧紧地贴在门上。
  伍元站在电梯门口，从不浪费时间的他，即使在等待电梯，脑中仍处理著公事，随
  **代紧跟在一旁的属下。
  “当！”电梯铃响，门随之打开。
  怀里迎面扑入一个娇躯，直觉地伸出猿臂搂住瘫在他身上的腰，他眯起眼睛，隐藏
  心里的厌恶，公司里头哪时出现这么积极的角色？
  伍元明白公司女性员工爱慕的心意，但是基于公事公办，以及好兔不吃窝边草的原
  则，他反对公司有公私不分的情事发生。
  “吴秘书。”伍元将怀里的人推给站在一旁的秘书。
  “不！”从捉住可以支撑胆战心惊的身体时，琪拉的鼻端即钻入记忆深刻的古龙水
  味道，是她的救星，她死命地捉住他的身体，不容救星离开她。
  这次应征进来的员工素质太低了，该拨出时间严厉地让她们明白老板不得碰的原则！吴秘书挑高眉毛，早就看这名员工不顺眼，听到老板的命令，立即用力地扯住她的手。
  “不要！救命啊！”不！这次她会让人抢走“柱子”紧张中的琪拉分不出梦或现
  实，跳起来将脚紧紧地盘在“柱子”上。
  “是你！”熟悉、恐怖的尖叫声让伍元明白拿他当树攀爬的人是谁了。
  身上吊著人能到哪里去？由几次的经验，伍元了解她的平静速度很慢，只好挥手让
  其他人离去，不管四周猜忌的目光，抱著她走进办公室。
  坐在沙发椅上，身上交缠著女性，暧昧的情景令人想入非非，但是伍元没有艳福不
  浅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天生灵敏的耳朵受不了尖叫声，他一定立即将她扯下来。
  “来！喝口水。”举起一杯热茶靠近冰凉、失去血色的唇边。
  热热的液体流经身体，镇定了紧张的情绪，琪拉微睁眼眸，瞥见地下是舒服的长毛
  地毯，吁了一口气。
  “哇！”转过头来，撞近黑沉沉的瞳孔，放大的脸庞让她尖叫。
  天啊！这个女人真会叫。伍元皱著眉头，揉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
  顺著她的挣扎，佰元将她放到一旁。
  “有什么事？”伍元明白精心设计的电梯对她这种惧高症的人是种酷刑，但是是她
  自己选择进入，就应该有胆量承当，而不是造成别人的麻烦──安抚。
  “你要我来的啊！”琪拉不明白救星为什么变得冷漠，单纯的她惊讶地看着他的转
  变。
  “我？”伍元觉得意外，他才没空无聊到找个麻烦来烦自己。
  “是啊！你昨天在工地要工头转告我今天到公司来找你。”琪拉肯定地回答。
  呃！商场上应酬般的话哪能信？
  “你有什么事？”既然她听不懂应酬话，佰元也不否认曾说过的话。
  琪拉抽出公文袋中的资料，文件是以娟秀的笔迹所写，不必翻开，以封面“天使之
  家”四个大字，伍元知道里面不外是创立宗旨，生活简介，目前的情况等等，总而
  言之就是快点将钱拿出来。
  安琪拉没注意到伍元条间厌恶的脸色，翻开第一页，纤纤玉指指著内容，如演练般
  ，对著他说明。
  这些文件不是使用打字或影印，在娟秀的笔迹间贴着一些照片来加强说明，伍元不
  想浪费时间听她说明，但是瞄见她因紧张而紧捏住拳头，用力之猛让指节都发白，明白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硬生生将拒绝的话吞回肚内。
  也好！让她说一遍，被拒绝后才会死心。
  “这是感谢状，还有收据可以减税。”装订成册的说明书最后一页竟然是感谢状和
  收据，表示她认为全部说完后，捐款也如愿地得到。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伍元让她的嘴巴一开一台，脑中转著事业上需要思考
  的事，等四周突然寂静，才发现她正张著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感谢状和收据。”琪拉不明白，她的感性说明说完后应该是得到捐款才对，
  猜测他没听清楚，指著说明书坚定地重复一次。
  “吴秘书，送客。”伍元按下内线，冷然地下命令。
  “是不是说明得不够清楚，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琪拉不了解为什么会受到
  拒绝，由他刚才神游的样子，自行为他找到理由。
