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6      字数:9205
  兰市军医院发生了一件怪事, 井里冒出来的水有治病的功效,就跟以前传说中的灵泉一样。为了测试这个效果, 医院给新收进院的外伤患者饮用了该水, 并用此水清理伤口,没过半小时,伤口就开始愈合, 速度远超目前已知的任何药物, 振奋了所有前来研究的医学泰斗。
  医院里所有的知情者都被要求对这件事保密,不允许任何人将此事宣扬出去。
  同时, 医院的戒严也撤销了, 除了食堂后方那片地方被围了起来, 不允许任何非研究人员入内, 同时, 上面还在考虑, 军医院的搬迁计划,很显然这地方是打算建相关的研究院了。
  医院的进出管制调查也更加严厉,以免有特.务混进来破坏灵泉。同时, 军医院这边, 还不准备接收新病人了, 现有的病人也计划转移到市医院。
  岑卫东知道这个消息后, 喜忧参半, 喜的是福香的嫌疑洗脱了, 或者说还没怀疑到她头上, 这个事情就嘎然而止了。忧的是,他很清楚,他们之所以能病愈跟那所谓的“灵泉”没有半毛关系, 灵泉这幌子, 迟早会被戳破,这些兴冲冲来大佬们,注定败兴而归。
  但当着小李的面,他也不好问清楚。而且岑卫东觉得现如今的医院就是是非之地,陈福香呆在这里没任何的好处。虽然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后对陈福香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让小李送你回去。”
  才下午三四点,陈福香不情愿。
  岑卫东轻轻拍了她一下:“乖,听话。”
  陈福香小脸一红:“那好吧,卫东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不用担心,我恢复得很好,郭若君说只要再过几天,我就能出院,到时候我去找你。”岑卫东也计划早点离开医院这个是非之地。这地方发现了前所未有的灵泉,以后肯定会成各方势力争夺的角斗场,他不想掺和进去。
  陈福香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好,那,卫东哥,我先走了!”
  这次离开,医院这边的检查登记严肃多了,同时还有一个黑脸军官严厉地盯着陈福香不许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通过检查,陈福香出了医院,到了公交站,她对小李说:“我自己在这里等吧,公交车还要一会儿才过来,你回去照顾卫东哥吧。”
  小李摇头:“不行,岑团吩咐我要亲自将你送上车的,我不能违反命令。”
  说到这里,小李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医院的方向,小声嘀咕道:“福香,我总算明白岑团为什么让你别过来了。现在这地方我都觉得压抑。”
  陈福香转了转眼珠子:“你压抑什么啊?这跟你没关系吧?”
  小李摆手:“哎,你不懂。你想啊,以后天天那么多大人物进出,医院的安保肯定会弄得很严很严,咱们这种小人物还不得趴着啊,说话都得小声一点,肯定没以前那么自在了。”
  “那,卫东哥早点出院会不会好一些啊?”陈福香抬头下巴问道。
  小李说:“这是当然,医院再好也没呆在自己家里舒服啊。”
  陈福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车来了。”小李忽然喊道。
  公交车停靠在路边,陈福香赶紧上去,冲小李挥了挥手:“过两天我再来看卫东哥。”
  ***
  回去后,陈福香每天傍晚给医院那边打电话去,想了解一下岑卫东的状况,但每次接电话的都变成了声音粗粝的男人,而且她这要求还毫不犹豫地被对方拒绝了。
  一来二去,陈福香心里有些不安。
  到了周四那天,她实在忍不住了,跟厂里请了半天假,赶去医院看岑卫东。
  这次的检查更严厉了,陈福香不光填了基本信息,还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然后又被郭医生看到,她过来帮忙作证,医院这边才放行。
  郭若君拉着她上楼,见没人,小声叮嘱了她一句:“在这边少说话,看了卫东就赶紧走。”
  “郭医生,发生什么事了?”陈福香担忧地问。
  郭若君揉了揉她的头:“进展不顺,大佬们现在满肚子的火气,我这不是怕你撞到枪口上吗?”
