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6      字数:9221
  小李在医院楼下找到了孤零零蹲在花台边的陈福香。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福香,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岑团很担心你,让我一定要把你找回去, 你是在生岑团的气吗?他不是故意瞒你的, 受伤后他就被送进了医院治疗,等伤稳定下来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怕你担心, 就想等伤好些再告诉你。”
  陈福香抱着胳膊不吭声。她不是生岑卫东的气, 而是生自己的气。她很讨厌这样莫名其妙发脾气闹别扭的自己,可又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自己心里滋生出来的阴暗情绪, 陈福香咬紧了唇, 将脑袋垂得更低。
  见她这副样子, 小李有点一筹莫展。他挠了挠头说:“福香, 你, 你就跟我回去吧, 岑团还在等着你。”
  “小李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跟卫东哥说一声, 等我……明天再来看他。”
  小李头大得很, 挠了挠头说:“福香, 回去看看岑团吧, 你就这么走了, 岑团肯定不放心, 我怕你再不回去, 他会自个儿下来找你。”
  听到最后一句,陈福香慌了,立即改变了主意:“那, 那我随你去看看。”
  “这就对了, 别担心,要是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小李拍着胸口说。
  两人回到病房,岑卫东果然已经坐了起来,挣扎着想下床,旁边一个小护士拦着他,急得脸都白了。
  见到小李回来,小护士仿若见到了救星:“哎呀,你总算回来了,快劝劝你们家团长,他的伤口还没愈合,怎么能下地呢,一点都不听劝!”
  陈福香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又羞又囧,因为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小李尴尬地挠了挠脖子:“好,这边有我盯着,麻烦你了。”
  他上前将岑卫东扶了回去。
  见岑卫东没再闹着要下地,小护士松了口气,想说啥,可看着岑卫东这副阴沉的脸色,又咽了回去,走到门口才又回头叮嘱了小李一句:“看好你们家团长,别让他胡闹了,想伤口上的线又裂开吗?”
  “好,麻烦护士姐姐了。”小李笑眯眯地把她送了出去,然后拿起门口的暖水瓶说,“岑团,我去打点水。福香,还没吃饭吧,我去食堂给你打点饭,岑团这里麻烦你照顾了。”
  “嗯。”陈福香闷闷地点了点头。
  小李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出去时还贴心地把门也带上了。
  人一走,病房里只剩岑卫东和陈福香,两人都没开口,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很。
  最后还是岑卫东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招呼她:“福香,过来!”
  见陈福香杵在那儿没动,他加重了语气:“要我过去吗?”
  陈福香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到了病床边,但还是低垂着头,不看他。
  岑卫东很无奈,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还生卫东哥的气呢?卫东哥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他的语气越温柔,陈福香越想哭。她觉得自己就像藏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小人,卫东哥对她这么好,帮助他们兄妹这么多,她却见不得他好。
  她想,要是卫东哥知道了她的心思,肯定会讨厌她的。因为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不想卫东哥讨厌她,不想让卫东哥知道她内心的卑劣。
  咬了咬唇,陈福香竭力压下想哭的情绪,抬起头望着岑卫东说:“没有,卫东哥,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对不起。你还没吃饭,先吃饭吧。”
  岑卫东看着她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明明很难过,却又竭力忍着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攥着,呼吸都有些难受。他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把她散落到脸上的头发拨了回去,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福香,我让你伤心或难过了,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改,不要憋在心里,好吗?看你难过,比受伤更令我难受。”
  陈福香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不要理郭医生了好不好?
  岑卫东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手按住她的肩膀,安抚地捏了捏:“告诉我,嗯?”
  陈福香摇了摇头:“没有,卫东哥,你以后不要瞒着我就行了。来,吃饭吧。”
  为了逃避岑卫东紧迫盯人的视线,她拿起了小李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的饭盒递给他:“卫东哥,很晚了,你先吃饭吧。”
  岑卫东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坏笑着举起了缠着纱布的左手:“我只有一只手,没法吃饭怎么办?福香,你喂我好不好?”
