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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7      字数:9230
  “青青啊, 你也不小了,该说对象了, 不然等年纪拖大了, 就不好找了。”
  “是啊,这女人啊终归还是要结婚的。咱们部队里这么多优秀的小伙子,你就没一个看中的?”
  于青青尴尬地笑了笑:“我都不认识, 哪有什么中不中的说法, 这事以后再说吧。”
  她没想到除夕夜跟风出来转转,就被一群热心的嫂子逮着念, 念得她头晕。以前在厂子里偶尔催婚就算了, 怎么今天除夕夜也不放过她啊。
  “什么以后, 青青, 你现在年轻漂亮又能干, 正是找对象的好时机。我爱人那边有个堂侄子前年过来的当兵的, 年龄跟你一样大,长得高大结实,抽个空见一见?”另一个杨嫂子热心地说。
  于青青可不敢随便见见, 不然万一对方看上了她, 她不喜欢, 反而可能会得罪杨嫂子。
  所以她委婉地拒绝了:“这个, 厂子里工作太忙, 以后再说吧。”
  杨嫂子热心地说:“工作是干不完的, 再说干工作也不耽误找对象。”
  “对啊, 青青,杨嫂子那堂侄子我也见过,挺老实的一小伙儿, 你就见见呗, 要不合适,咱们再继续给你介绍,咱们部队啊,最不缺的就是小白杨一样挺直的男儿。”另一个跟杨嫂子关系挺好的军嫂也劝道。
  于青青很头痛,直接拒绝吧,这些热心做媒的嫂子似乎听不进去。大家一起工作,她也不好说狠话,真愁。她今天干嘛要出来散步啊,老老实实呆在宿舍睡觉不好吗?
  就在于青青骑虎难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小路的尽头传来了陈阳松了口气的声音。
  “于青青同志,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福香正在到处找你呢!”
  于青青如蒙大赦,扭头冲这些热心的嫂子婶子们笑了笑:“福香这个时候找我,肯定有要紧的事,我先走了。”
  杨嫂子只好遗憾地放于青青走,还不忘叮嘱她:“我跟你说的,你好好想想,有空私底下去打听打听我那堂侄子,你放心,人绝对不错。”
  还不放过她!于青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装作没听到杨嫂子的话,急匆匆地跑到陈阳跟前,边走边说:“福香找我什么事啊?”
  等走出一段距离,说的话不会被那群热心的嫂子听到后,陈阳才说:“福香跟卫东回去了,她没找你,刚才是我故意那么说的。”
  于青青恍然,感激地说:“谢谢你替我解围!”要不是陈阳解围,她不知道还要被那些嫂子念多久。
  陈阳笑笑,有些感同身受地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他也很烦这种不管别人意愿,非要给人做媒的行为/
  于青青扭头好奇地看着他:“这些嫂子、婶子怎么就不来围着你?”
  陈阳摸了摸下巴:“可能是我什么都没有,她们看不上的缘故吧。”
  当然不是,据于青青所知,就有不少军嫂向陈福香提过老家的外甥女、侄女之类的。毕竟跟陈阳结亲就等于跟岑卫东攀上了亲戚关系,家里的乡下侄女找个这样的对象也挺不错的。
  “那还真是羡慕你。”于青青感叹,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用当面被人说,你年纪不小了,再不说对象就成老姑娘了。
  陈阳想起刚刚生气离开的郭医生,有点头痛,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于青青刚才也看到了从家属院跑出去的郭医生,当时大家都说,她应该是去找岑卫东的,毕竟两家老早就认识。
  但于青青清楚里面的内情,郭医生应该是奔着陈阳来的,再看陈阳这副表情,两人显然谈得不怎么愉快。
  想了想,于青青说:“陈阳同志,我能冒昧地问你个问题吗?”
  因为于青青对陈福香多有照顾的原因,陈阳对她也比较有耐心,笑着说:“你问吧。”
  “那个,郭医生条件挺好的,你为什么不乐意呢?”于青青是真的好奇。他们俩其实有点像福香跟岑卫东同志的翻版。郭医生家条件挺好的,她个人条件也非常好,从世俗的观念来看,郭医生能看上陈阳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简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就是这个事没传到家属院这边,不然那些嫂子肯定会说陈阳不识好歹,傻,天上掉馅饼的事都不知道抓住!