  四五天过去了,这研究一点进展都没有,而且更头痛的是,这个水的效力在减弱。周日那天刚发现的时候,效果立竿见影,这到了第五天,现在效果已经非常微弱了,就比金疮药的效果好一点点,感觉再要不了两天,这水就会变成跟寻常井水没什么区别。
  专家泰斗们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出原因,甚至还有大佬在两天前提出将这水保存下来。他们弄了个密封的容器,储存了几缸水,但很快就发现,离开了水井,这水里面的这股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能量散失得相当快,不到半天就变成了最普通的水,除了饮用浇灌没任何用处。
  出师未捷,见识了灵泉的神奇,却什么都捞不着,只能眼睁睁地看它流逝,怎么能不心痛。就连郭若君也是痛心得很,也就不奇怪医院现在被低气压笼罩着了。
  知道了缘由,陈福香暗暗吐了吐舌头。她做这事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把自己摘出去,谁知道现在的人这么大惊小怪,看到一井水就这么兴师动众。
  哎!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越叹气越容易老!”郭若君揉了揉陈福香的头。
  陈福香找了个借口:“我不就是看你们大家都不容易吗?”
  郭若君被她少年老成的话给逗笑了,不过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她也没说什么,一把推开了门,笑咧咧地说:“岑卫东,看我给你带谁过来了!”
  岑卫东一看到陈福香就皱眉。
  医院里现在气氛很不好,她过来干什么?
  陈福香看着他板起脸的样子,有点委屈,他就这么不愿意看到自己吗?
  “福香,我挺好的,你看过了,就先回去吧。”岑卫东一开口就下了逐客令。
  陈福香猛地张大瞳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才刚来,他就赶她走。
  看着小姑娘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郭若君有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圆场:“福香,这个搪瓷缸子泡过茶了,还没洗,你去帮忙洗一下好不好?”
  陈福香接过杯子,又瞅了岑卫东一眼,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委屈地捏着杯子出了门。
  她一走,郭若君就指着岑卫东骂:“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明明喜欢人小姑娘,还拿冷脸对她,小心把小姑娘气跑了,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她懂什么?现在医院不安全,有很多话也不方便说,他宁可福香暂时误会他,也不希望她经常往这边跑。
  岑卫东冷下脸:“郭医生这么闲,没工作了?”
  靠,这个狗东西,还讽刺她。郭若君不服气了,本来是想指着岑卫东的鼻子怒骂的,但她眼角的余光忽地扫到门口,见陈福香怯生生地回来了,灵机一动,郭若君俯身一低头,凑到离岑卫东还有七八公分的距离,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语气甜腻得她自己都发慌:“哎呀,人家不是担心你嘛!还有,福香年纪小,脸皮薄,你对小姑娘说话客气点,我又不是不允许你跟其他小姑娘来往,你干嘛这样啊,要是被别的人知道了,还说我是个母老虎……”
  砰!
  搪瓷缸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做戏的郭若君和处于震惊中的岑卫东。
  岑卫东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一只搪瓷缸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心里闪过非常不好的预感,回头斥了郭若君一眼:“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准备出去找人。
  郭若君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我还没给你开出院手续,你现在出得去吗?”
  要是以往,管理相对松散,还可能真被他给溜出去。但现在医院戒备这么严,没有出院手续,他别想踏出医院一步。
  岑卫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拧着浓眉说:“给我开出院手续!”
  郭若君站着不动:“让你晾人家小姑娘,现在知道急了!”
  “给我开出院证明!”岑卫东又说了一遍。
  郭若君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想人小姑娘呆在这里吗?我帮你赶走人还不好啊,这不就如了你的意,你着什么急啊?”
  岑卫东颓废地坐了回去,是啊,福香走了,他该放心的,但他这心里怎么如此地不踏实呢!