  陈福香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猛地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他。
  见她这副样子,岑卫东很高兴,果然,哄不了的时候就得转移注意力。他按住肚子,语气可怜兮兮的:“我今天中午都没吃多少,肚子好饿,医生说得多吃点,按时吃饭,才能快点好起来。福香,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陈福香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似乎是拿这样的岑卫东没办法,结结巴巴地说:“那好吧,你坐好,我,我喂你。”
  她颤抖着手,慌乱地打开了饭盒,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米饭,喂到岑卫东的嘴巴,但因为太过紧张,勺子撞到了他的嘴上,饭颠了出来。
  “对不起。”陈福香赶紧把饭盒放到一边,将掉落到被子上的米饭捡走。她很庆幸,只盛了米饭,没盛菜和汤,不然这被子就要弄脏,没法盖了。
  看她紧张成这样,虽然很享受她的投喂,但岑卫东还是怕吃完这顿饭,小姑娘太害羞,不理他了。他现在腿受了伤,又没法去找她,不想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她,只好遗憾地适可而止。
  “福香,你端着饭盒,把勺子给我,我自己来吧。”岑卫东说。
  听到这话,陈福香大大地松了口气。
  岑卫东拍了拍病床:“坐到床沿,这样我的手更方便。”
  这个要求比起给他喂饭要简单得多,陈福香连忙坐了过去,两只手托着饭盒,举到他面前。
  岑卫东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挖了一块肉,递到陈福香嘴边:“要不要尝一口,我还没吃过。”
  陈福香赶紧摇头:“不要,卫东哥,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她哪好意思啊。卫东哥是没吃过,但饭盒里只有这一把勺子,回头她吃过了,还得给他洗,多麻烦。
  陈福香不想找事,只想赶紧让他把饭吃了,为此还催促他:“卫东哥,你快点吃,不然饭一会儿就凉了。”
  再逗小姑娘待会儿肯定要恼了,岑卫东见好就收,不再作妖,规规矩矩地吃饭。
  小李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拎着暖水壶回来,走到病房门口,他特意停下了脚步了,耳朵贴在门板上,眼睛往门缝里一瞅,想看看两人和好没有。
  这一瞧,吓得他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不是,中午他要喂饭,岑团都还不肯呢,把饭盒放在桌板上,自己单手就吃了。到了晚上怎么这么矫情呢?还让福香坐在床边给他端着饭盒。
  岑团不是这种爱摆谱的人啊。愣头青小李直接推开了门,然后就接到了一记眼刀。
  小李放下暖水壶摸了摸鼻子,他又哪里惹岑团嫌了?
  “那个,岑团,福香的饭打回来了。”
  没眼色的家伙!岑卫东只能两口扒光饭盒里的饭,然后对陈福香说:“快去吃饭,待会儿凉了。”
  “哦,好。”陈福香把饭盒盖子盖回去,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接过新饭盒,对小李说,“谢谢小李哥,你吃了吗?”
  “我已经在食堂吃过了。福香,我去得晚,没什么菜了,就只剩一个白菜豆腐,你将就啊。”小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大米饭配白菜豆腐已经很不错了,陈福香笑着说:“挺好的,我很喜欢吃白菜豆腐,谢谢小李哥。”
  “不客气,我去洗饭盒了。”小李感觉他一进来,这病房的气息似乎又变得沉闷了,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
  等陈福香吃过饭,他都还没回来。
  陈福香本来是要去洗饭盒的,但被岑卫东给拦住了:“不用,待会儿让小李去洗。福香,现在太晚了,明天是周日,你不用上班,今晚就别回去了,等小李回来,我让他带你去医院对面的招待所开个房间,今晚你就在那儿休息。”
  “好。卫东哥,你这里还很痛吧。”陈福香做到病床边,手轻轻地搭在他受伤的腿上。
  岑卫东马上察觉到了异样,立即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福香,不用,我这伤只是皮外伤,死不了。你不要乱来,不然明天医生换药,看到我一下子就好了,会怎么想?”
