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被修改了,原本属于秦永和影帝谢尘的戏,如今被改成了柳希然和谢尘。
  由于这次谢尘回国较为匆忙,没有顾得上带自己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所以当天下午,光华的御用造型师狸子在折腾了两小时后,终于根据他的气质设计好了剧中形象。
  西晋王朝的男子喜欢穿袖口较为紧实的深色衣袍,服装师则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根据谢尘的身材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了一套衣服出来，三指宽的腰带紧束着衣物,十分彰显身材。齐肩的秀发不做任何束缚,仅额头有一条碧色镶嵌白色玉石的发链稍作点缀,漂亮的凤眼微微下垂，倒是将长而密的睫毛尽数展现了出来。
  英气逼人,俊朗非凡。
  睿王是个闲散懂得玩乐的人,所以对于接待晋国使臣一事，齐元帝便理所应当地将它交给了自己的那位胞弟。
  谢尘是第一次接触《华灯孽》的剧本，没怎么了解之前的戏路，所以对于这些演员也不怎么熟悉。何况他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国外，对于国内娱乐圈的人或事，若不是真的名气震上了天，他恐怕是连记对方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而对于秦永这个名字，他倒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在广电总署还没严令禁止盲目的抗战谍战片之前，国内还是对此很流行的，尤其是夹杂了不少爱情戏的谍战片。在回顾历史的同时还不忘荡气回肠几次，虐心虐肺，又能涨不少忠实的粉丝。
  但是，能够靠几乎鲜少有爱情戏的谍战片走红的青年演员，秦永倒还是头一个，其演技得到了不少媒体的肯定，更是明年白莲电视节大家所看好的对象。
  本来以为这次的友情客串就是和他对戏，但是接到的剧本却不是那样的。
  新人？没有任何荧屏经历、仅仅靠两个月的突击培训的新人？
  在娱乐圈中，尤其是在演戏这一块，给一个演员搭配的对手若是实力派，那么这就是对这个演员最大的肯定和尊重。
  如今，谢尘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的时程只抽出五天来，不管这个新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后面那些被提至前面赶拍的任务完成，反正时间一到他就会飞去法国。
  然而，第一场戏接触下来，那个饰演睿王的新人的演技不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逊色，反而有种收放自如的纯熟之感。
  明明是个看起来青涩又寡言的少年，可那股爆发劲儿、那股老成的味道，倒像是酝酿了多年的美酒，轻轻一拨开酒塞，香气就扑面而来。
  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尽享酣醇。
  仔细地盯着那双慵懒但却透露着无限灵气的眼睛，谢尘不由微微扬唇，清冷的嗓音述说着调侃的话语：“早前便听闻大齐睿王英俊神发，不想今日一见，却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俊朗，倒是……”垂眼执起桌上玉尊，浅嘬了一口，漂亮的凤眼缓缓抬起，“英秀更多一些。”
  英秀，便是英俊秀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秀气更甚英俊。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褒贬各异。
  睿王在药谷养伤期间，便以那次被人袭击为由，大张旗鼓地把自己身边那些怀有异心的人通通处置掉了。据说皆被拔去舌头剜掉双目，并且断其四肢做成了人彘。
  ——拔掉舌头就能避免因为受不了痛苦而咬舌自尽，断掉四肢就能免除在极具疼痛的情况下做出结束生命的事。
  这些人，最后不是被折磨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样一个看似散漫沉沦昏庸奢糜的王爷，却拥有常人所想不到的狠毒手段。但正因如此，这个人物的神态和心理才会形成鲜明的反差，若是没有极强的张力，根本无法驾驭。
  柳希然，就像是从千年前穿越而来的那个男人，举手投足、一瞥一笑，都是那样地令人着迷，仿佛是一株罂粟，明知有毒，可就是忍不住向他靠近。
  缓缓往软榻上一靠，柳希然将那只碧色的酒杯举至眼前前后欣赏着，俊秀的眉峰一挑，声音很细，但却清明异常：“大人真是说笑，皮囊包不过骨头，骨头包不住人心，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能毒死人。”慵懒地将视线投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笑容淡而冷。
  谢尘面上的笑容依旧，可是那颗心……那颗心竟不受控地被牵制住了，仿佛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仅余两人漂浮在茫茫无尽头的大海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然后感受着海水的浸没，直到最后窒息死去……
  “卡！”
  导演一直都在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监视器，直到两人沉默许久没有台词说出时，他才意识到这场戏已经过去了。
  看柳希然拍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明白他的爆发力很强，可今天这种情况，倒还真的是头一遭。