  想来想去,归根结底还是郭若君刚才那番话所导致的。岑卫东斜睨了郭若君一眼,像是看什么细菌病毒:“以后你离我远点,我要求换个医生。”
  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又发什么疯,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郭若君松开手臂:“现在医院这状况,你的申请没空搭理的。将就吧,对了,好好想想等出了院怎么哄福香。”
  她容易吗?要不是看这两人天天磨磨唧唧的,她也不用下这种猛药了。当然,她绝不会承认,她是想看岑卫东的乐子。
  可惜啊,不能亲眼看到他在小姑娘面前吃瘪的样子。
  接下来两天,岑卫东心里始终不安,医院这边,已经证实,食堂后面那口井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最普通的水。
  眼看科研无计可施,最后,上面的人悄悄找了个高人过来。高人看过之后说,得出的结论是该地方曾有一小灵脉,可能是由于临省地震,让灵脉松动,灵气外泄,进而出现了这种离奇的现象。
  至于现在井水变得普通,那就是灵气泄完了呗,没了灵气,可不就变成了普通的水。
  也就是说,幸运儿只有医院里这次住院的百来号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科研人员肯定不大能接受,明明看到宝山,最后却什么都没弄到。他们不甘心,把井水抽干了,下午将下面的淤泥也挖了起来,又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放弃。
  不过相关人员也都被要求封了口。只有岑卫东他们这些本来就在医院里呆着的,才会听到一些信息。
  两天过去,这神奇的水已经没了,井也没挖开了,还是一无所获,不少人相信了高人所言,已经放弃了,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还不甘心,留在医院里调查。
  同时,医院的各项运转又恢复了正常,至于搬迁计划,当然是不搬了。
  眼看情况缓和,提心吊胆了两天的岑卫东吩咐小李:“你去借医院办公室的电话给福香打个电话,问她明天过来吗?你去接她……算了,我自己去吧!”
  小李那天不在,不清楚病房里发生的事,还不清楚两人又闹僵了,对岑卫东暴躁很不理解:“要不还是我去打吧,你的腿还没好利索。”
  “不用,扶我过去!”岑卫东坚持要自个儿去。
  ***
  刺绣厂里,到了周六下午临近下班的时间,坐了一整天,大家都有点松散,尤其是厂里面的领导今天都去开会了,大家就更自在了。
  于青青凑到陈福香身边,小声嘀咕:“福香,明天那个相亲,你去不去啊?”
  前两天,纺织厂楼上那位洪大姐要给陈福香介绍对象。当时陈福香就拒绝了,但那个洪大姐特别热情,一直嚷嚷着,去见见嘛,年轻人就该多认识几个人。
  当时于青青也是反对的,可看陈福香这两天闷闷不乐的,又听她说了在医院的事,便劝她:“你要不就去看看呗,洪大姐说对方是区政府办公室的干事,大小也算个干部,条件还可以,看看要是不行也没关系,就当散散心。”
  于青青也是想着既然岑卫东那边无望了,那就多认识认识人,也许能碰到福香喜的,让她早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
  陈福香摇头:“还是别了吧,我现在不想这个。我就想努力攒钱,买个房子,等以后我哥哥来了有地方住。”
  她以前不懂,但现在清晰地意识到,岑卫东有了跟他关系更亲密的人后,她跟哥哥以后再往他家跑就不合适了,所以还是得有自己的房子。
  房子多贵啊,就他们住的这种筒子楼单间也得千儿八百,还有市无价,没关系的,根本买不到。
  对于青青来说,买房子还是太遥远了,她还是努力升职,结了婚后等着单位分房吧。
  “傻福香,攒钱买房和相亲又不相冲突。你条件这么好,就该多去相亲,说不定就能遇到更好的人了。”于青青一个劲儿地怂恿她。
  陈福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农村来的。”这条件好什么好啊,也就青青滤镜重。
  于青青却不这么认为:“你条件怎么不好了,才十七岁就拿三级工资,比同龄刚参加工作的小青年工资高多了。家里又没拖累,长得又漂亮,这还不叫好,什么才叫好?”
  没看最近往她们那层楼打听消息的大妈大婶都比以前多了吗?于青青可不认为她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她要负担妹妹接下来几年的学习和生活费,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所以只可能是冲着福香来的。估计是已经从侧面搞清楚了福香家的状况,知道她没什么拖累。
  陈福香实在没心情,敷衍道:“再说吧,你别说话了,我把这点弄完。”
  就在这时,门卫大爷进来了:“陈福香,有你的电话!”
