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作者:Bucephalus      更新:2024-01-30 16:02      字数:1974
  吕西安将手搭在长沙发的靠背上,沙发的靠垫上用银丝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沿着墙壁摆放的陈列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中国的景泰蓝工艺品,日本风格的象牙屏风,希腊某个小岛上出土的大理石胸像,意大利的青铜器,非洲的乌木雕像。这是某位去世不久的贵族的收藏,阿尔方斯用一个一口价,把这些小玩意整个打包买来了。
  “简直像是进了土耳其后宫。”阿尔方斯点评道。
  建筑师打开通向卧室的门,“您还没有看到剩下的部分呢。”门轴发出“咔哒”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拨弄着一堆金币。
  卧室的墙上贴着浅玫瑰红色的土耳其缎子,那些色萨利和士麦那的纺织女工,用金线在缎子上面绣上东方风格的花纹。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三米宽的大床,厚厚的羽毛床垫让人坐上去就感到浑身懒洋洋的,这床比沙发高不了多少,看上去就像是土耳其后宫当中宠妃们休息的软榻。地面上铺着几张厚厚的熊皮,即便在冬天光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寒冷,而这样的熊皮一张恐怕就要花费超过一万法郎。卧室侧面的一扇门敞开着,那是用大理石和水晶镜子打造的盥洗室,洁白的浴缸上方安装着黄铜的水龙头,只要扭动开关,热水就从水龙头里流出来。
  “您可以看到墙上的画框,”建筑师指向壁炉上方,那里挂着的黄铜画框空荡荡的,露出后面的玫瑰红色墙面来,“我们订购的艺术品已经有一大半都交货了,还有一些没有交货的也会在一周之内准备妥当,例如这一幅……”他掏出一个笔记本翻看了一下,“是弗拉戈纳尔的《爱之岛》。”
  “这扇门通向哪里?”吕西安看向壁炉旁边,那里有一扇关闭着的小门。
  “通向隔壁的客房,”建筑师看了一眼阿尔方斯,“我不太明白这样安排的理由,但是我接到了明确的命令……”他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了。
  吕西安推开那扇小门,这扇门在他这一侧既没有钥匙孔,也没有门闩,只能从对面锁上,换而言之,隔壁房间的住客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通过这扇门进到吕西安的卧室里来。
  他曾经在阿尔方斯家里度过了一晚,而隔壁房间的装潢,几乎就是阿尔方斯那间卧室的复制品,甚至连家具的样式都相差无几。这间客房的用途已经不言自明了:这是阿尔方斯给自己在吕西安的府邸中央留下来的一块殖民地。
  吕西安感到如鲠在喉,他觉得等到自己搬进来以后,每天恐怕都得用椅子把这扇门顶上才能睡得着,可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阿尔方斯出的钱,他又不得不在脸上挤出笑容来。自从在俄国受到了刺激之后,阿尔方斯的控制欲像野火一样失控地蔓延开来,已经达到了让吕西安不适的程度。
  建筑师接着带他们参观了二楼的大餐厅,所有的柚木地板已经被更换过,丝绸贴面的墙壁被重新铺上了刷黑漆的梨木护壁板,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一些静物油画,用它们的色彩为餐厅增色。长长的餐桌铺着雪白的丝绸台布,看上去竟有些庄严肃穆,让人联想起教堂里的祭坛。
  “这是用来举办宴会的大餐厅,”建筑师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如果您只是请一些朋友来用餐,就摆在另外的小餐厅……它们装饰的风格都是一样的。”
  当他们重新走下楼梯,去参观一楼的客厅和大舞厅时,吕西安半侧过身子,靠向阿尔方斯,“这要花多少钱?”他低声问道。
  “我忘了,但总不超过两百万。”阿尔方斯轻描淡写地说道,把这座破败的宅邸变成令王公贵族也要艳羡的豪宅,两百万已经算是便宜了。
  吕西安已经放弃计算自己欠阿尔方斯的债款总额了,因此听到这个价格,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楼的几间大客厅和巨大的舞厅被改造成了路易十六时代的风格,混杂了些拿破仑三世年代那种炫耀式的华丽。舞厅里那十二面巨大的镜子得以保留,工匠们还额外在镜子的边框上增添了不少华丽的装饰,之前脱落的金箔也补上了新的,吕西安毫不怀疑,等到他举办舞会的那晚,这间大厅那富丽堂皇的光芒会晃的宾客们睁不开眼的。
  “非常好,塞莱斯特先生,非常好。”阿尔方斯表现的像是宅邸的主人一般,“这是出色的作品……我应当祝贺您。”
  塞莱斯特先生摘下帽子,朝阿尔方斯鞠躬,就像是歌剧院的演员在答谢观众们的掌声似的。
  “另外您找时间去市政厅备案,把这座房子的名字改一下。”阿尔方斯向建筑师做着安排,“就按照新主人的名字命名:布里西埃大楼。”
  吕西安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微笑,这房子应当叫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大楼才对,就连那位建筑师都看得出来,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您该定一个舞会的日期,”阿尔方斯朝吕西安说道,“四月初怎么样?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花园里的花也开了。”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当然有必要,这是一个宣言。”阿尔方斯打了一个响指,“布卢瓦的穷小子吕西安·巴罗瓦,如今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大富翁,大政治家德·布里西埃男爵,您要让整个巴黎都瞧一瞧,让他们明白这一点,给您应当有的尊重。”
  他张开双臂,将吕西安抱进怀里。吕西安惊恐地寻找建筑师的身影,这才发现那位塞莱斯特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识趣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