  陈阳冷不防她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想着自己先前同意人问的,只好如实说:“齐大非偶,我一个农村来的小子,一无所有,配不上郭医生,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这是陈阳的真心话,郭医生现在一腔孤勇,但两人真走到一块儿,她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换了他,他也不会同意妹妹嫁给一个目前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的人。这样一来,夹在家里人和他之间,时间一长,郭医生也未必会开心,还不如不开始,对大家都好。
  “齐大非偶!”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于青青的笑容有点苦涩,“你倒是通透,看得明白。”
  她当初要像陈阳这样清醒,脑子不发热,也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被秋明志母亲找上门来那样羞辱了。
  陈阳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乡下的淳朴:“郭医生年龄比我大,我是个男人还好,这么耗下去,对她不好。”
  这世道对男人还是更宽容一些,虽然小伙子也会被催婚,但压力到底没女孩子那么大。
  于青青想起郭医生伤心离去的背影:“郭医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这都一两年了吧,她还没放弃呢!
  提起这个陈阳也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说的他都说了,意思也表达得非常明确了,但郭医生还是不断地来找他。他真怕时间一长,被人看到,传出去不好听,没有的事,最后都会被搞成既定事实,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看着陈阳这幅头大的模样,于青青心念一动,问道:“你这几年是不是不打算结婚?”
  陈阳想了一下:“没有分房资格或者赚足买房的钱之前,我没这个打算。”
  现在部队里农村来的小伙子,军衔没升上去的,基本上都在老家娶了亲,将老婆孩子留在老家,照顾爹妈,等有了探亲假再回去看父母妻儿。
  陈阳没法这么做,因为现在腿留下了轻微残疾,一家子越来越困顿的陈老三就指望着他这个儿子呢,甚至萌生出来兰市找他的想法,要不是闫部长押着,说刚入伍的士兵没什么钱,来了也没用,还得他们自个儿掏来回的路费,不然陈老三估计不顾一切地跑来了。
  陈阳要是想不开,回老家相亲,再把妻儿留在老家,那简直是给陈老三啃他、缠着他的机会。陈阳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宁可不结婚,也不会希望福香的遭遇以后在自己的妻子、孩子身上重演。
  “那得好几年呢,你可想清楚了?”于青青偏头问他。
  陈阳觉得今晚的于青青话有点多,而且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看在福香的份上,他还是耐心地回答道:“自然想清楚了。”
  闻言,于青青眼睛一亮,侧头看着他说:“陈阳同志,我有个提议,能解决掉咱们俩目前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阳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提议?”
  于青青笑着说:“咱们俩处对象,准确地说,假装处对象,这样别人就不会给咱们做媒了。过两三年,咱们再以性格不合适为由分开就是,这样至少双方都能清净几年。你觉得怎么样?”
  陈阳直接傻眼。他完全没想到于青青会提出如此大胆的提议,这个姑娘……陈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于青青同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青青坦荡荡地看着他说:“陈阳同志,我想得很清楚。目前,你不想找对象,我也不想找对象。但咱们这样的大龄青年,自己不找,领导、周围热心的同事、邻居也会比咱们更上心帮咱们找,我这边主要是嫂子们,你那边,估计等你进修回来,升了职,组织也会催你尽快解决个人问题,那时候就不是你我想不想的问题了。咱们假装处对象,能解决掉彼此的麻烦,过两年用性格不合的理由分开,再表示在这段感情中受了伤,暂时不想谈,又能多拖个一两年。我觉得挺好的,你觉得呢?”
