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许嘉媛笑着回应，虽然不喜欢二叔二婶，但她对这个堂弟没有太多恶感。
  她身边的沈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许嘉诚, “新年好，学业进步，心想事成。”
  “谢谢姐夫。”许嘉诚高兴地收下, 礼尚往来, 从玄关的鞋柜里找出拖鞋递给两人，并朝客厅那头报信, “爷爷, 我姐和姐夫来了。”
  许嘉年听见许老爷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来得挺早。”
  “爷爷。”他扶着老爷子的膝盖轻声撒娇, “大过年的。”
  许老爷子撇了下唇角, 收起冷脸, 但依旧没什么亲切的表情。
  许嘉媛早就预料到老爷子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特意磨蹭到饭点才来, 并打算吃完饭就走。
  所以只装没听见许老爷子刚才那句挑刺, 带着沈帆走近，“爷爷，新年好。”
  拎着礼品的沈帆也早有心理准备, 脸色都没变, 谦逊地微微躬身：“老爷子您好, 我是媛媛的未婚夫沈帆。一点小礼物, 祝您新年吉祥, 如意安康。”
  当初许嘉媛的订婚宴，许老爷子摆谱，加上那几天心脏确实不太舒服，就没有出席，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沈帆真人。
  他眼神挑剔地打量这个年轻人，斯斯文文的，皮相倒是好，怪不得讨他孙女喜欢。
  据他调查，这小子虽然上进有为，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但出身还是差了点。要是他的出身和蔺贺差不多，以后把公司交给媛媛也不是不可以。
  怕就怕这小子是个凤凰男，白眼狼，对媛媛别有所图……
  “爷爷。”许嘉年心累，再次提醒他，并忍不住想：人老了都会变得这么任性，喜欢甩脸子吗？
  “嗯，坐吧。”许老爷子淡淡地说，收回打量沈帆的视线，看向许父，“把我准备的见面礼和压岁钱给小沈。”
  沈帆并未因他的冷淡表露出不满，礼貌地同许父许母等人打招呼，说了一圈吉祥话。
  许老爷子看着，更觉得他心机深沉。
  “老先生，可以开饭了。”保姆说道。
  众人移步到餐桌，桌上开了红酒，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能喝，却朝许父、许二叔和许嘉年使眼色。
  许父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装作没看见。许嘉年没懂，朝许老爷子无辜地眨眼。
  许二叔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和哄老爷子高兴的本事倒是很有一套，当即举杯对沈帆说：“来，小沈第一次上门，叔叔敬你一杯，表示欢迎。”
  沈帆立刻举杯起身：“不敢不敢，应该是我敬叔叔才对。”
  眼看着二叔几句话让沈帆把杯里的红酒一干二净，许嘉年才反应过来，许老爷子刚刚是要他给沈帆灌酒？
  “……”
  他转头看向蔺贺，当初他带蔺贺上门可没遇到这种情况。
  当时许老爷子和二叔对蔺贺可亲热了，蔺贺只抿一口，他们绝对不敢叫蔺贺干杯。
  现在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儿。
  许嘉年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许老爷子这种行事风格，和他爷爷一点也不像。
  他爷爷虽然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就走了，但在他印象里，对方虽然严厉，但从来不会看人下菜碟儿，将人分作三六九等，区别对待。
  “哎，还有嘉媛她两个弟弟呢。”许二叔道。
  沈帆作为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已经从许老爷子开始，把长辈都敬了一圈。
  轮到同辈，许嘉年踢了踢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嘉诚，又拉上蔺贺，举杯说：“一起吧，姐夫你随意，不用喝那么多。”
  否则二叔又要他一个个敬，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
  蔺贺和沈帆碰杯：“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许嘉诚本来就不耐烦应付，碰杯说了两句吉祥话，抿了一口酒，就算是敬过了。
  许二叔见状，又拉着沈帆继续喝，边喝边聊，说点什么就找个由头和他干一杯。还把许嘉媛狠狠夸了一遍，引导沈帆当场表衷心，承诺一辈子好好照顾许嘉媛。
  许嘉媛有些担心沈帆，但还是按来之前说好的，没有插手。
  从某方面来说，她和沈帆也要感谢二叔，要不是有他活跃气氛，这顿饭恐怕就得冷场，热闹不起来。
  因为许父许母不爱酒桌上那一套，每回沈帆上门都是正常的家常便饭，不需要刻意去奉承和讨好他们。
  沈帆正好也不是那种圆滑世故的性格，所以和他们家处得来。
  到了老宅这边却不行，许老爷子对沈帆有偏见，沈帆如果不主动讨好，老爷子可能就要甩脸子。
  有许二叔在中间引线搭桥，反而不会那么尴尬。
  只是，在许二叔第n次对沈帆劝酒的时候，许嘉媛按住沈帆的酒杯，对许二婶说：“婶婶，叔叔好像喝多了。”
