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探监
作者:芳尘去      更新:2020-09-29 03:17      字数:3197
  太后的事已经告一段,安梓纯依旧按部就班的料理着皇贵妃的后事,一切如常。
  可怀妃倒是个较真的人,当听说太后临死前曾诅咒发誓要化作厉鬼,缠着安梓纯不得安宁后,竟请了几个道人去长宁宫做法驱鬼。
  这事便只有怀妃敢办,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被扣个内宫中大施厌胜之术的罪名,不赐死也会被打入冷宫。
  “这张符纸,你一定贴在床头,不能取下来。”怀妃趁着用膳的工夫,往安梓纯手心里塞了张纸,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生怕叫旁人看见。
  安梓纯不信鬼神,更不怕什么太后化为厉鬼,虽说如此,可怀妃一片好意,她也不能不识好歹,便收下了,却没打算真的往床头贴。
  “算了。”怀妃说着,又将才塞进安梓纯手心里的符纸拿了回来,“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我亲自去贴了放心。”
  安梓纯无奈,依旧埋头吃着饭菜,时不时往九殿下碗里添几筷子菜。
  “对了,我前两日送你的那串小叶紫檀的念珠呢,有没有贴身带着?”怀妃又问。
  “忙进忙出的,戴在身上也累赘,也怕弄丢了不好。”
  “那东西有什么稀罕,若丢了再送你就是,你要知道,那可是经大师开过光的灵物,贴身带着避鬼驱邪,对你有好处。”怀妃说着,有意压低了音量,“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自个掂量着。”
  安梓纯闻此,笑了笑,正预备打趣怀妃两句,不想一直默不做声的九殿下却发了话,“怀妃娘娘说的是,姐姐就听娘娘的话吧。”
  得了这话,安梓纯不禁摇头,到不知九殿下与怀妃何时这样亲近,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成,我戴着就是。”
  一餐饭毕,九殿下午睡之后,还要往尚武馆去一趟,怀妃那头也有旁的要紧事得办。毕竟眼下除皇后之外,内宫没个能主事的人,皇上现下已经许了怀妃协理六宫的权利,怕是皇贵妃丧礼过后,还会再晋位份。
  现下,怀妃该是最得意的。
  只是登高跌重的事单内宫里就不少,安梓纯只盼着怀妃能端稳些,莫要恃宠而骄才好。
  天气越发热了,尤其是过了午后,日头毒的厉害,安梓纯倒是个心细的,早在前儿个就在俪坤宫前搭起了棚子,为守丧的宫嫔和命妇们遮阴,每隔半个时辰,便发一碗凉丝丝的绿豆汤给诸人解暑。无心插柳,倒是为自个博了个善良贤德的好名声。
  安梓纯素来怕热,所以一日间,午后这段光景她一准儿会在屋里躲懒。
  因为天热的缘故,安梓纯虽躺着,可多数时候都是睡不着的,今儿也不例外。
  “我说了,郡主睡着,你迟些时候再来回话吧。”
  是刘令人的声音。安梓纯闻声,便翻身坐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瞧瞧,刘令人却进了屋。
  刘令人只当安梓纯还睡着,不想进屋一瞧,人竟醒了,一时惊慌,嗫喏了半晌,才道,“奴婢去打盆水来,伺候郡主洗把脸吧。”
  见刘令人眼光有些闪烁,必是有事瞒着她,“不急,令人方才与谁说话呢?”
  刘令人自知瞒不过安梓纯,忙回道,“不知怎么溜进来的小女史,是从前在仙阙宫当差。”
  仙阙宫,那不是德贵妃的生前的处所?
  “哦?说什么了?”
  刘令人闻此,斟酌了好久才开口,“那丫头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话,说是明昭长公主家的二小姐,有要事想求见郡主。”
  “肖君怡。”安梓纯嘀咕一句,“她到有本事,身在刑部大牢,竟也能递出消息。”
  “依奴婢瞧,您甭听她的,只当没听说这事最好。”刘令人劝了一句。
  安梓纯闻此,打量着刘令人没应声,若是方才她睡着没有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刘令人八成不会将这事告知于她。虽说刘令人是好心,不愿她图惹是非,可安梓纯却实在不喜旁人做她的主。
  “我倒想见见她。”安梓纯说着,便起身下了地。
  当安梓纯面圣请旨,要去刑部大牢探望肖君怡时,皇上并不觉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一口应下了。
  安梓纯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的这样顺利,正往宫外走,却被怀妃给拦下了,“你胆子也忒大了,刑部你也敢去。”
  “怎么就不敢了?”安梓纯反问一句。
  “你说,你是不是心软了?”怀妃揪着安梓纯的手臂,力道着实不小,至少安梓纯觉的有点疼。
  “怎么这么说?”