  陈阳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在这种事上,女同志更受伤,更容易名誉受损。以后他们俩分手,对于青青的伤害肯定比他大。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于青青说:“于青青同志,你别冲动,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你这提议,对你很不好。”
  “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呢?我愿意的,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陈阳同志,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来找我。”于青青笑了笑说。
  她可不觉得这是自己吃亏了,她找陈阳当挡箭牌,陈阳拿她做挡箭牌,多么完美的办法,大家都能清净好几年。而且陈阳的身份特殊,他现在在市里面进修,一个月都很难回来一次,等进修回来,他也住在军营里,出任务训练什么的,两人也很难找到见面的机会。彼此都不打扰,又能挡掉麻烦,多好的事。
  话是这样说,但到底是女方更吃亏。陈阳犹豫了一下说:“我再想想。”
  于青青也不催他:“行,那我先回去了。”
  陈阳目送她离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现在的姑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懂了,尤其是城里的姑娘,主意太多,太大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大胆,哎!
  经过于青青这一打岔,他也没了逛的心情,缓缓回了家。
  走到院子里,他看到妹妹妹夫的房间门缝里还有灯光透出,里面传来窃窃私语。陈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笑,不管怎么说,福香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
  陈阳以为的温馨并没有,卧室里,陈福香跟岑卫东大眼瞪小眼,两个新手准爸妈都有点懵,不知道以后怎么对待肚子里这个特殊的小家伙。
  过了许久,岑卫东声音干涩地问道:“他刚生下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异常?能控制住这股力量吗?”
  陈福香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看岑卫东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陈福香咬了咬唇问道:“卫东哥,这个很严重吗?”
  目前来说,似乎除了福香和那些小动物,就只有他才能察觉到这股力量,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三个人呢?事关妻儿,岑卫东不敢打赌。
  看到陈福香焦虑的样子,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的,有卫东哥呢,睡觉吧。”
  他帮陈福香捻好了被子。
  陈福香拉着他的手:“你不睡吗?”
  骤然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哪睡得着啊,不过对上陈福香忧虑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要睡不着,她肯定也睡不着,便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伸手关了灯,抱住她说:“睡吧,没事的,还有我呢。”
  陈福香往他的怀里钻了钻,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都没有睡意,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拱了一下,岑卫东便明白她也睡不着,索性聊起了天:“福香,我妈前几天写来的信里说,她请假来照顾你月子,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照顾你怎么样?”
  陈福香没有意见,只是:“你有时间吗?要是要出任务怎么办?”
  岑卫东说:“不会的,我本来就不是经常出任务。再说,你现在要生了,除非遇到必须得我上的任务,不然组织也会考虑我们的家庭状况,派其他人去的。”
  现在还算太平,除了边境偶尔会有小规模的摩擦外,并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他短期内应该是不用出任务了。
  陈福香听了自然很高兴,哪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希望丈夫在身边?
  “好啊,我没有意见。”陈福香笑眯眯地答应了。
  岑卫东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嗯,就由我们俩照顾这个小家伙,万一他有什么异常,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也是他拒绝让他妈过来的原因。本来,他自己没经验,陈福香也没经验,想着他妈过来,多少能帮上忙,也能教教他们怎么养孩子,但如今出了这种状况,这个事只能作罢了。
  不过既然母亲不能来,那他得从现在就开始学怎么照顾孩子照顾福香月子,岑卫东准备明天就去学这个事。
  但现在还没有专门做月子、照顾孩子的书籍,报纸上也不会讲,大家照顾产妇和婴儿都是根据一辈辈传下来的经验,所以他也只能找人学。
  这个事,岑卫东自然找徐政委,毕竟两人搭档,关系不错,以前又是上下级,有什么话也好开口。
  于是,次日上班的时候,谈完公事后,岑卫东就逮着徐政委问起了这个事:“你们家大虎小虎出生的时候,你是怎么照顾嫂子和他们的?”
  徐政委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妇女主任吗?”
  问他这个,脑子有毛病吧。
  岑卫东撇了撇嘴:“你不是妇女主任,但你好歹是两个娃的爹,一点都不会吗?”
  徐政委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你要亲自照顾福香和孩子?不是,我说卫东,你这粗手粗脚的行吗?刚生下来的孩子跟个奶猫一样,浑身软趴趴的,像没有骨头一样,抱着都怕将他弄坏了,你这个粗人还是别来了。让你妈过来吧。”
  岑卫东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妈还没退休,哪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在附近的村子里请个婆婆过来帮忙。”徐政委给他出主意。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阿婆大多不上工,知根知底的正合适。他们这边的军嫂生孩子,没人伺候,不少都是这么干的。
  岑卫东自然不答应:“再说吧,我还是想亲自照顾福香和孩子。”
  徐政委指了指他:“你这小子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要不回头你问问你嫂子,她生了两个,有经验!”
