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真是个好东西，火光将人的面目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呼天义低头下来的余光偷偷看得刘虎看似威严的脸庞带着一丝玩味，自以为刘虎赞同他这个方案，于是点头道：“我们大月的龟兹钢无论从钢材的质量，还是钢材的价格，都比龟兹国的龟兹钢要好上许多！若是凉州兵马都能装备上我们的龟兹钢！这就等于迈向了万战铁骑的一大步了！”
  “是吗？不过这么大的买卖，只凭阁下一个商人，就敢做决定吗？”刘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动，反而露出比之前更加丰富的笑容。
  呼天义挠了挠头，很坦然说道：“将军大人，在下不才正是为大月氏的使者！”
  “嗯！是官方使者就好说了！”刘虎沉吟了一二，给呼天义带来一个极好的信号：“我们凉州军兵力雄厚，不知道你们大月国可以有这个实力武装吗？”
  呼天义几乎要欣喜若狂，他知道凉州兵马比他们一个小国还要多，这个巨大的军械交易可以让他从一个西域三十六国的小君主一下跃为一个堪比国君的有钱人，登时没有考虑其他，一口应承下来：“我们大月氏有最好的铁厂和最勤劳的铁匠，无论多少兵马，我们都可以如期完成！”
  “哦？”听到这话，刘虎的眼睛微微眯成了一道缝，凌厉的眼神再次席卷而来，四周的寒风似乎都被他的精气神带动起来，向呼天义的位置挤压过，几乎逼得呼天义无法呼吸，不过更让呼天义无法呼吸是刘虎言语中的内容：“本将军真是有点孤陋寡闻了，什么时候西域也有这么大的龟兹钢产量，能装备近百万人的装备？嗯，这还是我们凉州正规军的数量！更别说我们的建设军团基数已经达到四百余万！若是你们大月氏有这个产量，那本将也就私下为主公做一回主，将你们所谓优质的龟兹钢全订购过来，如何？不过，如果你们拿不出来，又该怎么算呢？在我们凉州讲究的是做人要诚实！慌骗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出路！甚至在一个校尉面前公然慌骗！本将军这里可有具体的情报，你不过只是大月国的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商人而已，怎么能敢吹擂能代替大月国国君做决定呢？”
  重重的话音带着丝丝杀意，落在呼天义耳中，顿时如同上天劈下来的霹雳一般，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乱响，整个人都被刘虎言语中的几百万大军给唬得连连倒退几步……
  别说几百万大军，就连刘虎言语中所说的近百万正规军的装备，倾尽他们大月氏所有铁匠的力量也完不成！更糟糕的事情，被刘虎揭穿了他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与大月氏王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至少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商人的身份而已，没有得到官方的授权！
  欺诈在这个时代无论哪个地方都是大罪，尤其在西域三十六囯更为严重，虽然无商不奸，但有句古话叫无信不立，对于商业氛围浓重的西域三十六国极为维护商人间的信誉，如果有欺诈或者慌骗者，都会被处以监禁……当然，呼天义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叫欺诈，最多也只是吹嘘下自己的产品……
  不管如何，现在呼天义整个人都失了魂魄一样，极为憔悴，落寞，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百万大军……
  看这模样，就差一个推力，就要瘫软在地上。
  也难怪他这么如此惊慌失措，他虽然见识在酒泉过汉军，不过他可不知道汉军的具体数量，照他的常识，西域三十六国若是有一国拥有十万大军就算是数量极为庞大的军队，他脑海中已经尽量高估汉军，三十万！三十万汉军的军械数量，若是这个数目，他们发动举国之力，或许可以勉强完成。当然这个完成也不可能军械用龟兹国通体铸成，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最多也只能用在铸造刀刃上面。要知道龟兹钢的产量一直都不能提高，通体用龟兹钢铸造的军械，除了王室卫队，还能有其他人用的起吗？
  刘虎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心里冷冷一笑，凭三寸之舌就敢来卖弄一桩天大的生意？简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商人！不唬上一唬，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亲军都尉府是干什么的？他们监察的各地情报当然也包括最近曾瑜重点攻略的西域地区，对于每个国家的特产，刘虎都了如指掌。龟兹钢，对于凉州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事物，若是真的用在生产之上，那么凉州的西凉骑士们，不要说晋升到万战骑士，现有的百战骑士晋升到千战骑士绝对没问题！龟兹钢可是举世闻名的基础材料，比大汉帝国的百锻钢都要高出一等的技术，有机会获得当然不会错过！不过，以龟兹钢在西域各国的产量，就算对面这个商人许诺能武装万名骑士的装备，刘虎也绝对不信！
