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宫变(二)
作者:
草绿大白 更新:2022-01-03 07:34 字数:4239
由圣上主张的这场年宴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宫变,齐越史上称之为“华灯宫变”。这场宫变是由时任琛国公薛清平主导,等到漫天华灯的时候,撕扯开始。
当日年宴前,薛清平在皇宫西南西北布下兵力,如果自己没有在释放花灯之时出现在宫门前,埋伏好的心腹府兵便可入宫宫变,通过武力夺取政权。
当晚。在与初仁皇帝对质之后,花灯之时并未见有人从流芳殿走出,于是薛氏叛军不顾夜袭皇宫的罪名直接闯入流芳殿,企图挟持天子,册立大皇子为储君,再威胁帝王写下传位诏书将皇位留给大皇子。
流芳殿的各位没有想到薛清平会直接武装反叛,顿时神色大惊。贺寒生立刻阻止反抗,保护殿中之人。
初仁皇帝惊讶之余还是镇定如初,这皇宫里上一次的血战就是他主导的,他太清楚其中的模样,自然不会胆怯。
“薛国公果然是好胆量。”初仁皇帝说的实话,这才是他认识的薛清平,他的这些顶着齐越朝堂的人物绝对不简单。
薛清平呵呵笑着:“老臣冒犯了,只是不知道外面的贺家军可否抵得住老臣的两方兵力。”
外面刀剑相接,震声不断。
夏沐濋将岳千烛搂在怀里向对面的夏恪信使眼色,示意他做好准备。他们二人心里都有数应该什么时候动手,夏恪信的双手负在身后手指一动,正在装昏的苏惟与岳千炀了然,瞬间清醒,借助瘦小的身材优势在一片慌张的大臣中爬着躲开,从侧面逃离流芳殿。
岳千烛是第一次领教薛清平的无情血腥,他到底是多自信才会气定神闲的站在此处,且不说外面的情形,单是他这个谋逆的主谋敢孑然一身的站在此处,便是十足的胆量。
“薛国公此举莫过于唐突了。”夏沐濋扶着岳千烛来到一边,将她安置在长公主旁边,说:“你想要谋逆弑君,可想过这大殿之内还有本王。”
岳千烛下意识抓住夏沐濋要松开自己的手,薛清平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十分危险才是。
夏沐濋微笑着轻轻扯开岳千烛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转身面对薛清平,依然说:“本王在城外的五千神远军可还在城外。薛国公想要篡位,也不问本王答不答应。就怕你有心要谋逆,无力对抗本王啊。”
只要夏沐濋在,薛清平就别想活着。即便他篡位成功,夏沐濋也能将他从高位扯下来。
薛清平微愣片刻后,说道:“沐王爷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怎么说?”夏沐濋轻笑问道。
“老夫并不想弑君篡位,只是想要圣上定下储君之位而已,这可算不得反叛。”
“薛清平!”夏恪勤怒吼:“你带兵入京本就是谋逆,说什么大言不惭!”
薛清平看向二皇子道:“只要圣上不怪罪,储君不在乎,那老夫就算不得谋逆。”
初仁皇帝笑着点了点薛清平,回身坐回他的高位上,单手撑着扶手慵懒而坐:“你说得对,朕不怪罪,朕的大皇子不在乎,你就不算谋逆。等着朕死了,史书一篡改,今日宫变可就是变了味道。”
“父皇!”夏恪勤实在想不到父皇为何还如此镇定。听着外面的声音,纵然贺家军身经百战,但是现在整个流芳殿的人都是人质,就算是贺寒生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做到一边击退敌军一边保护众人。
初仁皇帝一指让夏恪勤回去坐好,二皇妃还虚弱着呢,作为夫君现在还是做好他的本分即可。
夏恪勤还要说什么,就听到苏逢磊说:“二皇子,先回去坐吧。老一辈聊天,小辈还是听听就好。”
“老大也站起来吧,跪那么久你母妃该心疼了。”初仁皇帝平静的说。
是恐吓吗?