  徐政委这个甩手掌柜是指望不上了,岑卫东点头:“嗯,回头让嫂子教教我和福香。”
  “行吧,我让她多给福香说一点,回头福香回家跟你讲。”徐政委想着岑卫东的面子,让他们两口子回去,私底下慢慢商量讨论这个事。
  岑卫东领了情:“谢了。”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有什么话也好讲,等福香回去再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
  徐政委当天回家就把这个事跟徐嫂子说了。
  徐嫂子自然答应,但心里不大痛快:“你看看,同样是生孩子,卫东多上心,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想着照顾福香和孩子,你呢?大虎小虎满月之前,你抱过,给他们洗过澡吗?”
  得,又翻旧账了!徐政委讪讪地说:“我,我这不是不会吗?”
  “不会不知道学吗?你看人家卫东,同样不会,福香还有三四个月才生呢,他就开始做准备了,你跟人家比比。”徐嫂子更气了,什么不会,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老徐大男子主义,心里压根儿就没细心照顾妻儿这个念头。
  徐政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反思了一下,跟岑卫东同志比,他好像是有点不足。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说:“大虎小虎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也没法再重来一遍,要不你安排我做点事吧。”
  徐嫂子瞅了他一眼:“真的?”
  这个君子不近庖厨的家伙转性了?主动要求干活?
  徐政委拍着胸口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还有假不成?当然是真的。”
  徐嫂子也利落,将手里的抹布一丢:“那以后吃了饭,你收拾桌子,洗碗吧。”
  徐政委没料到她这么利索,怔了怔:“现在就干?”
  “不然呢,饭都吃完了,现在不洗碗抹桌子,什么时候干?难道留到下顿吃饭的时候再洗吗?”徐嫂子反问。
  徐政委没辙,谁让话是他自个儿放的呢,总不能这才眨眼的功夫就自打嘴巴吧。他认命地拿起了抹布,生涩地收拾桌子,然后去洗碗,因为没经验,他还摔碎了两只碗。
  徐嫂子有点心疼,但看着以前丢下碗就去工作的丈夫终于干家务了,她忽略了这点心疼,高兴地出了门。
  下午,厂子里的女工们都能感觉到徐嫂子高兴的心情,纷纷问她怎么回事。
  徐政委在家被挤兑着干家务这事说出去挺没面子的,但大家都住在家属院,隔得近,时间长了,是什么样的情况也瞒不住。
  徐嫂子想了想,索性主动把这个事说了:“还不是我们家老徐啊,今天突然开了窍,回家竟然说我这些年辛苦了,主动要干家务,还说以后只要他在家,家里抹桌子洗碗的活儿都他包了。”
  听到这话,不少军嫂们都羡慕不已:“徐政委可真体贴嫂子。”
  要知道,这会儿的男人基本上都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更别提洗碗干家务了。家家户户的男人几乎都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徐嫂子爽利地笑了笑:“还不是福香家岑团长带的好头。今天岑团长去问我们家老徐,怎么照顾产妇和刚出生的小婴儿。我们家老徐听了,深受触动,回家就感叹地说这些年辛苦我了,他要像岑团长学习,多为家里做贡献!”
  只有他们家老徐一个人干家务怎么行呢?全家属院的男人们都要行动起来。不然老徐这个好面子的,肯定不肯长期干。等大家都养成干家务的习惯了,他也就没话说了。
  而且以前军嫂们不上班,就负责照顾一家老小,但现在她们跟男人一样早早上班,很晚才下班,还是什么都留给她们做,太辛苦了。男人们也应该分担一点。
  听徐嫂子说完了缘由,大家都看向陈福香,眼睛里满满地艳羡:“岑团长真是没得说,福香,你教教我们,怎么教岑团长的,同样是男人,他咋那么贴心?不像咱们家那口子,让他丢个垃圾都跟要他的命一样。”
  陈福香被大家闹得有些脸红,腼腆地说:“我没有啊,是卫东哥人好,我什么都没做,卫东哥自个想到的。”
  大家看着脸皮薄,性子好,软萌萌的陈福香,相信了这话,她确实不像会调教男人的。哎,遇到什么样的男人都是命,羡慕不来。
  “岑团长确实是咱们家属楼里一等一的好男人。”
  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他下班回家什么活儿都干,饭都很少让福香做,说什么做饭油烟重,别熏着孩子了。
  听人这么说,徐嫂子嗔了对方一眼:“光羡慕有啥用,将家里的男人发动起来啊。你看咱们家老徐,跟岑团长走得近,这不近朱者赤了?”