  “我瞧着你自打静慈庵回来就有些不对劲,可知对仇人手软,便是对你自个狠心。我知道那牢里关着的,都与你沾亲带故,但你要清楚,若是相同的灾祸落在你身上,你所谓的姨母和表妹,会不会再狠狠踩你一脚。”
  “娘娘多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亲戚一场,我想去送送他们。”安梓纯应道。
  怀妃闻此,却未松手。
  “您不信我?”
  “你心不够狠,总叫人不放心。”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怀妃才无奈松了手,“只一样你记得,梁氏一族不能留一个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闻此,安梓纯点头,没再言语,便转身大步往宫外走。
  真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安梓纯长叹一声,那温恭王岂不是太无辜了。
  这还是安梓纯头一次到牢里,与想象中的不同,刑部大牢干净整洁,并无所谓老鼠蟑螂到处乱爬的景象,更没有犯人敲击牢门大声喊冤的情形,甚至不闻丝毫腐臭之气。
  狱内十分安静,秩序井然。
  刑部单独设立了投放女犯的牢房与男牢隔开,只是数十年来很少启用,眼下一次投进来这么多出身高贵的女犯,真是前无古人。
  听见脚步声,那些缩在角落发呆的女犯几乎同时抬眼,抻着脖子往外瞅。
  明白人都知道,但凡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便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所以外头的一丝风吹草动,就足够这些贵妇们胆寒一阵。
  与安梓纯而言,关在这牢里的女犯都是老熟人,与她们而言,安梓纯亦然。从前,她们曾同赴过宫宴,或许还在一处赏花寒暄过,只是眼下再见,安梓纯依旧是郡主,那些曾经的贵妇,却成了阶下囚。
  正如怀妃先前担忧的,当安梓纯确确实实的站在这里,她是可怜这些妇人。作为男人的附属,丈夫高官厚禄,身为妻子女儿未必能同享尊荣,可丈夫一旦遭男落马,作为女人却要同死。
  原以为她的到来,会唤来齐声辱骂,不想这些命妇却异常安静,安静到仿佛不存在。
  连月的幽禁,人已经麻木了。
  咒骂又有什么用,死是必然。
  牢内光线昏暗,乌压压的一片人,都披头散发身着一样的囚服,安梓纯压根辨不清楚到底哪个是肖君怡。
  “你来了。”这个声音熟悉却又极其陌生。从前常常有人称赞肖君怡声音如百灵般婉转动听,只是眼下,这百灵的声音却变了味,干涩而沙哑,隐约透着些垂死的颓气。
  见有一女子从暗处奔走而来,安梓纯眯着眼仔细辨认,实在无法将这目光呆滞,干瘦如柴的女子与昔日启瑞国第一美人重合。
  “跟我来吧。”安梓纯迟疑片刻,才说了这句。
  肖君怡闻此,赶紧往前两步,生怕安梓纯改变主意一般。不想刚凑门边,却忽然被人往后拉扯,“君怡,不能跟她去,德贵妃和太后走的何其悲惨,你难道也想身首异处?”明昭长公主低声劝告,紧紧拽着肖君怡的手臂不撒手。
  安梓纯虽然看不清长公主此刻的神情,可声音之凄厉,将正欲打开牢门的狱卒,都生生吓了一跳。
  肖君怡却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的将她母亲挥开。
  “妹妹,你听母亲一句劝。”说话的是肖君怡的长姐肖君玉,从前势同水火的姊妹俩,将死之前,也化解了干戈。叫安梓纯瞧着听着,多少有些动容。
  “左右是个死,别拦我。”肖君怡挣扎着,摆脱了肖君玉的束缚,今日的她,显得有些疯狂,与寻常很不一样。
  “开。”面对狱卒探问的目光,安梓纯吩咐一句,转身便往外走。
  同狱的女犯,都用极其同情的眼光目送肖君怡离开,只怕此番别过,再见就在地下了。
  明昭长公主扒在牢门边上,哭喊着唤肖君怡回来,可肖君怡却头也不回的跟上安梓纯的脚步,很快消失在这幽暗的地牢尽头。
  再见日光,肖君怡只觉的恍若隔世,双手护着眼,半晌才缓过神来。今儿是阴天,日光并不刺眼,可肖君怡的双眼还是被深深刺痛,才睁开,就止不住的往下落泪。
  “千辛万苦,才将我找来,有什么话就说吧。”安梓纯没闲暇与肖君怡啰嗦,问话也是干脆利索。
  肖君怡闻此,慌忙抹了把泪,便猛然跪倒在安梓纯脚边,“你就念在与我弟弟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不得不承认,肖君怡恨聪明,很懂得揣摩人心,一句话就点中了安梓纯的软肋。
  是,若非看在温恭王的面上,今儿个安梓纯压根就不会来。
  “你以为,梁氏遭难,温恭王就能独善其身?”
  肖君怡闻此,稍显迟疑,“你既然有本事轻易来到刑部大牢,就一定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