夏恪群早已经失去了勇气和自信。他知道舅舅已经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可是他无法说出任何反对的话,他受制于母族多年,从未防抗过。他们喜欢他听话,只有他听话了,这些人才会帮他争储君,他这一听话就听了十多年,纵然他心有不愿,也要让自己心甘。
他颤动着站起身来,因为腿软,他差点摔倒。这么狼狈肯定会被很多人耻笑吧,他想。他曾经那么潇洒自如,以为即便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应该很能站得住,却没想到都不如夏恪勤那般可以与舅舅言语争锋。
说到底,是他从来没有过反抗之心,即便夺得了帝位,他也会受制于人的。
“群儿。”迷药的劲儿已经都在慢慢褪去,薛素美此时还能够缓缓唤出自己儿子的名字。不过,能唤出又怎么样?圣上已经不喜欢他们母子了。
母子二人坐在一起,薛素美的头倒在夏恪群的肩膀上,他们都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
初仁皇帝淡定,成益侯也淡定,就算是女眷,长公主夏艺青也很淡定。大家都是经历过最恐怖的三年内乱的时代,他们还是最后的赢家,一个宫变还真是吓不到他们。
“小辈们没见过现在的情景,若朕是国公,还想打开大门让孩子们和众臣好好看看,二十多年前的血流成河是什么模样。”初仁皇帝喝着茶,细细品茗。
薛清平反问:“圣上想开门吗?”
门是初仁皇帝关的,只有他能够打开。
“再等等。”初仁皇帝微笑,笑的让人发慌。
······
“怎么这么多人?”贺寒嘉斩杀一个叛军,扬起剑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陈致过来告诉贺寒生,宫城西南有异样。贺寒嘉奉了兄长之命前来防守,的确发现了有人的移动。刚开始贺寒嘉只是粗略估计只是百人,可是等到终于有人向宫门攻进的时候,眼前的人绝对不止百人。
她带的人不多,怕是难扛这么多人的进攻。
“陈领军!”贺寒嘉又斩杀一人,退到陈致附近:“你不是说会有援兵吗?”
去拉援兵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昨晚,宫林一路尾随国公府的士兵去到了红纱军军营,意外得知沐映行的直系红纱军将士已经被控制住了,剩下的红纱军将士都是薛清平经过军改安插的人马。他们有的是刚入军营的小兵,尚且对沐映行还没有形成忠心。有的是薛清平按插进来的人,都是国公府的爪牙,这新人不在少数,俨然是薛清平为了夺取军权而做出的重要一步。
根据宫林的通信,这些人将在皇宫的西北角入宫,与禁军中的薛清平府兵里应外合,想来来的人的不在少数,所以,援军大部分人马都留在了西北角。
可是陈致在自己巡逻宫门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西南角也有动静,这才为了以防万一前去找贺寒生禀明情况。贺寒生派出宫里的三分之一的贺家军跟着贺寒嘉与陈致来到这里,错误估计了形势,才知道薛清平竟然将大部分兵力安插此处。
果然是以前与初仁皇帝一起逼进皇宫的人,对宫变信手捏来。
现在流芳殿一定是出了事,所以这些叛军按照计划冲进皇宫。薛清平的策略让陈致措手不及,他们带的人不多,完全阻止不了他们的入宫,只能看着他们直冲流芳殿,而他们能做的就是阻止一部分人,给西北宫门的人拖延时间。
“再等等,一定会有人出去的。”陈致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苏惟和岳千炀两个少年身上。他们是自家王爷挑选和信任最佳的传递信息的人,他们才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陈致!啊!”
“贺寒嘉!”
鲜血几乎是从贺寒嘉的后背奔涌出来的。就在陈致在想西北宫门的情况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提刀而来。眼看着长刀就要看向陈致,被束缚到无法过来抵抗的贺寒嘉最后直接冲过来用后背为陈致挡住了这一刀。
“贺寒嘉。”陈致转身将受伤的贺寒嘉抱在怀里,回手一剑直接将剑插穿持刀之人的身体,杀了他。
贺寒嘉扑在陈致的身上,身后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语气断断续续:“不要拼,宫里还有哥哥,他可以——”
话没说完,贺寒嘉闭上眼睛,彻彻底底的瘫在了陈致的怀里。
陈致顿时方寸大乱,他一边抱紧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还要抵抗随时伸过来的刀剑,不过一会儿,他的双手就被贺寒嘉后背的血浸湿,脸上也都是叛军的鲜血。
陈致从未做过逃兵,骨子里的坚持是他最后的底线。可是现在贺寒嘉就在自己的怀里危在旦夕,他唯一救她的方式就是立刻带着她离开,可是他一走宫门肯定是要破了。
正在他抱紧贺寒嘉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名贺家军的将士喊道:“陈领军,快带我们家小姐回家!少将军在宫里,不会有事!”