  “可是,你这样很难受,我小心点,就一点点,让你不这么难受,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陈福香伸出食指跟他商量。
  但岑卫东握紧她的手,又用了两分力道:“福香,没事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不要乱来,听话,好吗?”
  “好吧,卫东哥,我听你的。”陈福香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小李回来了,眼看时间不早了,岑卫东吩咐小李:“你送福香去招待所。”
  “是,岑团。”小李赶紧放下了饭盒。
  陈福香起身跟着他出了门,又回头看了岑卫东一眼。
  岑卫东朝她挥手笑了笑:“明早我让小李去接你,好好休息,我没事的。”
  “嗯。”陈福香点了点头,跟着小李出了病房。
  走到一楼,她忍不住问小李:“医生有没有说,卫东哥的身体要多久才能康复啊?”
  “一两个月吧。”小李挠了挠头说。
  “这么久?”陈福香皱眉。
  小李没察觉她的惊讶:“不久啊,卫东哥的腿上划开了一道十来公分的口子,非常深,一两个月还是保守估计呢!”
  陈福香听说这么严重,鼻子一酸,心疼得差点掉眼泪。她赶紧忍住,问小李:“他怎么弄的?”
  “去救灾啊,福香,你不知道啊,林市发生了六级大地震,震塌了不少房屋,还有部分山体滑坡。咱们团和隔壁的325团,奉命去救灾,你哥哥也去了,我还以为他告诉你了呢!”小李说着说着告诉了陈福香一个惊人的消息。
  陈福香这次是真的吓得不轻:“我哥哥他没事吧。”
  “没事,他没受伤,你不用着急。岑团也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才受伤的。”小李赶紧澄清,他可怕陈福香待会儿又哭了。
  闻言,陈福香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我哥哥呢,他在哪里?”
  “他归队了啊。前天他来看了一次岑团就回去了,他还要参加训练呢。”小李笑眯眯地说。
  听说陈阳还能参加训练,料想应该没什么事。陈福香放下心来,跟着小李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左侧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道狰狞地喊叫。
  陈福香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小李哥,那,那里怎么回事?”
  小李面有不忍:“这是我们团的一个战士,也在救灾中受了伤,右臂神经坏死,很可能要截肢。”
  好好的胳膊要砍掉,陈福香懵了,她头一次意识到天灾人祸的残忍。过去一千多年,她一直呆在平安寺,听过无数的人祈愿,求平安,求团圆,求富贵,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各种天灾人祸的残酷,脑海中没有具象化的概念。
  “那,能治吗?”她扭头灼灼地盯着小李。
  小李苦笑:“这谁知道啊,医生们会尽力,但能不能好就不知道了。”
  走出了医院大门,陈福香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四层高的住院部,忍不住问道:“像他这样的病人,医院里还有很多吗?”
  小李含糊地说:“不算多,也有一些。军医院接收的大部分都是在训练和出任务中受伤的军人,也有些军属、军官。不过还是以外伤为主。”
  “那,我今晚呆在病房好不好?我看病房里有一张床,我睡那儿,你去睡招待所好不好?”陈福香仰着头问他。
  这个小李可做不了主:“福香,我在医院陪夜就行了,你去招待所好好休息吧,半夜要是岑团要起夜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毕竟他是个男人,力气又大。
  陈福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一红,有些事她确实不方便,只好作罢。
  “小李哥,我到了,你回去照顾卫东哥吧。”陈福香站在房门口,回头说道。
  小李把钥匙递给了她:“那行,你锁好门窗,注意安全啊,有事找下面的值班人员,我回去了。”
  “嗯。”陈福香点点头,拉开门进去,并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招待所的布置都差不多,陈福香也没心思看,她坐到床边,脑子忍不住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着。
  熬到半夜两点多,她擦亮了火柴,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遂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黑蒙蒙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在值班的护士,听到雨声,有点意外:“怎么突然下雨了,没带伞和厚衣服,明早回去又要凉飕飕的了。”
  兰市地处内陆,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冬季降雨量极少。
  另一个护士说:“这冬天的雨能下多大?过一会儿,说定就停了。”
  两人还说得真准,这场稀奇的小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只下了不到半个小时,仅仅把地面润湿,就停了。
  与此同时,已经在病房里睡着了的岑卫东忽地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隔壁床上的小李听到响动,连忙起身,打开了手电筒,揉了揉眼睛,扭头诧异地看着岑卫东:“岑团,你怎么坐起来了……坐起来,岑团你自个儿坐起来,腿没事吧?”