  如果说是因为谢尘这位影帝在场从而牵动了他的潜力，那么此刻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得到了真正的开发。
  但事实是怎样的，只有谢尘心里最清楚。
  自从三年前凭借贺岁大片《雪》夺得影帝称号之后，他就被美国著名导演乔治·斯克派挖走了，除了第一部作品之外，其余几部大片都是由他担任男主角。
  美国电影和国内的作品不同，大多以动作片为主，那种肌张力极强的科幻电影尤其是大众的宠儿，制作是主要，演技是其次。
  拍了两年多的动作片，很少在演技上花功夫的国际巨星，如今回到国内，再次感受着演技的熏陶，那种在多年前不断用内心感情来阐述人物角色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好像，当初在那个人手下拼命奋斗着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一样，明明感觉如初，可就是回不去了……
  这几天柳希然对季楠的态度还是那样，不冷也不热，对方问他一句就回答一声，否则是打死也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上午的几场戏下来感觉都很对，季楠在一边看得也很带劲儿，可他就是很想知道柳希然是个什么感觉。
  比如，和影帝对戏有没有压力。
  又或者，身体有没有彻底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但不管他怎么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两个字——很好。
  虽然那日在柳家大宅里他靠耍嘴皮子得到了那个孩子的原谅，可他自己也清楚，有些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既然在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
  回到专属休息室，谢尘就摘掉了头套倒在沙发上重重地呼了口气。
  果然，心累比身体上的劳累更加折磨人。
  有时候他上午在旧金山的办公室喝咖啡，下午就有可能到了东京的某个饭局上。这样来回的折腾，都没有出现过累的感觉。
  可是今天，他竟有了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是因为那个新人……吗？
  “Leroy，季总来了。”在他闭眼揉额头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助理就轻轻推门进来汇报了一声。
  谢尘撑开了一只眼皮，正要开口说话，就见那人不请自来，笔挺的黑色着装衬得他的身材性感伟岸，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十足的自信。
  “果然是国际影帝啊，连翘个二郎腿都那么有范儿！昨天如果不是你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差点没有认出你呢！”季楠笑得爽朗，入客为主地率先开了口。
  谢尘换了只脚继续翘着，眯着眼打量了眼前的人，忽然间嗤笑出声：“季总，您是怎么保养的啊，当初我离开光华的时候你是个年轻人，现在……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32了？还是一副二十六七的样子。”身子向前一倾，细声问道，“吃的什么药？”
  季楠嘴角一抽，直接将他这夸中带损的话题带开：“小谢，今天上午的感觉如何？”
  谢尘闻言，脑子迅速地转动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挺好的！我以为今后只能接触一些说着英文的动作演员呢，没想到还能碰到一个演技如此令人震撼的对手。不错——那小子挺有前途的，演技老练，根本就不像是个只培训了俩月的新人，不管是神态还是肢体语言，都有他自己的特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勾魂死了！在国内发展的话，影帝这种荣誉迟早有一天会是他的。”
  他的那双眼睛的确有种无法言语的魅惑力，只不过以前没有发现罢了。但季楠在乎的可不是这句赞美，而是他最后收尾的那句话。
  言外之意，柳希然若是想要往国际发展，那么要再继续开发的能力，就不仅仅是演技了。
  谢尘是个传奇，但更多的是机遇。因为偶然的机遇，他的演技被相中，并且渐渐被转往动作方面。
  好莱坞的标准是快节奏，那种刻意描绘心里的技能，根本不适合在各方面都飞速发展的国家上演。
  两年的摸爬滚打，身为影帝的他也明白了不少。
  也许，这就是东西方审美差异和经济节奏的差距。
  见季楠沉默不语，谢尘笑得更甚了：“我听说季总这部戏一波多折啊，又是换演员又是停拍的，可都是为了那个新人？嗯……那小子长得是挺不错的，脾气也蛮温顺。看来，你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功夫啊！”
  花了很多功夫？
  也对，是花了很多功夫。从骗到哄，从讨厌到在乎，没有一样是不费工夫的。
  “这些是他应该得到的。”季楠叹了口气，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不过我此刻来找谢大影帝，并不是单纯地想要了解一下你对希然的看法，而是……有一个人很想要见你。这次能够把你请回来做一次客串，也是她给了我灵感。”
  谢尘的笑容僵了片刻，很快就抛开了对自己信赖之人的专属笑容，转而便恢复到了荧屏之上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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