是啊,他们是贺家军,不是明知危险就拼命的莽夫,也不是明知道有退路还佣兵而上的傻子。宫门是守不住的,不如退后到贺寒生身边保留实力。
于是,陈致做出了他一生中第一个撤退不战的命令:“尔等回去贺将军身边。贺小姐本领军送回。”
只是陈致不知道的是,很久很久以后,他经常迫于无奈的下了很多后退不战的命令,都是因为怀里这个不断为自己挡刀差点真的被伤到的女人。
······
啪的一声!流芳殿的大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用力的装了一下,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初仁皇帝似乎就要与薛清平耗到底,看看到底是君强还是当年他的追随者更强。他依旧是平静,目光冷峻:“沐王妃。”
岳千烛冷不丁被圣上点命,心头一顿,转身看向圣上:“圣上。”
初仁皇帝看到岳千烛还算震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你不是擅于猜吗?这次猜猜,刚刚门是被什么撞了?”
现在是猜着玩的时候吗?
岳千烛无奈,只能认真的与圣上玩这个游戏:“应该是人。”
“嗯——”初仁皇帝又问:“是哪边的人?”
岳千烛想了想说:“应该不是薛国公的反叛之军。”
这一个“反叛之军”可是说到初仁皇帝的心坎里了。
“为什么?”他问。
岳千烛说:“撞门之人肯定是在门口附近,现在能站在门口附近的肯定就是守卫的将士。”
“为何不能是反叛军被朕的将士斩杀的尸体撞门呢?”
“守卫之人是贺少将军带领的贺家军,贺家军世代忠君,是绝对不会允许反叛军靠近流芳殿,即使是一具尸体。”
殿上还有正在慢慢恢复体力的贺将军和夫人,他们一直都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沉默,但也将场面看的清楚,心里一边担心儿子的守卫,一方面还在想等到体力恢复后如何护君。现在他们最迫在眉睫的就是恢复体力。
但是岳千烛的话不仅是与圣上的对话,更是将贺家军抬上台面,这个时候给足了贺家的面子,更是为贺家表达了忠心,这让贺家二老受宠若惊。
夏恪勤没有忘记要与贺家交好,关机时候为贺家说话的原则,跟着说道:“贺家军只对父皇忠心,必定会平复反叛之军。”
说着,夏恪勤还不忘恶狠狠的瞪薛清平一眼。他应该是全场最不希望薛清平成功的人,这不仅关系到齐越的江山,还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他可不认为,如果薛党成功,大皇子登基,他还有活着的出路。
岳千烛叹气。
初仁皇帝看到了,问:“沐王妃为何愁眉苦脸?”
岳千烛实话实说:“只是门都被撞,两军交战应该打到宫门了吧。”
这才是最危险的不是吗?两军交战到宫门口,那大殿之门迟早要被打开。坐在殿门口附近的官员,不管有没有恢复体力,纷纷向殿内爬进来。
初仁皇帝看着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心里哼了一声,就这些人还搞党政和反叛,还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薛清平还是了解圣上的,当下就看出圣上对待底下这些人的不屑,不面对这些人嘲讽一番。他们啊,只见过和平年代中的圣上贤明,殊不知战场的初仁皇帝可是个手起刀落的主,没有狠厉和绝情,他可是走不上沾满鲜血的台阶,踏着手足的骸骨登基为帝的。
“圣上。”薛清平说:“今日人已经打到宫门口,不如就带着这些同僚看看当年的盛况,也让老臣与苏侯还有长公主殿下一起,再一起追昔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