  怎么没事,事情大了!
  岑卫东轻轻动了一下腿,一点都不疼了,还有他的左手,几乎可以马上就拆掉纱布了。
  这个小丫头,胆子可真大,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来的,她竟然这么胡来。感觉到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这股神秘力量,岑卫东真是恨不得打这丫头的屁股一顿。
  她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身体这么惊人的恢复速度肯定瞒不过人。与其明天早上被查房换药的医生护士发现,不如他自己抖出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瞬间,岑卫东心里有了决断。他压下心里的急切,按了按额头,故意装作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抬了抬腿:“一点都不疼,我的腿莫非失去了知觉?”
  听到这话,小李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电筒放在桌子上,然后拉亮了电灯,对岑卫东说:“我出去找医生。”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护士台。
  两个小护士没事干,正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半夜有病人送过来了,立即站了起来,待看清楚是小李后,打了个哈欠说:“小李,你这么匆忙,是你们团长那边有事吗?”
  202的岑团外伤虽然严重,但没伤到要害,早就脱离了生命危险,病情非常稳定,他这么着急干什么?
  小李抓住小护士的手,焦急地说:“医生呢?快去看看我们团长,他的腿好像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了。”
  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一个跟着小李去病房,另外一个赶紧去通知值班医生。
  今晚正好是郭若君值班,听到消息,她立刻赶到202病房,走到病床边,按了按岑卫东腿:“疼吗?”
  “不疼。”岑卫东摇头。
  郭若君当即色变,手一伸,冲身后的小护士说道:“拿剪刀来。”
  她三两下,动作极为快速地将包扎的绷带剪开。
  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血肉模糊或者是旧伤复发这样血淋淋的场景,相反,他腿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破开的地方长成一片,若不是新长出来的肉和肌肤呈粉色,有点透明,郭若君会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郭若君瞪大眼珠子问道。她明明记住傍晚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的伤口还很恐怖,这才几个小时啊,难不成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岑卫东看着自己的腿,浓眉紧蹙,一副比郭若君还搞不清楚的状况:“你晚上给我用了什么药?”
  “你怀疑我用的药?这世上哪有那么快的药啊,若是有,医院里还有这么多病人吗?”郭若君既惊喜,又不解,问岑卫东,“你想想,你今天都有接触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或者吃过什么?”
  要是能找出这一味特效药,那许多人也许就不用截肢甚至是死亡了。
  岑卫东偏头看向小李:“我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小李挠了挠头:“这,这都是从医院食堂里打的饭啊,跟以前一样,早饭是鸡蛋、稀饭、馒头,中午是……”
  但郭若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过,找了一圈,又问小李:“仔细想想,你们家团长今天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以往没接触过的东西?”
  东西没有,不过人倒是有一个。小李脑海里浮现出陈福香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像,毕竟她那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跟这种离奇的事有关。
  郭若君察觉到他在思考,说明他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立即追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岑团今天没接触过陌生的物品,不过今天……”
  眼看小李要提到陈福香,岑卫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不能吭声,一旦他沉不住气,站出来打算小李,就会马上引起郭若君的怀疑。
  就在这紧要关头,忽地,外面传来了一道急切的脚步声。
  “郭医生,206的病人半夜醒来,发现伤口不痛了,说是已经愈合了,他今天才做完手术啊,你快过来看看。”小护士走到门口焦急地说。
  听到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案例,郭若君也顾不得岑卫东这边了,她说:“你的伤口只是表面愈合了,里面的各种组织还没有长好,不要乱动,我去看看!”