  许老爷子这才发现，酒过三巡，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沈帆只是脸颊微红，自己儿子却已经喝迷糊了，举杯的手都摇摇晃晃。
  “……”
  丢人！
  许老爷子唇角抽了抽，喊来保姆：“把酒撤下去，煮两碗醒酒汤过来。”
  保姆连忙收走许二叔手里的杯子：“好的。”
  许父慢悠悠地开口：“大过年的，小酌怡情，不宜过量。”
  许二叔张唇想说什么，但脑子转得慢，半天没说出来。
  许二婶：“……”
  她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瞅瞅你干的事儿！吃力不讨好！
  吃完饭，许老爷子主动开口和沈帆聊天，问了一些刚才许二叔打听了一半的事，了解沈帆的家庭和成长环境。
  只是他久居上位，语气总带着几分倨傲，问沈帆房子买在哪儿，有多少平，车什么牌子，有多少存款。
  沈帆好声好气一一作答，许嘉媛几次想开口，都被他抓着手按住了。
  “爸——”许父开口打断许老爷子，端给他一杯茶，“您歇歇。”
  许嘉年趁机开口：“姐，你和姐夫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对。”许嘉媛拉着沈帆起身，“爷爷，我们已经买了票，就先走了。”
  许老爷子瞥了许嘉年一眼，点了点头，说：“去吧，晚上回来吃饭。”
  许嘉媛说：“不了爷爷，晚上我们去沈帆家。”
  许父许母点头：“对，晚上我们和亲家约好了。”
  许老爷子眉头皱了皱，看向许嘉年：“那年年一家留下来吧。”
  许嘉年朝他弯着眼睛笑：“对不起啦爷爷，我们下午要回蔺家老宅，岁岁还没去那边拜年呢。”
  许老爷子：“……”
  许二叔这会儿酒还没醒，大着舌头说：“没事爸，我在这儿陪您。”
  许嘉诚见状，立刻起身往外跑：“我也有约了，姐你等等，捎我一段！”
  “……”
  许老爷子鼻腔重重呼出一口气，脸色沉了下来。
  许嘉年突然觉得他这把年纪，把自己作成遭人嫌的老头也挺凄惨的。
  “爷爷。”他上前搂住许老爷子的胳膊，“我陪您上楼午睡一会儿。”
  许老爷子默了片刻，拄着拐杖起身。
  许嘉年搀着他走向电梯，一边扭头对蔺贺说：“你带岁岁去我房间歇会儿。”
  “好。”蔺贺之前来过，牵着岁岁直接上楼。
  许二婶拍了拍许二叔，示意他跟上去。老爷子最疼许嘉年，指不定会交待什么悄悄话。
  许二叔正迷迷瞪瞪，突然被她拍醒，搓了搓脸，起身说：“我也上去睡会儿。”
  许二婶：“……”
  睡睡睡！就你这点脑子还想争家产？
  洗洗睡吧！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摊上这么没脑子的老公和那么没心眼的儿子呢？
  算了，摊上这样的老公和儿子，争了家产恐怕也守不住，不如留给许嘉媛经营，以后就老老实实拿分红吧。
  她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拎起包，决定约小姐妹打麻将喝下午茶去。
  *
  许嘉媛把许嘉诚捎到地铁口，后者就自己溜了。
  随后，许嘉媛在路边找了一个车位停车，对副驾驶座上揉着额角的沈帆说：“对不起，我爷爷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
  沈帆呼出一口气，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没关系，骑士想娶公主回家，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许嘉媛默了一瞬，看向他：“那你会后悔吗？如果不选择我，你明明可以不受这些委屈。”
  “那你会后悔吗？”沈帆反问她，“如果不选择我，你明明可以嫁给王子。”
  许嘉媛摇头：“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会选择单身，或者找个对象联姻，不谈感情。”
  沈帆点头：“也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大多是利益联合，爱情反而不会维持太久。因为——”
  “王子不会忍让公主的脾气，公主也不会迁就王子的傲慢。”
  许嘉媛瞥向他：“我脾气不好吗？”
  沈帆失笑，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所以我多幸运，遇到一个聪明、漂亮、脾气好，又爱我的女孩。”
  他看向许嘉媛的眼神认真而又温柔，“所以，哪怕后来知道她竟然是公主，我也想努力把她娶回家。”
  最开始被许嘉媛吸引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家世，像一个愣头青一样，凭一腔热忱去追求对方。
  在一起之后，慢慢听见一些非议，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能得到她的垂青。
  从那天起，平凡的男人立志要在某个领域打下一片江山，成为新王，去配得上他所爱的公主。
  无能的人才会抱怨出身，害怕被嘲笑，被比较。真正强大的人会选择坚守初心，努力去打破壁垒，奔向心之所爱。
  许嘉媛眼眶微热，嘴上却别扭地说：“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好肉麻。”
  可当她抬眸对上沈帆含笑的眼睛，又忍不住勾起唇角，与之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