  陈福香手中动作一顿,银针扎进了食指里,血珠子渗了出来,她呼了一声痛,按住手指,面色纠结。会往厂子里给她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她现在不想跟这个人说话,因为只要一想起那天那一幕,她心里就还是酸涩得厉害,胸口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见她坐着不动,面色煞白,于青青站了起来:“我去帮你接吧。”
  陈福香没有反对:“嗯,你就说我在忙,没空接电话。”
  “知道了,放心吧!”于青青挥了挥手。
  走到办公室,于青青接起了电话,那段立即传来了岑卫东急迫的声音:“福香……”
  现在知道急了啊!于青青以前还有点害怕岑卫东,但自从他伤了陈福香的心,她这态度就完全变了,不冷不热地说:“原来是岑卫东同志啊,福香有事情要忙,你有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听到是于青青,岑卫东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这是福香不想接他电话,他有些头痛,按住太阳穴说:“你让福香来接电话,那天的事是个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是误会,你昨天怎么不打电话来说清楚?”于青青得理不饶人。
  岑卫东不好对她说,只含糊不清地道:“昨天不能打电话。麻烦你让福香过来,我亲自向她解释!”
  于青青不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事,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托词,固执地不肯答应:“福香没空,你不说,我就挂了啊。”
  “等一下,那福香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让小李去接她。”岑卫东赶在她挂断电话前,赶紧问道。
  于青青长长的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福香明天要去相亲,没空,就不过去了!”
  说完,不等岑卫东那边反应,立即挂断了电话。
  岑卫东的脸都绿了,他又拨了几次电话,但都没人接,搞得他暴躁不已,差点砸了电话。
  小李看他这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岑团,福香明天没空啊?”
  岑卫东一记眼神杀了过去:“郭若君呢,带我去找她。”
  小李也不知道,赶紧说:“岑团,我先送你回病房吧,然后去把郭医生给你叫过来。”
  岑卫东知道自己腿不好,走不快,耽误时间,索性说:“你去找她,我自己回病房。”
  “哦!”小李看他处于暴怒边缘,不敢惹他,连忙应下。
  五分钟后,郭若君穿着一身白大褂,跟在小李的身后,笑眯眯地进了病房:“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岑卫东斜了她一眼:“开出院证明!”
  郭若君斜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疯?你的腿还没好彻底,而且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马上就要天黑了,开什么出院证明?要出院最快也等明天!”
  “现在,马上,立刻开!”岑卫东寸步不让。
  郭若君也不是吃素的,毫不退缩:“你别拿你命令你手下拿群兵的派头来命令我,这一套对我没用!”
  岑卫东目光慑人地盯着她,语气散发着冷意:“福香要去相亲了,你开不开?”
  听到这话,郭若君不厚道地笑了:“哈哈哈,让你磨磨蹭蹭的,这下好了,小姑娘要被人叼走了!”
  她这个始作俑者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岑卫东不爽极了,他不爽,那这个罪魁祸首也别想舒服。他凉悠悠地说:“福香是陈阳的宝贝妹妹!”
  这下轮到郭若君说不出话来了。她脸上的笑僵硬了,就那么直直挂着,瞪大眼,惊讶地望着他,忘了言语。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娘的,岑卫东,你坑我。”
  岑卫东冷笑:“不是你想先看我笑话的吗?开出院证明,快点!”
  这次郭若君不敢拒绝了,但她挺不甘心被岑卫东摆这么一道的,不爽地嘟囔:“对我客气点,以后我可比你高一辈!”
  “那也得等你高我一辈再说!”岑卫东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剃头挑担子一头热的人就别再我面前得瑟了,吹破了牛皮也上不了天!”
  郭若君气得暴跳如雷,脸上的平静再也无法维持:“你又能好到哪儿去?福香都要去相亲了,我看你还是打光棍吧!”
  岑卫东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我不会让她有相亲的机会!”
