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事起
作者:
芳尘去 更新:2020-09-29 03:17 字数:3140
徐德贵显然没料到安梓纯这个时辰会来,见人行色匆匆,徐德贵也不敢多问什么,赶紧进殿通报去了。
当安梓纯将两样东西一齐擎到圣前时,就连皇上都有些难以置信。来回查验多遍,才感慨一声,“原以为这遗旨只是传言,不想确有其物。”说着低头打量遗旨上熟悉的字迹,不正是先帝亲笔。
曾有那么一刻,先帝竟动过废黜他这太子的心思,这多少叫皇上有些挫败感,只是眼下,这耻辱却成了他翻盘的最大助力。所以才说人间世事难料,先帝有知,也该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庆幸。
一口鲜血涌出,险些溅到遗旨上。安梓纯一惊,慌忙上前扶住皇上摇晃的身子。
“无碍。”皇上双手撑着龙案,勉强站稳了身子。
安梓纯忙倒了碗清水来,伺候皇上漱口。
“别担心,朕是太高兴的缘故。”皇上望着安梓纯,“纯儿,若是大事得成,你是最大的功臣。”
“不,皇舅舅,为寻找这道遗旨,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暗暗出力,甚至豁出去性命,我只是将它送到您眼前的人。臣女从来都不觊觎什么功德恩赏,只盼着事成之后,皇舅舅能为我枉死的母亲和兄长,还有其他无辜丧命于梁氏屠刀下的亡者伸冤,叫他们泉下有知,也能安慰。”
“这是自然。”皇上轻抚那道圣旨,又捏起了纳澜国君亲笔书写的密函,“朕是个没用的君王,也不是个好舅舅,你在去往纳澜国的途中屡遭劫难,朕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都过去了,可臣女庆幸还活着,可以有机会手刃仇人。”
此刻,安梓纯眼中满是杀气,可皇上眼里,却满是安梓纯的安危,“肩头的伤还痛吗?”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早就好了。”
“这就好。”皇上应了一声,稍稍犹豫,又与安梓纯的说,“朕的意思,是叫你随皇贵妃的灵柩一同前往皇陵,暂避风头。毕竟事无完全,朕只怕邪而侵正,难以保全你。”
“皇舅舅,在您眼里,纯儿可是贪生怕死之人?若真如您若言,有个万一,与其活着受人凌辱,臣女宁可自尽。”
“你是个有骨气的孩子,朕知道。”皇上说着,将摊开在龙案上的圣旨卷起,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先帝是何等的固执又杀伐决断,启瑞国上下但凡有些年岁的人都知道。到底不知锦阳费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心思,才说服先帝,保全了他的太子之位。
当真是朕嫡亲的好妹妹。
“如若你有个长短,朕怎么对得起锦阳的在天之灵。”
“那您就用您的雷霆之威,横扫梁氏乱党,无论成败,纯儿都在皇舅舅身边。”
从勤政殿出来,安梓纯才忍不住落了泪。徐德贵这才敢上前打听,安梓纯却什么也没吐露,只是与徐德贵笑笑,便往俪坤宫回。
繁星阁中,代真等的心焦,见安梓纯总算回来,忙将人迎进来说话。
安梓纯头一句话不是旁的,却是劝代真离开。
“姐姐该料到,启瑞国朝野上下很快要发生一次动乱,梁氏一族树大根深,若是负隅反抗,圣上未必有必胜的把握,趁着眼下还来的及,姐姐与殿下回去纳澜国吧。”
“你明知我不会走。”代真应道。
“可是姐姐,您不走,殿下也不会走,若真有个万一,殿下又该如何?”
这原也是连日来萦绕在代真心头的一块心病。她是为替族人报仇,才会以身犯险,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可拓拔吉苍何故,要陪她一同葬身在异国他乡。
“我会想法子劝他离开。”代真这句显然很没底气。
“若要走,一早便不会跟来。”安梓纯挽过代真的手,“姐姐,走吧,你是护国公徐氏唯一的血脉,您不能有事。”
代真不言,这些年来,除了报仇之外,她不曾想过其它,却不想这些遗落的部分,竟在一夕之间,尽数涌上心头。
“纯儿,无论如何,我不能离开你。若非走不可,你也要一起。”
“姐姐,这还有我的亲人,我放不下,也走不掉。”
一样的话,代真曾在心里思量过多遍,只是没想到这话从安梓纯口中说出,竟这样催人心肝。
“姐姐,母亲在天有灵正看着我们,你我之间总得有个人活着,而我希望是你。”
代真闻此,不禁将安梓纯抱紧,心里锥疼的厉害,一时失语,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姐姐,别这样,咱们说的也只是万一的万一,我信皇上,信几位殿下,邪不压正,咱们能赢。”
最终,代真还是答应先迁出宫去,与拓拔吉苍一处,在王院使府上等消息。
数日之间,面对数次生离和死别,安梓纯亦有些麻木了。
靖华门的宫人也甚为困惑,为何郡主会与个下人依依惜别,还哭红了眼。却不知今日一别,这两人各自下了多大的决心。
剩下的日子便是等待,孤独的等待着事起的那一日。
安梓纯知道,这一日不会太远,毕竟依皇上的身子,已经不容许将此事拖延太久。
一日傍晌,徐德贵送来了密报,安梓纯瞧过之后,便立即将这秘旨焚毁。
不到安梓纯当值的时辰,安梓纯却来了。怀妃虽是关切,却习惯了与安梓纯呛声,“怎么,怕我理不清事,才急着过来。”
安梓纯没心思与怀妃说笑,低声询问说,“哪几位是梁府的女眷?”
