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太阳一点点落下，余下了最后一点光亮，白泽便是踏着这最后的光亮走到了南宫瑜的身前，微微颔首，“启禀皇上，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南宫瑜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
  可是白泽却沉默不语，南宫瑜不由得皱眉。
  白泽看了一眼殿中的众人，南宫瑜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季福，季福意会，连忙摆手带着众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见到殿中已无他人，白泽才握了握拳头道：“是太后，这是供词。”他说着将手中的供词递到了南宫瑜的身前。
  “什么？”
  南宫瑜一惊，那个人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是母后！
  怎么会是母后？！
  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伸手接过供词，上面的的确确是这样说的。
  那天宴席上给闵生倒酒的人，是太后安排的，便是那人引着闵生去了沈清欢所在的暖阁，也是太后让人拖住了赵奢的脚步，让他耽搁了去暖阁的时间。
  他一遍遍看着上面的供词，想从里面找出破绽，可他看了五六遍，却一丝错处没有找到！
  为什么会这样？！
  “那……那温昭仪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南宫瑜死死的握住手中的供词，眼圈微红瞪着白泽，白泽微微低头，不敢和他对视，低声道：“温昭仪只传过流言，其他的，并未做什么。”
  南宫瑜颓废的坐在了龙椅上，他不是没有发现母后对清欢的微词，可他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纳妃的事情惹母后不快。
  可是这般往清欢身上泼脏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上。”门外忽的传来了季福低低的声音，南宫瑜此时的心很乱，并不想见他，却听他等了片刻忽的道：“是赵太医要见皇上，关于娘娘的事情。”
  事关沈清欢，他总是慎重又慎重，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更是紧张，一听事关沈清欢，便立即压下心中的乱绪，冲外面喊了一声，“让他进来。”
  很快赵奢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礼，“微臣参见皇上。”
  “说吧，什么事？”南宫瑜揉了揉暗暗犯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出的紧张。
  赵奢看了一眼一旁的白泽，轻轻的将一个镯子递到了南宫瑜的面前。
  南宫瑜低头扫了一眼，那是一个赤金石榴镯子，并无什么异常，他不由得看了赵奢一眼，“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奢点头，“微臣在这镯子里发现了麝香，有孕的女子若是长时间佩戴，便有滑胎的风险。”
  “你说什么？”南宫瑜陡然一个激灵，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挣扎了许久，才小心问道：“这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回皇上，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这句话像是洪水一般，冲破了他心底最后的防线。
  母后，为什么？那可是你的亲皇孙啊！
  难道就为了那个捕风捉影的谣言？
  半个时辰后，南宫瑜木然的来到了永寿宫，只是原本热闹的永寿宫，此时看着冷清的很，偌大的院子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很是奇怪，快步的走到了里面，殿中也是空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身影，立在郑太后的身边，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
  他从未这个时辰过来，不知道永寿宫这个时候竟然是这副模样，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向里面走去，两人的谈话，也慢慢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太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宫中，有身孕的便只有许才人一个。”这是玉映的话。
  郑太后此时还微微眯着眼睛，听到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那个温昭仪查的如何了？”她说着便睁开了眼。
  陡然见到眼前的南宫瑜，她的心不由得猛地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真的是母后，为什么？难道正如刚才玉映所说，母后只想要许才人肚子里的孩子？
  玉映听到太后的话，也是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矮身见礼，却被南宫瑜一脚踢翻在地，“滚。”
  他说的很轻，却裹着滔天的怒意。
  玉映瑟缩了一下，爬起身来，悄然退了出去，只是无人处，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看皇上的样子，那件事他应该知道了，一切都在按照她预计的方向发展。
  “阿瑜，你……”郑太后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南宫瑜，见他一步步逼近，轻声道：“母后，我都知道了。”南宫瑜微微闭了闭眼，说着伸手将镯子放到了案桌上，镯子受力，原本打开的一粒粒红色石榴籽从镯子上脱落下来，中间夹着的麝香也落到了案桌上。
  “你……”郑太后看着他，知道他是在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可当一切摊牌的时候，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终究还是败给了皇帝，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或许那个梦就要成真了。
  “你都知道了？你终是知道了。”郑太后忽的从容一笑，随即望向了窗外，忽的幽幽道：“可怜哀家，这些年过去了，哀家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年，看着你从那么小，一点点长大，长大成人，做了王爷，娶妻生子，那些往事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会再有人提起哀家的身份。
  可就在前些日子，有人提醒哀家，你们早晚都会知道，如今倒是好了，哀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她似是感叹，似是呢喃。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反而从容了。
  她浅浅一笑，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低声喃喃，“或许哀家就不该进宫，只安分的在长公主身边，做一个称职的婢女，便不会有后面的诸多事情。”
  长公主！
  轰——
  南宫瑜只觉得骤然晴天霹雳。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他却知道，母后口中的长公主是谁，也终于明白了长公主临终前的那句“记得替我向你母亲问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万万想不到，母亲竟然是凉国长公主的婢女！
  那纠葛两国纷争的兵书也是由此而起！
  清欢！
  他心中暗唤了一声，脚步不由得后退两步，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