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两难
作者:芳尘去      更新:2020-09-29 03:17      字数:3169
  安梓纯低头审视着肖君怡,此刻,若说恨并不贴切,毕竟她与肖君怡并无什么血海深仇,若一定要用个词儿来形容,便是厌恶,深深的鄙夷与厌恶。
  “我受不起肖二小姐的大礼,你起来吧。”
  肖君怡闻此,却不动,“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我会想法子求皇上给你个好死,至少不会如明昭皇姨母所言,叫你身首异处。”
  得了这话,肖君怡颓然,“我只可怜我弟弟,怎会对你这般恶毒的贱人倾心,我真是替他不值。安梓纯,你不要再惺惺作态,满口的可惜,可知我弟弟即便是死,也是被你害死的。”
  “公道自在人心,肖君怡,别管旁人该不该死,你死,不冤枉。汤泉宫的事,你我早该清算了。”
  一听汤泉宫三个字,肖君怡肩头微颤,紧咬着下唇不言语。
  “若非顾念温恭王的脸面,当日在泰和行宫,你就已经死了,不要总拿温恭王当挡箭牌,你自问对的起你亲弟弟吗?你不配说他。”
  沉默良久之后,安梓纯也失了耐性,“既然话都已经说完,你我就各归各处。”话毕,便要走。
  “既是不看我弟弟的面子,那三殿下呢,我可是三殿下未过门的王妃,他眼下折了一双腿,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愿意用一生对殿下好,尽心尽力的侍候他终老。”
  “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话。”安梓纯回身,淡淡扫了肖君怡一眼,“从前,你即便骄纵,却还有些骨气,我曾经欣赏你,只是眼下,你叫我恶心。”
  “你不能杀我,我是三殿下的人,他舍不得我死!”肖君怡显然有些激动,正欲上前拉扯安梓纯,却被随侍的护卫架住,不得动弹。
  “送她回去,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安梓纯吩咐一句,毫不犹豫的便转身离去。
  肖君怡却不死心,依旧喊着三殿下离不了她,舍不得她死。
  无论三殿下心里究竟有没有肖君怡,可肖君怡有一句说对了,三殿下骤然折了一双腿,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身边总得有个温良体贴的妻子侍候。只是依着三殿下如今的处境,无论是宗室还是世家,怕是无人肯将女儿许给三殿下为妃,即便来日皇上硬指了一桩婚事,王妃心不甘情不愿,怕也只会与殿下成为一对怨偶。
  安梓纯承认,有那么一瞬,她有些被肖君怡说动了。或许肖君怡真的不能死,至少在殿下归来之前,她得活着。
  怀妃一个下午都没离开俪坤宫,就是为等安梓纯回来。
  “怎么,瞧着人家可怜,心软了。”怀妃口气不善,隐约透着些许嘲讽,安梓纯不言语,径自回了繁星阁。
  对于安梓纯的别扭,怀妃倒不气不急,一路跟了过来,“肖君怡就是个狐媚子,男人们也就罢了,竟将你个小丫头的魂都给勾去了。”
  “您若是来说风凉话的,就回吧,我心里烦着呢。”
  “你这是自寻烦恼,临走前我好心劝你不要去,这下可好了。”怀妃口上虽这么说,却还是挪到安梓纯身前坐下,关切道,“那狐媚子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肖君怡算个什么,我到不是为他,是为三殿下和温恭王不值。”
  “就说你是心软了。”怀妃嘲讽一句,“这都是命,只怪他二人命不好。”
  怀妃这话虽说的轻巧,理却是这么个理,若是这两个人,未投生皇家,一切的际遇都会不同吧。
  “我说你啊,就是心思重,成日里光为旁人的事烦心。腿你能替老三断还是命能代温恭王丧,若有这空闲,到不如为自个将来谋划打算,尽快择门好亲事。”
  一说到亲事,怀妃三句不离五殿下,安梓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心里去。却在听怀妃说,夫妻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后,微微一怔。
  三殿下的腿已然是这个样字,她无力转圜,可温恭王的性命,或许还能救。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皇贵妃按着皇后礼,迁葬入皇陵,皇上追谥皇贵妃为,懿仁惠恭皇后,也算是成全了皇贵妃生前的不圆满。
  逝者已矣,哀荣已经不再重要,却对生者意义非凡。虽说是追谥,可皇后就是皇后,六殿下和九殿下的身份,自然较从前更加尊贵几分。这点从九殿下身边宦官的殷勤程度就能看出。
  望着俪坤宫大门缓缓关上,安梓纯长长的叹了口气。皇上的意思,自懿仁惠恭皇后身后,俪坤宫再不赏人住,只留作缅怀。
  安梓纯不禁上前,轻抚俪坤宫的大门,往后怕是再没机会来这儿看看了。
  “姐姐。”不知何时,九殿下竟站在了身后。
  十岁的孩子,个头已经不低,安梓纯望着他,浅浅一笑。
  “姐姐要出宫了。”
  安梓纯点头,“是,娘娘的丧礼已经办完,臣女该回府了。”
  “我舍不得姐姐。”九殿下这句说的真诚也很实在。
  “殿下万安,臣女得闲便会入宫给您请安。”比起九殿下,安梓纯这句就稍显敷衍。
  见九殿下瘪着嘴不言语,安梓纯又笑笑说,“左右六殿下也快回来了,等梁氏一族的事都料理干净,臣女定会与圣上请旨,许殿下您能出宫走走。”
  “一言为定。”
  “拉钩。”
  九殿下闻此,这才露出了笑容。
  公主府上的两处灵堂已经撤下了。两位英年早逝的人儿,也都先后入了土。
  本来就冷清的公主府,越发显的空荡,若非悦明赶来作伴,安梓纯只怕要闷死。
  “瘦了却高了。”安梓纯望着悦明,柔声说。
  “才一个多月,姐姐怎就瞧出我长了?”