  若是说他以前还摸不透福香的心意,一直以为她还没开窍,束手束脚的,但今天于青青的反应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是着急,但他心里也特别有底,比以往都要笃定得多。福香能为了郭若君随便两句话就生她的气,甚至嚷嚷着要去相亲,他要还不明白,可以笨死了。
  郭若君被他这副牛气哄哄的模样气得跳脚:“你,都是谁推了你们一把,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坑我,你是人吗?”
  她什么心思她自己知道。岑卫东不理她,敲了敲桌子:“开证明。”
  站在病房里毫无存在感,看完了一场好戏的小李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他错过了好多的样子。为什么他一直跟着岑团,却什么都不知道。
  ***
  挂了岑卫东的电话,于青青心情大好地回了厂房,正赶上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陆续下班,她凑到陈福香面前,笑眯眯地说:“走啦,咱们去逛街,听说百货大楼那边新上了一批呢子大衣,上海货,特别漂亮。佛靠金装,人靠衣裳,买一件作为明天相亲的行头,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陈福香提不起精神,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于青青一眼,眼巴巴的,就等着于青青主动提刚才电话的事。
  于青青装作没看见,她可没忘记前两天福香回来伤心地哭了一场。她挽着陈福香的胳膊说:“走了。”
  “青青,那个,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啊?”最后,还是陈福香沉不住气,硬着头皮主动问道。
  于青青睁眼说瞎话:“打错了,走吧,一会儿百货大楼要下班了,走,咱们快点。”
  她推着陈福香去了百货大楼。
  两人直接去了四楼,看成衣,里面果然有新到的呢子大衣,面料柔软垂直,版型很好,穿起来比臃肿的棉衣好看多了。当然,价格也非常美丽,一件顶得上陈福香一个月的工资。
  才领了三次工资的陈福香赶紧捂住了口袋:“青青,咱们还是看看别的吧。”
  于青青其实觉得陈福香可以买,小姑娘工资不低,又没有家累,挣了钱可不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任凭她怎么说,陈福香都不答应:“不行,我的钱要攒来买房子。”
  于青青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衣:“好吧。”
  确实太贵了,哪怕掏得出这个钱,她也舍不得。陈福香跟她一样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舍不得这个钱也理解。
  两人在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在挑手表。
  于青青一直想买一个手表,这样看时间方便,可惜太贵了,她以前挣钱要交家里,现在要供妹妹,买表之日遥遥无期。虽然买不起,但不妨碍她多看一会儿。
  她拉着陈福香过去:“你看哪一块表更好,我想攒钱买一个,先定个目标,然后定下来每个月存多少钱,争取一年后能买一个。”
  两人凑近,就听到女的对男的说:“就这块吧。”
  她挑了一块17钻手动上链机芯的梅花牌手表:“我喜欢这个。”
  旁边那男人有些不乐意:“这个太贵了,要两百多,买了这个待会儿买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的钱就不大够了。”
  女人不依地跺了跺脚:“就买这个嘛,人家就喜欢这个。这是一辈子的事,连买个合心意的手表都不可以吗?”
  男人拗不过她,只好答应:“那待会儿买其他的,你可别捡着贵的买啊?不然钱不够了。”
  “嗯,我知道啦。”女人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两人买了表,又转到旁边卖自行车的地方去了。
  于青青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充满了羡慕。陈福香也有点羡慕,她摸了摸鼻子,兀自嘀咕:“等我攒了钱也买。”
  于青青听了好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傻丫头,你买这个干嘛,以后让别人给你买啊!”
  “不要,我才不稀罕他买的呢,我自个儿买!”陈福香赌气地说。
  于青青讶异地挑了挑眉:“有人说要给你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谁啊?”
  陈福香咬了咬唇,有点不情愿地说:“卫东哥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于青青如遭雷劈,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幽幽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当时你怎么说?”
  “就两三个月前吧,我当然没答应。我都上班自己挣钱了,怎么能让卫东哥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呢!我可以自己挣钱买。”陈福香有些不明白于青青怎么是这副反应,“青青,你没事吧?”
  于青青摆了摆手,这会儿她有点同情岑卫东了。
  “岑卫东那天是不是挺生气的?”