闻此,怀妃一怔,“哪个梁府?”
“明知故问,娘娘不说,我问旁人就是。”安梓纯说着,转身欲走,却被怀妃拦下。
“命妇右边那一列,站在头一个的就是梁夫人,还有她长女和三女,都是婚后得以封诰,瞧,那左边一列,站在第七八位的就是她俩了。”
“还有旁人吗?”安梓纯问。
“眼前的就这三人,还有梁夫人的几个妯娌小姑子眼下歇在偏殿里,等着下一班轮值守丧。”
安梓纯点头,没有多言,便朝着梁夫人的方向走。
“你要做什么,眼下可不是生事的时候。”怀妃见此,一脸紧张的扯住安梓纯的衣袖。
“娘娘当我是傻子不成。”安梓纯拂袖,猛的甩开了怀妃的手。
怀妃通透,大抵能猜出安梓纯的意图,“莫不是要行事了?”
安梓纯不言,思量半晌才应道,“怀妃想法子将梁氏其他女眷请去繁星阁,就说德贵妃速速就到。”
安梓纯的话,无疑证实了怀妃的猜想。她赶紧点头,转身匆匆往偏殿去。
与梁丞相一般,梁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安梓纯为使梁氏一族声名狼藉,没少在梁府诸人身上下功夫。除了那流连烟花巷的梁小少爷劣迹斑斑,就数这深居简出的梁夫人身上事多。
先不说折在梁夫人手上的丫环有多少,只说梁丞相纳的那几房妾室,又有几个是得善终的。
梁丞相虽子嗣昌茂,可大多都是梁夫人亲生的嫡出孩子,即便有几个长成的庶出儿女,也都是死了娘亲,在梁夫人膝下长大的。
在安梓纯看来,此妇毒辣却不太有脑子。身为当家主母,为巩固自身地位,严加管教妾室无可厚非,可坏就坏在,这人用力太猛,杂枝修剪过甚,只剩她一枝独秀扬在枝头格外扎眼。
坊间都传梁丞相与夫人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少纳姬妾,是个贤夫。却不知是才收进房里一个,没出两日便因各种情由,没的不明不白。所见才不见梁府上百花争妍。
梁丞相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回到府上也不是个惧内的受气包,怪只怪梁夫人出身颇高,梁丞相朝上行走,也多要仰仗他丈人家的威势及人脉周全,否则如此悍妇妒妇,也不可能多年来都稳居正室之位。
其实在能屈能伸这一点上,安梓纯还是颇为欣赏梁丞相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就是梁丞相的野心所在,亦或是直接省略前半句,真正做到凌驾于天下人之上。所以女色之类,根本无法阻碍梁丞相向上攀爬的脚步。
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显然,梁艺聪那老贼可不是什么英雄,至多算是个枭雄。
许是听多了外头的流言,梁夫人与他夫君同仇敌忾,明显对安梓纯充满了敌意。
安梓纯不慌不忙,只说德贵妃着她来递话,请夫人和两位小姐到偏殿议事。
梁夫人警觉,虽说未必肯信安梓纯的话,却断定昭懿郡主再大胆,也不敢在宫里与她难为,尽管满心疑虑,却还是携二女,随安梓纯往繁星阁走。
一行到时,怀妃已经将其余梁氏女眷都聚集在了繁星阁中,梁夫人进屋,见诸位姑嫂都在,却唯独不见德贵妃,心头一紧,转身正欲问个清楚,不想繁星阁的大门却被关紧。
听到落锁的声响,其余的女眷也察觉到不妙。纷纷去拉门撬窗户。可无一例外,都被封的死死的。
梁夫人大骇,赶紧拍门道,“郡主这是做什么,可知本夫人是一品诰命,郡主若要难为,也要问过我家老爷。”
“夫人放心,你梁氏一族很快就能团聚,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