  还没得到回答，早待在门边的吴秘书立即进入，一把将还没搞懂情况发展的琪拉送
  出办公室。
  被拒绝了吗？才开头即遭到滑铁卢？沮丧地想离开的琪拉望着洞开的电梯，吞了口
  口水，抖动的脚不敢踏入。
  对了！放弃是弱者的行为，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成，绝不能轻易离去，为自己找到
  良好的理由，琪拉立即坐到电梯旁的椅子，望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等待他的出现。
  “你还没走？”吴秘书收拾好地上的说明书，了解她来访的目的，走出办公室见到
  她仍未走，厌恶地说。
  “我还没向伍先生说明完毕。”琪拉说。
  “伍先生很忙，没空理你这种小事。”吴秘书嫌恶中仍端著高贵举止，高傲的撂下
  话。
  “不是小事，这件事很重要。”琪拉急忙的解释。
  “对你是很重要，但是对伍先生并不重要。”吴秘书嘲弄地弯著嘴角。
  “不可能！”琪拉记得小颜的保证，她相信朋友的保证，猛摇著脑袋。
  “拿去！”这种白痴模样让人想辩都觉得无力，吴秘书打开皮包，掏出一百元钞票
  丢到她的膝上。
  “这个钱要做什么？”
  “你得到捐款，可以回去了。”吴秘书像在打发乞丐般挥动著手，预料可以看到她
  因受辱夺门而出的模样。
  “可是我的目的是找伍先生捐钱，不是向你募款。”向来脑中只能存一个目的
  的琪拉摇著头将钱放回吴秘书的桌上。
  吴秘书从鼻子里哼出怒意，她猜得没错，这个女人假借劝募的机会来接近老板，吴
  秘书冷睇著琪拉，伸手按下钮通知警卫。
  半晌后，突然出现的警卫不客气地扭著琪拉的手臂，不管她的恐惧，用力将她扯入
  电梯中，请出公司。
  “哇！救命！”可恶！她生气了，朝著看不清的顶楼挥动拳头，她发誓不管用什么
  方法，一定要向他募到款项！
  上班铃响起，琪拉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是奉公职守的上
  班族。
  为了她，昨天被吴秘书削了一大顿，今天接待小姐不敢轻忽，以视线紧紧监视她的
  一举一动，防止她冲入电梯。
  好痛苦的任务，为了监视她，接待小姐都不能专心自己的工作，很想赶她出去，但
  是她乖乖坐著，没有不当的动作，为了公司形象，接待小姐只好忍了下来。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终于忍不住了。
  “我想见伍先生。”琪拉笑着回答，晶莹的眼中闪动著不容忽视的坚毅。
  “有预约吗？”“没有！我可以填表格，坐在这里等他。”琪拉笑着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照公司的规定填表格，又能拿她如何？接待小姐长叹口气。
  当下，沉默窒人的气氛又充斥了四周的空间，直到──
  “嗯！”目不斜视的伍元直直往电梯走去。
  “放手！”果然如大家所料，琪拉见到他的出现，立即想冲上前，早已等待在一旁
  的员工立即捉住她的手臂。
  尖锐的叫声好似发生绑票案，伍元的心一揪，想起伍芊可能的遭遇，回过头看清楚
  是她，即使厌恶她的目的，但是和芊芊相似的娇弱，让他不由得心软。
  “送她出去，别为难她。”对劝募者，这是他最多的温柔了！
  “站住！”看着即将进入电梯的背影，琪拉忍不住大喝。
  大胆！
  从没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伍元转过身，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冷幽的目光降低周遭的
  温度。
  “‘天使之家’需要你的帮助。”琪拉没感觉到他寒冽逼人的气势，在大家倒吸口
  气为她的生命担心下，上前拉著他的袖子。
  “天使如果出事了，应该由神来救，关我什么事？”嘲讽的声音。
  “呃！神要我来找你救。”灵机一动，反应快速地回答。
  有意思！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清晨到工地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