  陈福香惊讶地看着她:“青青你怎么知道?后来他莫名其妙地生我的气,说好送我的,最后缺让小李送我回的家。”
  于青青扶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她直接拉着陈福香走到看自行车的那对年轻人身边,笑着说:“打扰了,我有个事想问你们,自行车、手表这些都是这位男同志买给女同志吗?”
  两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还是女同志开了口:“不然呢?这还用问吗?”
  于青青不顾他们的冷脸,又问道:“这位男同志为什么要买这些送给女同志?”
  两人以为她是来找茬的,很不高兴,男的不耐烦地说:“还能为什么?三转一响,这是我买给我媳妇儿的彩礼!”
  女同志本来还挺生气的,结果一听这称呼,脸就爬上了红霞,嗔了男人一眼:“都还没扯证呢,瞎说什么呢?”
  男人看着对象娇羞的样子,心里也美滋滋的,旁若无人地说:“彩礼都给你买了,你不嫁给我,嫁给谁?早一点晚一点的事,你早点习惯嘛!”
  忽略了背后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于青青扭头看陈福香,语气是满满的无奈:“明白了吗?”
  陈福香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你是说卫东哥送我那些是,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难怪他对你那么好呢,原来是不安好心。”于青青嘀咕。
  陈福香的脸烧了起来,手心紧张得冒出了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小脸泛红,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含着春水,娇艳欲滴。抿了抿唇:“可是,我们乡下结婚只送几斤肉,一块布或者一点粮食就行了。能给个三四十块钱做彩礼就很多了。”
  于青青看着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摇了摇头:“你也说是乡下了。咱们城里的姑娘有工作能一样吗?你看你一个月都要挣四十几块,结婚后也有分房的资格,谁要提两斤肉一块布就上门找你提亲,那是寒碜你,看不起你呢!”
  陈福香想想也有道理,是她还没有跳出农村人的思维。城里姑娘一个月工资就几十块,要还是像农村那样的彩礼,确实说不过去。
  “青青,你说得对。”
  于青青瞅了她一眼:“岑卫东既然都说要送你三转一响了,那不可能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突然变心。你想想,他有亲口承认过跟郭医生处对象吗?”
  陈福香摇头:“没有,卫东哥对郭医生说话有时候挺不客气的……”
  她将在医院里三人相处的情形说了一遍。前两天难过,她不想提,现在提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于青青听后立即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岑卫东怼郭医生那样子哪像是对喜欢的人,也就你光顾着吃醋去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往人脑袋上扣帽子。不过岑卫东是不可疑,但这个郭医生明显是故意的,她该不会是针对你吧?”
  越想于青青越觉得是这个理。福香这么单纯,而那个郭医生看起来就很老练深沉,福香哪会是她的对手。
  陈福香羞窘地说:“我错了,青青,那我明天去找卫东哥认个错好不好?”
  “不光要认错,关键地是要问清楚,他跟那个郭医生到底什么关系,周四那天,郭医生为什么这么说,你可别稀里糊涂被人给骗了。”于青青想起自己今天在电话里怼岑卫东的事,有点心虚,想替岑卫东说两句好话,但想想他让福香难过了,又觉得还是算了吧。
  陈福香虚心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嗯,我明天就去找卫东哥问清楚。”
  于青青颔首:“走吧,去吃饭,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咱们今天别回去做饭了,下馆子,待会儿给红雁带一份回去就是。”
  陈福香也没意见:“行啊。”
  两人先回厂子里拿了饭盒,然后去国营饭店吃好饭,打包了一份带回去。走到宿舍楼下,天已经黑了,二楼于青青的宿舍门微微敞开着,透出盈盈灯光,将外面的走廊照得半明半暗,在暗的那半边光影中,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趴在那儿。
  于青青吓了一跳:“我家门口怎么有个人?红雁呢?”
  她拽着陈福香小跑着冲进了筒子楼,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一个满身是要烟味的身影忽地从上方窜了下来,一把拉住了陈福香的手,声音暗哑迫切:“福香,不要去相亲,你听我说,结婚报告我早就已经打好了,只等你点头,我明天就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