  大家一想,也有道理。徐政委谁不知道,多大男子主义的一个男人啊,现在都知道回家体贴媳妇儿了。他都能改造,自家男人怎么就不能了?
  而且岑卫东和徐政委还是领导。她们的男人官做得还没岑团长和徐政委大呢,没道理领导回家都干活疼媳妇儿,她们男人回家却当大爷。
  于是,今晚家属楼里热闹了起来,吃过饭,女人们就让男人干活了,洗碗扫地洗衣服不拘,总得干个一两样。男人要不服气,她们就提出,连岑团长和徐政委都做家务呢,你们却什么都不干,好意思吗?
  男人也是要面子的,怎么能被旁的男人比下去呢?而且领导都干活了,自己再摆大老爷们的谱好像也说不过去。不就干家务吗?多大点事,干就干!
  但只有干过才知道,家务活看起来似乎挺简单的,但却并没有那么轻松,非常磨人耗时。而且这些没怎么干过家务活儿的男人还闹了不少笑话,打碎碗是最常见的,更有甚者,男人力气大,直接把好好的衣服搓了个洞的,还有的洗一件衣服结果浪费一块肥皂的,惹得自己媳妇儿河东狮吼。
  第二天,这些男人们看岑卫东和徐政委的眼神都有些幽怨。都是领导带的头,搞得他们灰头土脸的。
  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受牵连了,而且自家媳妇还在外面给自己挽回了面子,将自己说得好,徐政委心情大好,拍了拍对方的肩:“连敌人的高地都能拿下,干点家务活而已,有多难的?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他都这么说了,对方还能怎么样?当然只有继续干下去啊。
  这么阴差阳错一搞,最近家属楼里的气氛都好了许多。而且因为这个事,军嫂们的关系明显拉近了许多,让服装厂里气氛都跟着好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小插曲,更大的喜事在后面,时间进入到三月,服装厂的订单量翻了一翻,因为年前订货的那批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加大了订货量。
  因为部队服装厂的货质量一样,布料一样,款式却更多,而且价格还普遍比兰市服装厂那边低个一两块钱一件,自然更受欢迎。
  卖得好了,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自然更乐意从他们这边进货,毕竟从哪儿进货不是进?反正多卖点钱,虽然分不到他们手里,可业绩比往年好,年底他们写报告的时候也更好看啊。而且相邻的兄弟单位都从部队服装厂进货,他们不进,到时候业绩不如人,写年终总结都没面子。
  领导们也是要面子的,而且也想做出一番成绩,自然是哪边有利可图就往哪边靠了。
  这本来是个喜事,但服装厂的产量是个问题。因为厂子里就只有这么几十台机器和工人,根本忙不过来,随着订单的增加,就是加班加点也赶不过来。
  提高产量这个事迫在眉睫。
  于青青这人最激进,她的意思是增加设备,招聘新员工,提高产能,趁机扩大市场。
  但这样一来也会提高厂子里的风险。厂子现在也就刚刚盈亏平衡,能勉强养得起厂子里的这几十号工人,保守的军嫂不大愿意冒风险,她们怕厂子出了事,好不容易的来的工作就没了。
  双方都有自己的考量。陈福香自然是支持于青青,现在形式好,不抓近机会,回头这些供销社或是百货大楼在她们这里拿不到货,肯定又会去兰市服装厂了,青青好不容易才拉回来的客户又没了。
  双方的考虑都有道理,最后徐嫂子作主,让双方将各自的意见写下来,分析优劣,交给上面来决定。
  这算公平的决定了,大家都没意见,下班之余,卯足了干劲儿写报告。
  陈福香也帮着于青青写报告。
  其实大家之所以不同意,还是她们的底子太薄了,没钱。添新机器要钱,招聘新的员工都要钱,可不发展,永远都她们这几十个人也不现实。
  陈福香上次就想出钱,没能出出去,这回又攒了小半年的钱,她跟岑卫东加起来快两百块钱一个月,算下来有小一千。她跟于青青商量:“钱的事,咱们可以搞集资,工人集资建厂,扩大生产,你看怎么样?”