  “就是能瞧出来。”安梓纯拉悦明来身边坐下,“你娘还好吗,筠熙和筠烁,还有咱们小妹悦昙呢?”
  “都好,只是爹爹不大好。”
  安梓纯闻此,冷笑一声,“安大人的事,往后不必与姐姐说。”
  得了这话,悦明唯有点头,没再说什么。毕竟眼下,府上统共就这么几口人,筠熙她们还小,自然生不了什么事,除了爹爹,这府上还有谁好说。
  沉默了片刻,安梓纯又问,“方才听邵宜侍说,安大人在长兄出殡当日,曾与长嫂为难?”
  悦明点头,又立即摇头,“弟弟不敢乱说,这事姐姐还是得问长嫂去。”
  见悦明紧张,安梓纯就知她猜的不错。自个的爹自个还不清楚,从前长嫂家显赫的时候,爹爹总是对人家笑脸相迎,恨不能当祖宗一般供起来。而一年多前,陆家长子因故见罪于太子,陆家落魄,爹爹恨不能将长嫂撵回娘家,来划清界限。后来陆家幼女陆华瑶入太子府侍奉,深得太子宠爱,爹爹又立即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如今,陆家受太子连累,一家老小被流放边关,如爹爹这般惯爱拜高踩低之辈,若没什么行动,才叫人觉的蹊跷呢。
  安梓纯不愿悦明为难,并未再追问,只等悦明走后,便亲自往清晖园去了一趟。
  长兄已逝,物是人非的感觉的确凄凉。
  门口迎人的小丫环脸生,该是从粗使里头提拔上来的,好在人机灵,礼数也算周到。
  “郡主稍等,少夫人即刻就到。”
  安梓纯点头,“熙儿在东屋里吗?叫乳母抱她过来我瞧瞧。”
  闻此,那小丫环一怔,犹豫片刻才应道,“回郡主的话,熙小姐眼下在芳园。”
  “怎么还在芳园?”安梓纯嘀咕一句,先前是因长嫂要专心为长兄治丧,不得闲管顾筠熙,才将孩子送去芳园照看的,眼下长兄早已入土为安,为何筠熙还撂在姨娘处不接回来。
  似是瞧出安梓纯的不解,那小丫头瞪着眼干着急,可郡主不问,她亦不敢贸然出声。
  “知道什么,你便说。”安梓纯看出那丫头深悉内情,便吩咐一句。
  “郡主,我们少夫人已快有一个月没见着熙小姐了,否则也不能日想夜想,熬坏了身子。”
  “话说清楚了。什么一个月没见。”
  “郡主,老爷的意思,是不叫我们少夫人再见熙小姐。”背后嘀咕主子,那小丫环也是怪害怕的,话音明显发颤。
  安梓纯听后,火气猛然窜上心头,同一屋檐下,哪有不叫母亲见孩儿的道理,正欲杀去书房与安盛轩理论,却见陆华璎进了屋,那脸色可是不好,蜡黄蜡黄的,一瞧便是病了。
  “妹妹甭听这小蹄子嚼舌根,都是没有的事。”陆华璎白了那小丫环一眼,“还不出去。”
  好在陆华璎是来了,否则再多的话那小丫头也不敢回了,便赶紧应了吩咐,退身出去。
  “妹妹气色到好。”陆华璎扶着几角,艰难的挪到安梓纯身边坐下,“妹妹回府,本该先去给妹妹问安,却要劳动妹妹亲自过来一趟。望妹妹莫要怪罪。”
  “才数日不见,长嫂就要与妹妹生分?”
  “不敢。”陆华璎望着安梓纯,“方才的话,都是丫环浑说的,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是我近日身子不适,只怕过了病气给筠熙,所以才避着不见她,到叫姨娘费心了。”
  比起从前的锋芒,眼下的陆华璎的确安分沉静了不少,虽说是可喜的变化,却叫安梓纯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