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杀孽
作者:芳尘去      更新:2020-09-29 03:17      字数:3136
  “圣上如何?”安梓纯总算切入了正题。
  “好着呢。”小陆子一笑,“只是彻夜未眠,身子有些困乏,脸色不大好。”
  这也是必然,安梓纯寻思着,又问,“梁氏一族的亲眷可全拿住了,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吧?”
  “郡主放心,连带着明昭长公主在内,一个都跑不了。全都投进了刑部大牢里。”
  安梓纯点头,也是唏嘘不已。就如明昭长公主和肖君怡一般,怕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往刑部牢里走上一遭。
  徐德贵依旧守在勤政殿外,无论姿势还是表情都与寻常无二。事实上,这的确只是一个寻常的清晨。一切在昨夜,在黎明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给郡主问安。”徐德贵与安梓纯一礼,“皇上吩咐,郡主若来不必通报,您直接随老奴进殿面圣即可。”
  安梓纯点头,临进殿前,特意抬头瞧了瞧勤政殿的金漆匾额。她庆幸,殿内坐着的人,还是她最要紧的亲舅舅。
  与安梓纯想象的不同,皇上并未面带笑意的等她问安,而是伏在龙案上睡着了。
  徐德贵原是要上前将皇上唤醒,安梓纯却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皇上太累了,咱们别打扰他。”话毕,便去偏屋取了条薄毯来,抖开小心披到皇上身上。便与徐德贵退出勤政殿。
  晨风还夹着些许凉意,安梓纯望着初升的朝阳,告诫徐德贵说,“若无要紧事,不要叫醒圣上,他累了。”
  徐德贵闻此,正想应喝两句,老远却见怀妃到了。
  因还在皇贵妃的丧期内,所以宫中女眷一概穿的素服,迎着晨曦,怀妃如同一朵茉莉,淡妆素裹,也仪态万方。
  安梓纯实在没想到,怀妃会上前抱紧她,为曹氏之死,她们险些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眼下怀妃竟这样动情的抱着她,安梓纯除了惊讶,心中亦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感。
  “娘娘,眼下就高兴,似乎还早着些。”安梓纯这话虽有些煞风景,却是她与怀妃说话最寻常的语调。
  怀妃闻此,便松了手,“昨儿本宫可是替你在皇贵妃灵前守了整夜,郡主不会是想欺负我,叫我再生生顶上一个昼夜吧?”
  “臣女不也是一宿没合眼。”安梓纯抱怨一句,“也罢,皇上身边正少个娘娘这般的红袖添香在侧,臣女识相,先告辞了。”
  “你又不是铁打的,若是累了,就去睡会儿。”怀妃关切一句。
  “只怕地方余孽作乱,还有的折腾。一方不平,我就闭不上眼。”话毕,便大步往外走。
  怀妃回身,望着安梓纯渐渐走远的单薄身影,不禁摇头,与徐德贵说,“总管瞧瞧,昭懿郡主是不是错投了胎,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徐德贵一笑,并未应声,便将怀妃迎进了勤政殿去。
  如安梓纯预料中的一般,诛灭梁氏的行动虽然是秘密进行的,却难保有消息灵通的,听到些风声。眼下,俪坤宫中的气氛稍显古怪,这一点,打安梓纯刚回来时就已察觉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惶惶是常情,安梓纯深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而显然,她并不打算与这些妇人解释梁氏一族缘何被抓,现下何处,来日又会怎样。这一切,在没得皇上属意之前,她一个字都不会吐露。所以在等待皇上下一步指示之前,她必须要表现的若无其事,尽量稳住俪坤宫中这帮贵妇。毕竟这其中有些妇人的丈夫或是儿子,就有可能是梁氏一族的默默拥护者。
  安梓纯淡定的表现,的确是起到了不小作用,原本被疯传的流言,到傍晚时分就真被当是流言。没人再追问梁夫人怎么不见了,梁氏的女眷又都去了哪里。因此,安梓纯也能暂且松口气。加紧吩咐了手底下的宫人,一定要看紧了,切勿让这些命妇与宫外之人互通了消息。
  表面上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安梓纯却身心俱疲,只有到了夜里,才能安安静静的独处一会儿。
  地方虽然尚未传来捷报,可安梓纯相信六殿下,也信任三殿下,更认可五殿下的能力,眼下已经生擒梁艺聪那老贼,这一役,已经有九成赢了。
  望着夜空中弯弯的弦月,安梓纯想,此刻代真或许也与她一般,正望着月亮出神吧。
  大仇已经报了一半,姐姐心里一定很欢喜。
  可知她的心中也一样的振奋。只是这份喜悦若有寻阳在身边,能够一起分享就好了。
