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关就      更新:2020-07-29 03:43      字数:3756
  麦麦就在秦渊怀里?他抱着他?
  这个事实彻底把丁冬吓醒,她僵硬地趴着,顾自沉浸在震惊中,而那厢,一大一小的拉锯战仍在展开。
  “满意了?现在闭上眼睛睡觉!“秦渊已经失去冷静,声音听上去好不懊恼,就算他是成人世界里绝对的王者,也还是拿不按理出牌的小屁孩没办法。
  “就不就不,麦麦要听故事睡觉!不讲故事的爸爸都不是好爸爸!“小家伙鼓着气呼呼的腮帮子跟秦渊讨价还价,让人哭笑不得的可爱模样。
  “得寸进尺的小家伙……“秦渊似乎是败下阵来了,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柔意,”倒是个可培养的苗子……“
  因为怀里小朋友天真的容颜,他的心情似乎也晴朗起来,冷峻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温柔,“故事吗?我倒是真的有一个故事。”
  “麦麦要听!”
  秦渊低头看了一眼小朋友期待的黑眼,然后视线慢慢地调向床的那个方向,沉思了一会,才悠悠开口,“我要讲的,是一个爱扎羊角辫的姑娘的故事。“
  匆匆的时间仿佛也在这个清晨的病房里静止,门外,是嘈杂喧闹的世界,门内,是男人温柔好听的声音,和一个就连岁月都要动容的故事。
  “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绰号,叫做‘小羊宝’”。
  “这个绰号,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另一个人知道。那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小羊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拉着那个人偷偷溜去海边,海边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足迹,夜晚的沙滩更是他们的伊甸园,他们是夏娃和亚当,那时他们都太天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那曾经遗失的美好穿过时间的长河,在今天,依然能那么真实地击中人的心脏。可对于懵懂的小朋友来说,秦渊慢节奏的故事还达不到好故事的标准,反而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困顿袭来,小朋友躺在秦渊的怀里,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小猪一样酣睡过去。
  秦渊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中安睡的小家伙,再抬头时,就触到了丁冬清澈却毫无困意的眼睛。
  丁冬那么肆意地看着眼前的秦渊,他他口中的那个女孩,此刻那么真实地温暖着她的耳朵。
  他们看着彼此,都不逃避对方的视线,丁冬静静问:“你爱的女孩,就是她吗?”
  秦渊看着她满是好奇的大眼睛,点头,“我和她的故事很长。”
  “我想听。”
  丁冬几乎是没有迟疑地说出心里话,如果说过去对于那个故事的追索,完全是出于秦渊的逼迫,以及她自己的赎罪心理。那么此刻,她迫切地想继续听下去,只是出于内心单纯的渴望,秦渊和那个叫做“小羊宝”的女孩,他们如火如歌的青春故事拨动了丁冬的心弦,她记忆里的青春过于苍白乏味,她羡慕别人有这样肆意的青春。
  她的迫切并没有马上得到秦渊的回应,他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思索,拥有一切的男人,却在此刻,完美骄傲的面具裂开一个口子,他的脸上写着淡淡的落寞。
  他突然问她,“你觉得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是什么?”
  他的问题让丁冬略有些意外,因为在旁人看来,天之骄子如秦渊,这非凡的一生是与“不幸”这个字眼毫不搭边的。那些追捧他的杂志媒体,字里行间都赞美他是神诋一般将命运牢牢抓在手上的男人,只要他想,没有他做不到,之前丁冬也是这般相信的,但现在,看着落寂的秦渊,丁冬对他根深蒂固的判断开始动摇。
  她开始认真思索他的问题,曾经的她为了生计疲于奔波,从未静下心来思考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秦渊的提问是个契机,让她回溯过去的25年,最后得下结论: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太过糟糕。
  丁冬的人生,是一个失败者的人生。
  “人生最大的不幸……”她喃喃着,难掩落寞,"贫穷落魄,自尊心受到践踏……"
  她想到了正被囚禁的未婚夫盛匡,还有自己很有可能落空的婚礼,低垂着眼帘更加低落,“还有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秦渊咀嚼着这句话。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看她穿上婚纱,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笑,生别人的孩子,这一生与我再没有关系……”
  他突然抬眼看向丁冬,前一秒还是恍惚脆弱的眼,下一秒就变得阴狠如刀,那发了狠的暴戾样子让丁冬瑟缩了一下。
  此刻的秦渊仿佛又是初相见时的那个魔鬼,嘴边猩红的血迹似乎还未干透,他在丁冬的耳边,吹送着来自地狱的阴冷之风。
  他冷笑着说,“我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狠绝的秦渊让丁冬意识到,哪个女孩子若被他这样的男人爱上,怕是要一世纠缠下去的,不到死,绝不罢休。
  联想到他口中的“不幸”,她醍醐灌顶,那个女孩子,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活着,这样深情的男人,她又怎会投入他人羽翼?如果活着,以他雷霆万钧的手段,势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别人手上把心爱的女人夺回来的!