  这一去就没有回来,因为医院里不止是一两个病人出现了这种状况,而是所有病人的情况都出现了好转。病情不严重的,已经完全好了,病情较重的,有所减轻,伤口莫名其妙地愈合,病情严重的全部好转。尤其是要截肢的同志,那更是欣喜若狂,因为病情一转缓,他们就不用截肢了。
  虽然这场突如其来的痊愈太过玄幻和神秘,但医院里的病人和家属们还是兴奋不已。甚至老一辈,比较迷信的还在私底下嘀咕,这肯定是菩萨保佑,回头要悄悄去给菩萨上一炷香。
  岑卫东一听说有人跟他一样莫名其妙痊愈后,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丫头还没傻到家,知道多动点手脚,免得对方一来就顶上他如今这样盘查的难度大多了,她昨晚又不在医院里,只要自己和她沉得住气,这事就不会暴露。
  “岑团,你要继续睡吗?”小李在一旁问道。
  岑卫东现在后背都湿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未免小李察觉到端倪,他也不打算管了,就这么躺下:“嗯,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再眯一会儿。”
  “好。”小李应下,随后出了门。
  等他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小李怕吵醒了岑卫东,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病房门。
  但他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岑卫东忽地睁开了眼睛:“什么情况?”
  小李惊喜地告诉他:“岑团,医院里病人的病情都有所好转,这简直是一场奇迹啊……目前院里面的领导和医生都惊动了,他们已经全部来上班了,正在调查这个奇怪的现象。要是能找出原因就好了,以后大家就不怕受伤了,你说是不是,岑团?”
  岑卫东点头:“没错,你看着点医院那边的调查,要是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不要推辞,这是造福大家的好事。”
  “嗯,我听你的,对了,岑团,你不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小李记起他是个病人,赶紧提醒他。
  岑卫东心里装了这么大的事,哪睡得着啊。但这个点,他也不好让小李去接陈福香过来,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且现在医院里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即便见到了人,也不能谈昨晚发生的事。
  为了不让小李察觉到他焦虑的心情,岑卫东颔首闭上了眼睛假寐:“嗯,我再眯一会儿。你昨晚也没休息好,睡一会儿吧。”
  两人各自躺到床上,又睡了一觉。等天大亮,岑卫东终于提起了陈福香:“招待所那边没有吃的,你先去把福香接过来,再去打早饭吧。”
  他也可以趁此机会,稍微提点那傻丫头两句,免得她再胡来。她这样乱来,他的心脏可受不了。
  小李应下,洗漱完后就直接去了招待所。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回来了,但背后却没人。
  “福香呢?”岑卫东神色大变,紧张地问道。
  小李垂头丧气地拿了张纸条递给岑卫东:“岑团,福香她留了个这张纸条给招待所,说是回去给你煲鸡汤了,下来再来。”
  岑卫东紧绷的心稍微放松。这个傻丫头也知道怕啊?擅作主张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呢!如今这种状况,她暂时远离医院这个漩涡无疑是最好的做法。
  收起纸条,岑卫东若无其事地对小李说:“去打饭吧。”
  ***
  这边,陈福香自知闯了祸,要是被岑卫东逮到,肯定会好好训她一顿。而且早上郭医生还会去查房,她也不想跟郭医生撞上,索性等天一亮就坐最早的那一趟公交车回城了。
  回到宿舍,于青青姐妹才刚起床。
  于青青打开门看见她,讶异地挑了挑眉:“福香,你昨天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福香摆了摆手:“别提了,卫东哥去救灾受伤了,住在军区医院里,我回来买只鸡给他补补身体。你知道哪里有卖鸡的吗?”
  “这个点城里很难买到,咱们去乡下吧,你带点票,乡下人可能更喜欢用票。而且用票换,也更合适,尤其是布票、烟票、肉票之类的最受乡下人喜欢。”于青青知道她不缺票,赶紧提醒她。
  陈福香回屋带上了钱和票,两人各自拿了一只于红雁买回来的馒头,就着白开水啃完便坐车出发了。
  于青青以前跟她妈下乡买过东西。前几年还没管这么严,乡镇公社上经常有集市,不少农民拿自家种的东西去卖,价格比供销社更公道,有的还不要票。
  她熟门熟路地领着陈福香去了一户老乡家,敲响了门后表明了来意:“婶子,我这个朋友的哥哥是解放军,前一阵去灾去救灾受了伤,我朋友想跟婶子换只鸡给她哥哥补补身体。她带了票,你们看方便吗?”