  想到这里,安梓纯握着挂在颈上的如意坠子,泣不成声。
  虽然这场剿灭梁氏的行动,皇上准备已久,部署也极其的周密,可安梓纯奉上的那道遗旨无疑成扳倒梁氏的制胜法宝。
  先帝遗旨的出现,的确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纂改遗诏罪大恶极,加之纳澜国国君的亲笔密函,也将梁氏一族通敌卖国的罪名坐实。
  梁丞相处心积虑,妄图谋朝篡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即便是万死也赎不轻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然而扳倒梁氏,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就如安梓纯所预料的,梁氏一族早有准备,梁艺聪才被俘,其分散在启瑞国多处的儿孙亲信便相继造反。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皇上早有部署,很快便将各处的反贼或生擒或诛杀,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来,并未引起更大的骚乱。
  三日之内,启瑞国各处捷报频传,包括五殿下驻守的泷州,六殿下驻守的绥州,就连远在边关的骠骑大将军,也用飞雁传书,递来了好消息。只有一处,三殿下驻守的岭南,依旧毫无动静。甚至连沦陷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安梓纯得悉之后,心里也不踏实,实在是为三殿下捏着一把汗。
  勤政殿内,将军唐正楠与皇上进言,“岭南久久不来消息,末将只怕三殿下已经临阵倒戈,投靠了梁氏余孽。”
  “不会。”安梓纯与怀妃几乎是同时反驳说。
  内宫妃嫔不得干政,宗室之女更要慎行,可皇上却许她二人随意出入勤政殿,这足以说明,皇上对这二人的宠信。
  “朕信三皇子。”皇上与唐将军道,“八百里加急,通知五皇子和六皇子,前去岭南增援,务必将岭南给朕拿回来。”
  “臣领命。”
  “另外你也自带一队人马,从圣都出发,前往岭南督战,确保万无一失。”
  唐将军受命离开之后,皇上与安梓纯、怀妃三人似有了默契,并未就岭南和三殿下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阵之后,怀妃起身,趁着添茶的空挡,与皇上说,“皇上,未免夜长梦多,为何不将梁艺聪那反贼处以极刑?”
  皇上闻此,没有应声,反倒望向安梓纯,“你说呢?”
  安梓纯闻此,忙起身,与皇上一礼,“臣女不敢妄议朝政,更不敢肆意揣度圣心。”
  “朕许你说。”
  得了这话,安梓纯到添了几分底气,在瞥了怀妃一眼之后,才清了清嗓子说,“梁艺聪为相多年,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梁氏一倒,从前与梁氏一族过从亲密的,必是人人自危,若皇上又赶在这会儿诛杀了梁艺聪,一时人心惶惶,必要生出大乱。”
  皇上闻此,尚未表态,怀妃却不赞同,当即反驳道:“皇上虽是仁君,不愿大开杀戒,可若一味轻纵了这些人,难道就不怕野火烧不尽,死灰又复燃吗?”
  “所以才要分别对待。”安梓纯望着怀妃,口气平和,并非有意与之较劲。“眼下的情形,皇上该择一个偏向反贼,死不悔改的罪臣凌迟,再择一个俯首认罪,态度恳切的从轻发落。各位大人官场沉浮多年,都是极聪明的,自会选对了边,站好了位。”
  皇上闻此,瞥了徐德贵一眼,“听清楚郡主的话没?”
  徐德贵赶紧躬身称是。
  “照这意思,去拟道旨,吩咐下去。”
  徐德贵得令,赶紧领命,匆匆下去办了。
  若在从前,怀妃只当皇上是因舅甥之情才宠信安梓纯,不想这丫头年纪虽小,却也有些本事,议论起朝政大事也如此头头是道,得亏只是姑娘家,若是个男儿,真是不得了。
  虽说是斩杀奸佞,可徒增这些杀孽,安梓纯心中远没她表现的这般轻松,却不敢忘今日过来的意图。就如怀妃先前与她说过的,眼下前朝已经稳当,内宫里的糊涂账也都该一笔笔清算了。
  安梓纯毫不避忌,将心中所想,向皇上袒露。怀妃讶异于安梓纯的坦率,自知同样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对着圣上说。
  “是该清算了。”这是皇上的回应。
  有了这一句,安梓纯心里便有了底。遂上前,将她连夜整理的一叠罪状呈到皇上手边。
  整整十八页,都是积年来太后与德贵妃一党犯下的罪孽,这并非全部,之所以只整理了这些,是因这每条罪名背后都有可考的人证物证,且条条罪名都是恕无可恕的死罪。其中少不了毒害大皇子,戕害三皇子生母闵妃,以及残杀静伦公主这些。而罪状的最后,也是安梓纯有意拿朱笔写下的一条,残杀亲子,诬陷皇贵妃。
  这都是皇后那一句提醒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