  于青青也明白,要想上面同意她的方案,资金问题必须得解决。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服装厂的发展势头挺好的,出钱应该不会亏,估计这回愿意出钱的人比上次应该更多。
  这次于青青比上回有信心了,她在报告中写了陈福香的提议,职工集资建厂,工人的厂子工人自个儿建。
  这个办法果然获得了不少人的同意。
  上面做了调查,看大家乐不乐意出资,最后愿意出资的人竟占了百分之七十。
  资金问题得到了解决,采购、招聘新职工的主意也提上了日程。不过为了减轻服装厂的负担,这次招聘对外,都是招的临时工。
  别看是临时工,也一大堆人乐意干,毕竟这年月,能有个工作就能免于下乡,当临时工也比下乡种地强。
  服装厂这边干得如火如荼,陈福香也有了新的的主意,她问徐嫂子和于青青:“我们能不能将刺绣的元素加进衣服里?”
  这个想法很新鲜,徐嫂子和于青青对视一眼,觉得也许可以试试:“福香,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陈福香腼腆一笑说:“我看你们做衣服的弄得热火朝天,咱们刺绣这边却挺冷清的,感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想着如果能将刺绣融入进衣服里,会不会也让刺绣搭上服装厂发展的这个机会,也让刺绣的嫂子们更有成就感。”
  于青青赞许地说:“福香,你真聪明,这个办法我觉得行,咱们不可能一直靠比兰市服装厂的出厂价便宜来争取客户。百货大楼里最贵的货也不是兰市服装厂生产的,都是上海那边来的衣服,同样的料子,质量也差不多,就样式差一点,比咱们的衣服贵了一二十块,凭什么?”
  她在刺绣厂工作过,又对服装厂了解,还跑过销售,经验最丰富,讲起来也头头是道:“咱们厂子里刺绣的女工手艺远远比不上兰市刺绣厂们的师傅,这些绣品拿去出口,恐怕也大多是最低的那一阶,完全竞争不过。而刺绣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换到衣服上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制造一批高档的衣服,像白衬衫这种浅色的衣服,在上面绣朵花或是什么草、蝴蝶之类的,衣服的档次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这样的衣服完全可以放到兰市百货大楼去卖高价。对厂子里的绣工们来说,也比制做独立的绣品要轻松很多,一个熟练的绣工,一天给几件衣服弄个简单的小花样是很容易的事,如果是我或福香去,一天给十来件衣服上色也不难。”
  虽然这是个贫穷的时代,但无论多么贫穷的年代,总有相对富裕的人,人们对美的追求也是更古不变的。
  徐嫂子的感悟没这么深,但于青青和陈福香说的话似乎挺有道理的,而且过去的经验也证明了,她们俩比她们这些一直呆在家里的军嫂更有见地和干劲儿。
  “那,要不就试试?”她问。
  陈福香和于青青都笑了:“试,刚开始少做一点,先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然后再根据销量来决定生产。”
  这样风险更小了,徐嫂子很高兴地同意了:“就这么干。”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但奈何,转眼到了四月,陈福香忽然发动了。
  那天,她还在服装厂里上班,忽然感觉下身一湿,然后痛了起来。
  有经验的嫂子们马上明白,她这是羊水破了,要生了,嫂子们分头行动,有得去叫车子,有的扶她出去,还有的去找人通知岑卫东。
  岑卫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在训练,听到这个消息,他将手里的事情丢给了一营营长,飞快地冲向医院,心里不停地祈祷,这小家伙老实点,可千万别像他妈一样,动不动就闹出大动静来考验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