  解放军的名头很好使,加上陈福香出手大方,老乡很痛快地就卖了一只鸡给她。
  陈福香带了回去,炖在炉子上,又想起自己的人参还放在岑卫东的房子里,便对于青青说:“今天你们不出门吧,麻烦你给我看着点,我出去一趟。”
  于青青拿出了书,挪了一个小凳子,就坐在了门口:“没问题,你去吧。”
  陈福香匆匆赶过去,切了两片人参,带回来放进锅里,一看,于青青还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姿势,坐在那儿看书。
  炖着东西,她也不好走远,索性坐到了于青青身边,好奇地问:“青青,这本书很好看吗?”
  在屋子里写作业的于红雁听到这句话,掩嘴偷笑:“哪是她喜欢这本书啊?分明是秋志明喜欢这本书。她怕跟秋志明没共同语言,说不到一块儿去。怕秋志明找到更志同道合的女同志,所以才下这苦功夫呢!”
  “闭嘴,要你多话。”于青青恼羞成怒,两颊飘起红霞,瞪了于红雁一眼,“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于红雁扁了扁嘴,嘀咕:“姐,你当初要拿这干劲儿,肯定考上大学了。”
  于青青放下了书,板着脸:“你很闲是吧?”
  于红雁不吱声了。
  不过陈福香抓住了重点。她把于青青拉到她屋子里,小声问:“青青,你很不喜欢秋志明跟其他女同志来往吗?”
  于青青点头:“当然,爱情具有排他性,自然不希望他跟其他女同志走得近了。福香,你怎么问起这个?”
  陈福香不答反问:“那,那要是秋志明跟其他女同志走得很近,甚至还可能跟别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于青青伸出手背往她额头上一探,狐疑地说:“没发烧,怎么说起了胡说?秋志明要跟别人在一起,我只能伤心一场,放弃了。不,我以后都不要听到他的消息了,免得听了难受。”
  “看道他跟别的女同志在一块儿会很难受吗?”陈福香紧紧抓住于青青的手腕问道。
  于青青的手腕都被抓痛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反手抓住陈福香,轻声安抚她:“福香,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陈福香扁了扁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青青,我好难过,他们都说,他跟郭医生青梅竹马,肯定会在一起。可是我不想他跟别人在一起,我看着心里就不舒服,我甚至希望郭医生能赶紧走得远远的,我变得好坏了,我不喜欢这样。”
  听到这番话,于青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拿出手帕,温柔地替陈福香擦去了眼泪,轻声安抚她:“傻福香,你这是喜欢上了他。”
  不过福香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她们天天在一块儿,怎么没听说过。莫非是她昨天在医院里认识的,没那么快吧?
  陈福香怔怔地看着于青青,问道:“就像你喜欢秋志明的那种喜欢吗?”
  于青青颔首,温声道:“对,喜欢能跟对方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不希望对方跟除了你之外的女同志走得太近,情不自禁地想亲近对方。要是没见面会特别想念对方,见到他你就会满心欢喜,跟他呆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你都会很开心……”
  她每念一条,陈福香就点一次头,念到最后,陈福香的脑袋已经点了好几次,眼底的浑浊不明如拨云见日般散去,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看样子,福香是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了。于青青一面感叹自己的粗心,一面追问道:“福香,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了吧?”
  陈福香对上她戏谑的目光,害羞地垂下了头,低声说:“是卫东哥啦!”
  “什么,那,那不是你哥吗?福香,傻丫头,你别把亲情跟爱情弄混了,兄妹之间是不可以那个,那个的,总之有血缘关系的男女都不行。”于青青焦急地说。
  陈福香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青青,你弄错了,卫东哥不是我亲哥,我亲哥哥是陈阳啊,卫东哥姓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