  只有死亡,只有死亡能让他投降。
  丁冬的眼里满是同情,轻轻柔柔地问,“那……你的答案呢?在你眼里,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
  秦渊把睡熟的麦麦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丁冬巴巴的眼追随着他,他却又蜕变为那个阴郁的秦渊,站起来走到床边背对着她。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宽厚的肩头,他站在阳光下,丁冬却恍然觉得,再多的阳光,也驱走不了他心上的阴霾。
  这个背负黑暗的男人,好像是与阳光无缘的。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他又抛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丁冬茫然未知,“我,我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她面前,她却……”
  他又停了下来,再度陷入沉默,丁冬站在他的身后,为了他讲了一半的话,一脸茫然着。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愚钝的倾听者,她有限的智力不能很好地领会秦渊的意图。
  “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秦渊突然发话。
  “啊?”
  站在阳光下的秦渊回头朝她释出一个能颠倒众生的笑容,瞬间迷了看客的眼。
  那笑太过温柔。
  “如果一定要穿越时间,那里,一定是梦开始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秦渊带着丁冬出了别墅,走上了海边公路,空荡荡的海边公路没有什么车经过,有附近的小孩骑着自行车成双而过,留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远处泛着白色泡沫的波浪一下下地撞击在礁石上,溅起一串又一串的浪花,海风吹乱了头发,丁冬漫不经心地欣赏远处的美景,可最后,眼睛还是不听话地追随着前方男人沉默的背影,总觉得那个男人此刻很难过,就算是海风,就连这个季节的大海,也在替他嘶吼难过。
  丁冬的心情也有些阴郁。
  她偏头望着无垠的大海,结果一不留神,就一头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男人的背上,秦渊的背硬邦邦的,撞得她俏挺的鼻子微疼,突然的“亲密接触”让她脸红了一下,呐呐地小声道歉,“对不起。”
  却听到男人一声愉悦的笑声,她以为自己听错,小心地又抬眼看他,却见惯常冷峻的男人嘴边泛着淡淡的笑,碧海蓝天此刻彻底沦为背景,海风再柔再轻,都不及男人的眼神来得柔软。
  好脾气的她难得生气了,瞪了秦渊一眼,“有那么好笑吗?”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秦渊勾起了嘴角,插兜望着远处的海,“也是发生在这条路上,也是这样突然地……停下……”
  他黑曜石般的眼牢牢将丁冬攫住,带着灼灼的温度,“历史总是在不停地重演……”
  “什么历史?发生了什么?”
  秦渊看到了她眼中的迫切,然后身体稍稍一偏,手指向几步外的一块大石头,“看到那块石头了吗?”
  丁冬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望过去,确实见到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倒是体积挺大,表面也平滑,是个能让路人中途停下休憩观海的好地方。
  “嗯,很适合看风景的地方呢。”丁冬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了起来,“那里,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两人就这样在风中相视无语,风狂起来了,吹乱了他们的发,丁冬突然看不清秦渊的眼睛,只听他破碎的声音就这样随着风吹送到她耳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十七岁,放学的路上自行车坏了,她就坐在那块石头上,背对着蓝色大海,看到我的车兴奋地跳起来招手……那是我一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沉溺于昨日回忆的秦渊嘴边挂着柔软的笑,眼底深处却是寂静的苍凉,丁冬呆呆地望着他的脸,脑海里想象着他描述的场景,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那天的海风也是这样大,”秦渊直直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有什么要流淌出来,几乎要将丁冬淹没,“她的马尾辫一跳一跳,她那么青春美好,却从不自知。”
  丁冬温婉一笑,“那样的画面,就是想想,也觉得很美好。”
  秦渊寥寥几句描绘就已让丁冬彻底明白,只那一瞬间,青春浪漫的海边少女就彻底击中了少年人的心,从此进驻一生,再没有其他女人的位置。
  看着这样痴情的秦渊,她隐隐有些羡慕那个叫做“小羊宝”的女孩,她遗失的青春里,有太多的空白,更不曾出现一个叫做“秦渊”的情人,在人生最美的年华,陪她看海。
  她真挚地看着秦渊说,“你们之间的故事一定很美吧?”她脑子里搜罗有限的词汇,“就像童话一样。”
  她笑了笑,“相比起来,我和我未婚夫的初次见面,就太寻常不过了。”
  “是吗?”秦渊的反应有点冷淡。
  刚才那柔情四溢的秦渊突然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冷若冰霜的脸孔,只是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