  “瞧你这个怂样，也能做得了大事？”刘虎冷冷一笑，嘴角一咧，全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自信，抬头遥望对面一望无际的黑色，再将眼神收回来，仗着城墙的高度，将城内繁华的景象收入眼中，此时虽然是深夜，但是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商队仍然都是络绎不绝，满街除了揽客这种中介之外，还有那赌场的老千推拉骨牌的声音来勾引着商人们好赌的欲望，也有挂着片片薄纱的妓女走在街头捎首弄姿勾引着路人们的色欲。
  这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刘虎眼中露出一丝狂热的情绪，缓缓道：“这里是戈壁滩！是个贫瘠之地！许多人都认为这里只适合建立一处要塞，防范胡人的侵袭！绝不可能繁荣起来！但现在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是一座奇迹之城！一夜暴富，或者一夜跌落深渊的神话，都在这个城市来回上演！这就是奇迹的力量！你做为随这座城市一起成长的大商人，不会感受不到这种力量的崛起吧？这就是大汉国的潜力！”
  当然能感受到这种力量！这就是伟大的商业力量，呼天义颓废的眼神慢慢闪动着光芒，只是他还不明白刘虎跟他说这一番话的意义，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
  “龟兹钢，是个好东西！我承认，它能改变一支军队的外在力量！不过，放在龟兹国或者大月氏这种纯商业的小国，虽然能带来本地经济的繁荣！但没有实际的力量守护，不过也是水中望月！本将知道西域三十六国的西边尽头，是不亚于大汉帝国的波斯帝国！他们一直都在窥视西域诸国丰厚的财富，还有那些独特的物产！”刘虎嘴角浮现出一丝真诚的微笑：“西域三十六国的繁荣，有远见者，都知道不会长久！但，大汉帝国的繁荣昌盛，恰恰刚刚开始！你看看我们凉州，连一个荒寂的边境要塞都能繁华昌盛，你就知道我们凉州乃至整个大汉的潜力！如果由我们凉州来负责生产龟兹钢，这个产量会提高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无论是谁，都能从龟兹钢中获取大量的利益。至于你，负责引荐龟兹钢的贵客，更可以得到我们凉州官爵封赏，至少一个挂职校尉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钱和官爵对于你来说都是双赢！”
  呼天义有些明白刘虎的意思，这位看似凶恶粗鲁的将军，其实脑子可精明，一直在算计他！此前的唬人，一直都是为现在招揽他来做铺垫！当然，招揽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们大月氏的龟兹钢！而且还是免费的龟兹钢技术……
  “这……”呼天义想凭借着龟兹钢富贵发达，怎么可能拱手让出去，只是摄于刘虎的威势，一时说不出话来，拒绝的言语吐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关系！”刘虎知道呼天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挣脱不了利益的枷锁，不肯和他们凉州走同一条路，不要紧！对于龟兹钢，刘虎虽然有些窥视，但是也不至于要强抢，商业是需要维护氛围的，利诱不成，刘虎也很淡然：“龟兹钢不但产于大月国，更是龟兹国的特产！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们凉州合作，我想随着凉州的日益发展繁荣，龟兹国驻凉州的几位商人也会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
  “请回吧！”没有等呼天义回话，刘虎直接束手身后，转身离去，没有什么留恋。做为负责西域攻略的总管，刘虎的职责可不局限在这个玉门关，他的视野是整个西域！可没有时间来对呼天义一个商人墨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由自主的犯贱！若是强抢，硬逼，说不定呼天义还要以死相抗！但，刘虎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呼天义感觉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一样，心里如刀绞一般疼痛。
  坚硬的军靴在城墙之上踏出来清脆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呼天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黄澄澄的金矿离他远去，国家的利益对于他们商人们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力，但金钱却是他们致命的要害！能在富饶的大汉帝国立足，能在这里任职校尉，又能在这里挣得满盈的金矿，这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再想起竞争对手西巴拉没有一丝犹豫，赶回玉门关第一天就奔赴酒泉郡的决绝做法，不禁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极为羞愧。
  “大将军！在下愿为凉州马前驱！”眼见那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呼天义不再犹豫，拂开袍子，“噗通”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